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可能改变!你是个暴君,是个自我中心的人,你根本不适合交女朋友!你不懂温柔,不懂体贴,不会代别人去想!你也不需要女朋友,你需要的,是个言听计从的女奴隶!可是,我不可能当你的女奴,我自尊太强,你……你……你选错人了!”她一口气说完,就直冲进更衣室里去了。
他呆站在那儿,默默的回味她这篇话,思索这篇话,烈日直射着他,他却动也不动。然后,他看到她换好洋装,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了。她似乎根本没看到他,掠过他的身边,她往海滨浴场的大门走去。“等一下!”他命令的喊。
她微微悸动,却自顾自的走,充耳不闻。
他冲上前去,伸手扳住她的肩。
她回过头来,看他。“要动武?”她问。他凝视她,眼底是一片苦恼。他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她不懂他的意思,困惑的望着他,问:
“你说什么?”他再动了动嘴唇。“我听不见。”于是,他低低的说了出来:
“我改。”她屏息片刻,呆望着他。
“我改,”他重复了一遍。“你骂得对,我改。”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不要走,给我机会。”
她发出一声热烈的低喊,尽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忘形的投入了他的怀里,用手抱住他的腰。她把面颊依偎在他那赤裸的,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胸膛上,一迭连声的说: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不要再吵架了!不要再吵架了!不要再吵架了!”他拥住她,伸手摸她那刚冲洗过的短发,喃喃的说:
“我保证,我会改好,一定改好!以后不发脾气,不打架,不乱骂人,也不——让你生气!”
她贴紧他,心中一片感动,一片欢愉。是的,他改,他会改……他们会永远恩恩爱爱……
但是,真的吗?暑假的最后两天,却又发生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第六章
事情还是初蕾引起来的。只因为那天早晨她很无聊,只因为天气太好,只因为她看到天边有一片浮云,样子像极了一匹威武的白马,只因为她心血来潮……说了这么一句:
“我想骑马。”于是,致中带她到了马场。
初蕾从没骑过马,也从不知道台湾有马场,更不知还有马论小时出租。当那匹棕色马被拉到她面前时,她像个小孩般兴奋,拍抚着马的鬃毛,她和那教练谈得热心:
“它叫什么名字?”“安娜。它是匹母马。”
“哦,你们为什么给它取外国名字,多不顺耳!”
“因为它是西洋种呀!”教练笑着说:“它是进口的,来的时候才两个月大。”“现在它多大?”“六岁了。”“噢,它是匹老马了!”
“不,应该说正在盛年,一匹马可以活到二十几岁。它的健康情形很好,我看,活二十几年没问题!”那教练热心的解释,他的个子很小,有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满身的活力与干劲。他拍拍马的背脊。“你不要怕它,它很温驯,是所有马匹里最温驯的一个。你可以跟它说悄悄话,它喜欢听!”
“是吗?”初蕾高兴的问,立即俯头在马耳边说了一大堆话,那匹马真的点头摆耳掀尾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初蕾乐极了,抱着马脖子就给它一个拥抱,马也乖巧的用头在她身上摩擦,她喜悦的叫了起来:“它喜欢我,你瞧,它喜欢我!”“它还喜欢吃方糖。”教练说,放了两块方糖在初蕾掌心中。“你喂它。”初蕾把方糖送到马鼻子前,那匹马立刻伸出舌头,从她掌心中舔去那两颗方糖,还意犹未尽的继续舔她,她歪着头看它,越看越乐。“它有表情,你觉不觉得?”她问教练。
“岂止有表情,它还有思想。”
“你怎么知道?”致中大踏步的走上前来,板着脸,他一本正经的望着教练,粗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是计时收费,是不是?”
“是呀!”“谈话时间算不算在内?”
那教练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的把缰绳交在初蕾手中,看了看表,简单的说:“现在开始计时!”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他的小屋里去了。
初蕾瞪着致中,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满。
“致中,你这人相当不近人情,你知不知道?”
“初蕾,”他凝视她:“你到底是要骑马,还是要谈马?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是个穷小子,我的职业,说得好听是助理工程师,说得不好听,就是工头。我每个月薪水有限,假期也就这么几天。为了陪你,我已经贡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金钱。如果你要骑马,你就骑马,但是,你要花了我的钱去和别人‘谈马’,我不当冤大头!”
“你……”她有些沮丧,有些败兴,有些生气。“你怎么这样没情调?如果你嫌我花了你的钱……”
“我一点也没有嫌!”他很快的接口。“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我一生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这样迁就过,你最好不要……”“最好不要惹火你,是不是?”初蕾挑着眉毛问。
“是。”他居然回答。她抬起头来,愕然的睁大眼睛还没开口,致中已经一拉马缰,简单明快的说:“上马吧!”她再看他一眼,强忍下心中的不满,走过去攀那马鞍。她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怕他了,怕他的火爆脾气,怕他的掀眉瞪眼,怕他在人前不给她面子……而最怕的,还是吵架后那种刻骨的伤心。她不再说话,扶着马鞍,她费力的往上爬。头一次骑马,心里难免有点紧张,她爬了半天,就是爬不上去,她嘴里开始轻声叽咕:“咦,奇怪,怎么它不跪下来,让我好爬上去!”“你以为它是什么?”致中笑了。“是大象?还是骆驼?它还会对你下跪?”他扶住了她的臀部,把她往上用力一推:“上去吧!”他的笑容使她心情一宽,喜悦又流荡在胸怀里。借他那一推之力,她的身子凌空而起,她一手扶着马鞍,另一手抓牢马缰,对着马背就潇洒的一跨,完全是电影上学来的“招术”,她自己觉得那动作一定又优美又潇洒又帅,她的头微向上扬,准备漂漂亮亮的坐下来,再漂漂亮亮的“驰骋”一番。谁知道,她一坐之下,只觉得什么东西猛撞了自己的屁股,疼得她直跳,而那“温驯”的马骤然发出一声长嘶,她就觉得像大地震似的,在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前,已经摔到地下去了。“哎哟!”她坐在地下直哼哼:“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致中扬了扬眉毛。“你太笨了,就这么回事!”
“胡说!是你推得太用力了!”她打地上爬起来。“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来!”“好!”他干脆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弯腰俯在马耳朵边,开始对它说悄悄话:
“安娜,你乖乖的让我骑,给我点面子,我待会儿买一大包方糖给你吃!”那马一个劲儿的点头,用右前蹄踏着泥土,显然,它已经接受了“贿赂”。于是,初蕾像爱抚小狗似的又爱抚了它半天,这才小心翼翼的踏上那马镫。谁知道,这一次,那马根本没有容她上鞍的机会,就后蹄腾空,表演了一手“倒立”,初蕾“哎哟”一叫,又摔到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