“她在睡午觉!”云楼笑着说:“瞧!你一进门,就好象来了千军万马似的!”
“嫌我呵!”翠薇挑了挑眉毛。“我打扰了你们,是不,要不要赶我走?”
云楼拆着信,一张少女的照片突然从信封中落了出来,翠薇眼尖,一把抢了过去,高高的擎在手上说:“女朋友的照片呵!涵妮,这个男人不老实,你得管严一点!”
涵妮偷愉的看了那张照片一眼,不敢表示关怀。云楼却淡淡的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看完了信,他把信纸放回信封,脸上的欢乐气息却在一刹那间消失了。翠薇把照片还给他,一面问:“是谁?你妹妹吗?”
“不是。”云楼简短的说,把照片收了起来,一眼都没看。
站起身来,他向楼上走去,脸上罩了一层凝重的浓霜。涵妮狐疑的看着他,他的神色使她惊惶而不安。
“你去哪儿?”她问。
“我马上就来!”云楼说,一直上了楼,走进自己的卧室里,把那封信丢进抽屉,他坐在桌前,用手支着头,沉思了好久,多幼稚呵!云霓!他想着,一张美萱的照片就能让我爱上她吗?即使她本人也未见得能使我入迷呀!父亲要你一放寒假就急速返港!返港之后呢?被扣留?还是被责备?为什幺他要去爱一个根本不能结婚的女孩子?为什幺?父亲说如果你寒假不回来,他就要亲自到台湾来把你捉回去!云霓,云霓,难道你不能帮我说说话吗?难道你也不能了解我这份感情吗?
一声门响,他回过头来,涵妮正站在门口。
“什幺事?谁来的信?”她惊悸的问。
“没什幺,”他慌忙说,站起身来。“是云霓写来的,问我寒假回不回去。”“你要回去吗?”涵妮的面色更加惊慌了,仿佛大难临头的样子。没等云楼回答,她就又急急的说:“你不要回去,好吗?”她攀住他的衣袖,恳求的望着他:“如果你回去了,我一定会死掉!”
“胡说!”云楼喊,本能的浑身掠过了一阵震颤。然后,他揽住了她的肩头,安慰的说:“我不回去,你放心,即使我回去,两三天我就赶回来!”
“两三天!”涵妮喊:“那也够长久了!”
“傻东西!”云楼说。“我们下去陪陪翠薇吧,别让她笑话我们。”
楼下,翠薇正拿着云楼给涵妮画的那张速写,津津有味的看着。放下画像,她对踱下楼梯的云楼说:“这是第几幅涵妮画像?”
“不知道第几幅?第一百多幅,或是两百多幅。”云楼笑着说。
“你的题材只有这一种吗?”翠薇满脸的调皮相,对他作了个鬼脸:“什幺时候也帮我画张像,行不行?”
“假若你坐得住。我看呀,你没有一秒钟能够手脚不动的。”
翠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眉飞色舞的说:“你对我的观察倒很正确,叫我坐上几小时不动,那才要我的命呢!”收住了笑,她忽然露出一副难得见到的正经相,说:“说真的,我今天来,有事请你帮忙。”
“请我?”云楼诧异的说。
“是的。”
“什幺事?”
“后天是耶诞节,我在家里开一个舞会,要你帮我去布置会场,你这个艺术家,布置出来的一定比较特别,行不行?”
云楼犹豫了一下,问:“布置房间的东西你都买了吗?”
“你看需要什幺,我陪你去买。”翠薇说,“我完全不知道该怎幺弄。”看了涵妮一眼,她温柔的、请求的对涵妮说:“我要借一借你的爱人,可以吗?”
涵妮羞涩的嫣然一笑,把脸转到一边去了。云楼再一次惊异的发现,这两个女孩的差异竟如此之大!一个的腼腆沉静,和另一个的鲜明活泼,简直是两个极端的对比。翠薇笑着转过头来对他说:“你看!我已经帮你请准假了。”
“你是说,现在就要去买吗?”云楼问。
“当然啦,时间已经很迫切了,是不是?”
云楼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涵妮微笑的回过头来,望着他们,轻言细语的说:“你们去买吧,别顾着我,我有洁儿陪我呢!”
“只一会儿。”翠薇说。
“没关系的,”涵妮笑得好温柔,好恬静。“多穿点衣服,云楼。”
翠薇调侃的对涵妮笑了笑,什幺话都没说,涵妮却再度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像是需要解释什幺,她娇怯怯的说:“你不知道他,从不会照顾自己的,上次淋了一身雨回来,结果发了好几天烧。”
“好了,”云楼笑着。“你又何尝会照顾自己呢!”
翠薇挑着眉毛,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然后,她故意的咳了一声,嘲谑的说:“告别式完了没有?”
“好!走吧!我要赶回来吃晚饭!早去早回!”云楼说,走向了门口。
涵妮目送他们并肩步出去。翠薇披上了披风,显得更加的容光焕发,英挺活泼。云楼的个子高,翠薇也不矮,两人站在一块儿,说不出来的相衬。涵妮望着翠薇那吹过冷风,又被火一烘,烤得红扑扑的面颊,和那健康的,纤□E合度的身材,不禁看得呆了。等他们一起出了门,涵妮才愣愣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半天都一动也不动。
洁儿跳上了沙发,把头放在她的膝上,似乎想安慰她的寂寞。她揽住了洁儿,这才觉得一种特别的、酸楚的感觉冲进了她的鼻子,她俯下头去,把脸依偎在洁儿毛茸茸的背脊上,低声的说:“他们是多幺漂亮的一对呵!”
闭上眼睛,她觉得那种酸楚的感觉在心头扩大。第一次,她如此迫切而强烈的希望自己是个健康的、正常的女孩。对于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她一直懵懵懂懂,并不十分清楚是怎幺回事,她明白自己有先天不足的病症,却不知道是什幺病症,也不知道它的严重性到底到什幺地步。以前,她对这一切都不太关怀,她生性好静而不好动,无欲也无求。所以,她也很能安于自己那份单调而寂寞的生活。但是,自从云楼走进了她的生命,一切都改变了。她不再能漠视那病痛了,显然的,这病已经威胁到她的爱情和幸福。
“我要健康起来,我一定要健康起来!”
她喃喃的自语着,拿起云楼给她画的那张像,她蹙着眉凝视着,对画像摇了摇头,忧愁的说:“你好瘦呵!你一点也不好看,没有翠薇的一半美!真的!”
赌气似的掷掉了画像,她把头依靠在沙发背上,半晌不言也不动。
当雅筠午睡醒来,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涵妮这样呆呆的坐着。雅筠惊异的叫:“涵妮!怎幺你一个人在这儿?云楼呢?”
“他──”涵妮受惊的抬起头来。“他出去了。翠薇来找他帮忙布置耶诞舞会。”
“哦,是吗?”雅筠纳闷的皱了一下眉。“就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吗?噢,这屋里真冷,怎幺,火都要灭了,你也忘了加炭。”
拿了火钳,雅筠加上两块炭,回过头来,她审视着涵妮,忽然惊异的说:“怎幺了?涵妮,你哭过了!”
“没有,妈妈,”涵妮掩饰着:“是烟熏的,刚刚有一块烟炭。”
“胡说!火都快灭了,那儿来的烟炭!”雅筠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仔细的审视她。“到底是怎幺回事?告诉我!云楼欺侮了你吗?”
“没有,没有,妈妈。”涵妮拚命的摇着头,摇得那幺猛烈,好象要藉机摇掉许许多多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