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死掉,”无事忙说:“先告诉我们她爱上的是谁?”
“是──是──”何飞飞边笑边说。
“何飞飞,”水孩儿越急越显得好看,脸红得像谷风花园中的玫瑰。“你再要胡说八道,我可真要生气了。”
男孩子们起哄得更厉害,逼着何飞飞说,何飞飞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终于说了出来:“是──是──是她爸爸!”
水孩儿吐出了一口长气,一脸的啼笑皆非。男孩子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着何飞飞又笑又骂,整个客厅里乱成一团,何飞飞又滚倒在地毯上了,抱着个靠垫直叫哎唷,一叠连声的喊:“哎唷,真骨稽!哎唷,真骨稽!哎唷,真骨稽!”
“什么中国鸡,外国鸡,乌骨鸡的!”无事忙骂着说:“何飞飞,你这样捉弄人可不行,非罚你一下不可!”他回头望着大家说:“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对!对!对!”大家吼着。
“罚我什么?”何飞飞平躺在地下,满脸的不在乎。
“随你,”无事忙说:“爬三圈,接个吻,都可以!”
“接个吻,和谁?”何飞飞从地上一跃而起,大感兴趣的问。
“和我!”无事忙存心要占便宜。
“好呀!”何飞飞真的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却歪着头先打量了一下他说:“奇怪,你怎么长得不像个人呀,我从来不和动物接吻的!”
“去你的!”无事忙气得大骂着推开她。
何飞飞笑着一个旋转转了开去,她刚好转到柯梦南身边,停了下来,她弯下腰,毫不考虑的在柯梦南的面颊上吻了一下,抬起头来说:“还是你长得像个人样!”
大家鼓起掌来,柯梦南有些发窘,他仍然不习惯于过分的开玩笑。望着何飞飞,他摇摇头说:“何飞飞,什么时候你才能有点稳重样子呢!”
“等你向我求婚的时候!”何飞飞嘻皮笑脸的说。
大家都笑了,柯梦南也笑了,一面笑一面不以为然的摇着头。何飞飞早已一个旋转又转开了,跑去和紫云、彤云抢牛肉干吃。
就是这样,我们在一块儿,有数不清的欢笑和快乐,但是,谁又能知道,在欢笑的背后藏着些什么?
妈妈总说我是个梦想太多的女孩,虚幻而不务实际。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我常常会陷进一种空漠的冥想里,一坐数小时,不想动也不想说话。那年冬天,这种陷入冥想的情况更多了,我发觉我有些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我无法确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切都令我心烦,令我厌倦,连圈圈里的聚会,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了。
我把这种消沉归之于天气不好和下雨,那正是雨季,雨已经一连下了一个多月了,我自称这是“情绪的低潮”,认为过一阵就会好了,可是,过了一阵,我还是很不快乐。妈妈为我非常担忧,不止一次,她望着我说:“你是怎么了?蓝采?”“没有什么,妈妈,只是因为天下雨。”
“天下雨会让你苍白吗?”妈妈说:“告诉我吧,你有什么心事?”
“真的没有,妈妈。”
“可是,我好久都没有看你笑过了。”妈妈忧愁的说:“而且,你也不对我撒娇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你瞒着我。”
“我发誓没有,妈妈。”我说,勉强的笑了笑。“你看我不是笑得满好吗?”“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呢!”妈妈凝视着我:“我觉得你是想哭一场呢!”
不知怎么,给妈妈这么一讲,我倒真的有些想哭了,眼圈热热的,没缘由的眼泪直往眼眶里冲。我咬了咬嘴唇,蹙紧了眉头,说:“别说了,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有些心烦,你别管我吧,妈妈。”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妈妈看来比我还烦恼:“除了你我还有什么,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过得快乐呀!”
“噢,妈妈!”我喊,眼泪终于冲出了眼眶,用手揉着眼睛,我跺了一下脚说:“你干嘛一定要逗我哭呢!”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妈拍着我的肩膀说:“又变成小娃娃了,别哭了,去休息吧,我只是希望你快快活活的。好了,好了。”
给妈妈一安慰,我反而哭得更凶了,把头埋在妈妈怀里,我像个小孩一般哭得泪眼婆娑,妈妈也像哄孩子一样拍抚着我,不断的,喃喃的说些劝慰的话。好半天,我才停止了哭,坐在妈妈的膝前,我仰望着她,她的脸在我潮湿的眼光里仍然是朦朦胧胧的,但她的眼睛却是那样清亮和温柔。我忽然为自己的哭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我已经二十岁了呢!于是,我又带着些惭愧和抱歉的心情笑了起来。
我的哭和笑显然把妈妈都弄糊涂了,她抚摩着我的脸,带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说:“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吗,又哭又笑的!”
是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段时间里。就是那样没缘由的烦恼,没缘由的流泪,没缘由的消沉,没缘由的要哭又要笑。
一连两次,圈圈里的聚会我都没有参加,没什么原因,只是提不起兴致。然后,怀冰来了,一进门,她就拉着我的手,仔细的审视着我的脸说:“你怎么了?”怎么又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呀!”我笑笑说。
“那么干嘛两次都不来?你不来,有人要失望呢!”
“别胡说。”
“真的有人失望呢,”怀冰笑着,在我卧室的床沿上坐下来。“有人一直向我问起你。”
“谁?”我问。
“你关心了?”怀冰挑起了眉毛。
“别开玩笑,爱说不说!”我皱皱眉:“你也跟着何飞飞学坏了。”
“那么你不想知道是谁问起你呀!”
“是你不想说呀!”
“告诉你吧,”怀冰歪了歪头:“是柯梦南。”
我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乱蹦了几下,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变白了。
“乱讲!”我本能的说。
“乱讲的不是人。”怀冰说。
“他──怎么问的?”我望着窗子,从齿缝里低低的说。
“你‘又’关心了?”怀冰的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不说拉倒!”我站起来,想走。
“别跑!”她拉住我。“他呀,他一直问,蓝采到那里去了?蓝采怎么不来?蓝采是不是生病了?他还问我你的地址呢!”
我看着窗子,我的心还是跳得那么猛,使我必须控制我的语调。轻描淡写的,我说:“这也没有什么呀,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好,好,没什么,”怀冰仰躺在我床上说:“算我多管闲事!简直是狗咬吕洞宾!”沉默了一下,她又叫:“蓝采!”
“怎么?”我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望着她。
“谷风说希望和我先订婚,你觉得怎样?”她望着天花板说。
“好呀!”我叫:“什么时候订婚?”
“别忙,”她说:“我还没答应呢。”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你们从高中的时候就相爱了,依我说,早就该订婚了。”
“本来是这样──”她怔了怔,说:“不过,这段婚姻会不会幸福呢?”
“你是怎么了?”我纳闷的说:“难道你不爱他?”
“我不爱他!”她叫,眼睛里闪着光采,脸颊因激动而发红。“我怎么会不爱他?从十五岁起,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