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在想……”雁姬颇有深意的说:“你把新月带回家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中自有定数!”
“为何有此一说?”努达海神色中竟有些闪烁,自己也不知道何以心绪不宁。“难道你还不明白,咱们的儿子,是对新月一见倾心了?”
努达海整个人一愣。“你听珞琳胡说八道呢,”他勉强的答着:“这珞琳就会言过其实,喜欢夸张,黑的都会被她说成白的。”
“你少糊涂了!”雁姬笑着:“骥远那份神不守舍的样子,根本就原形毕露了!”“原形毕露?”努达海怔怔的:“是吗?”
“是啊!我不会看走眼的!你们男人总是粗心大意一些,才会这样没感觉!依我来看,骥远动了心是绝对没错,就是不知道新月怎样?”“难道……”努达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呢?”雁姬深思的说,唇边带着个自信的笑。“咱们家那一点输给别的人家了?如果骥远有这个本事,能摘下这一弯新月,那也是美事一桩,咱们大可乐观其成,你说是吗?”“嗯,”他轻哼一声。“可是,新月是个和硕格格,将来需要由皇上指婚,骥远的婚姻,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我知道,我知道,”雁姬打断了他:“只要他们两个郎有情,妹有意,一切就不难了。想那太后对新月如此喜欢,到时候只要新月有些儿暗示,太后自会把新月指给骥远的!所谓指婚,那一次是真由皇上做主呢?还不都是两家都有意思了,再由皇上和太后来出面的!”雁姬虽然有点一厢情愿,分析得却也合情合理。是吗?努达海不吭气了,手里握着一个茶碗,眼光直愣愣的看着碗里的茶水,神思恍惚。是吗?他模糊的想着,骥远喜欢新月?是吗?他们两个,年龄相彷,郎才女貌,确实是一对璧人啊!“今天,珞琳倒说了一句很俏皮的话,使我心有戚戚焉!”雁姬并未留意他表情上微妙的变化,自顾自的说。
“她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努达海猛的一震,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经过这次摔马事件,努达海去望月小筑的次数,就明显的减少了。新月不说什么,脸上,逐渐露出一种萧瑟的神情,眼底,浮现着落寞。每当和努达海不期而遇,她就会递给他一个微微的笑。那笑容十分飘忽,十分暗淡,几乎是可怜兮兮的。这样,有天晚上,努达海给她送来皇上御赐的春茶,发现她正一个人站在楼头看月亮。他示意云娃不要惊动她,就不声不响的走到她身边。新月只当是云娃走过来,头也不回,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声叹气,使努达海的心脏没来由的一抽,竟抽得好痛好痛。一阵风过,夜凉如水,努达海不由自主的,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默默的披在她的肩上。
新月蓦然回头,这才发现身边站着的是努达海。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对盈盈然的眸子,静静静静的瞅着他,眼中盛载的是千言万语。努达海被这样的眼神给震慑住了,除了静静静静的回视着她以外,什么能力都没有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相对,彼此都看得痴了,也都被对方眼中所流露的深情所惊吓住了。“你在生我的气吗?”好半晌,她才幽幽的问了一句,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震颤。“我做错什么了吗?”
“怎么会?”他的心揪紧了。“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因为……”她住了口,欲言又止。眼光停驻在他脸上。
“因为什么?”他忍不住追问,眼光竟无法和她的视线分开。“因为……”她再说,沉吟着。
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这一生,还没有害怕过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害怕着这对黑色的眸子,这对闪亮的眼睛。也害怕她将说出的话,和她没说出的话。他蓦的抽身一退,像逃避什么似的,急急的说:
“起风了!咱们进去吧!”
她咽了口气,嗒然若失,什么话都不再说,默默的跟着他走进了房里。房间中,几盏桐油灯点得明晃晃的,似乎比那楼头的月色来得“安全”多了。云娃也捧来了刚沏的热茶,笑吟吟的说:“格格,努大人特地给你送来的茶叶,挺香的呢!”
于是,他们坐下来,开始品茶。刚刚在楼头,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第四章
骥远的脚伤在一个月后已完全痊愈,但他对新月的一番痴情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望月小筑”虽然就在府中,可他到底是个男子,总不能有事没事往那儿跑。每次挖空心思想理由,已经想得他焦头烂额。
这天,他的念头动到了克善身上。
克善最近有些郁郁寡欢。自从在望月小筑定居下来以后,他的生活就变得十分规律。每天吃过早餐,莽古泰是他的“车把式”,定时送他去宫里的书房,和阿哥们一齐念书。下了课,莽古泰就是他的师傅,监督他在教场中练功夫。身负“重振家园”的重任,小克善必须文武兼修。他的功课相当吃重,而新月待他,也非常严苛。克善年纪尚小,这样的生活当然有些不耐,但,他最近的心事,却与功课繁重无关。
七月底,他从云娃那儿知道,八月初三就是新月的生日。想起以前在王府中,新月每次过生日,家里都会大宴宾客,请戏班子来唱戏,总要热闹个好几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云娃说着说着,就摇头叹气,克善听着听着,也就笑不出来了。云娃说,现在正在为王爷福晋服制,又寄住在别人家,千万不能和新月提生日这事。克善虽然不提,心里却相当难过。那些天,他老想去街上,悄悄的给新月买件礼物,印象中,自己每次过生日,都会收到好多礼物。可是,那莽古泰把他盯得紧紧的,那儿都不许他去,真把他给气坏了。
就在这时,骥远来救他了。
骥远很轻易的就把莽古泰给支开了。更轻易的就知道了小克善的心事。因为,骥远对克善那么好,早就赢得了克善完全的信任。知道新月要过生日,骥远又惊又喜,和克善一样,就挖空心思,想要特别表示一番。于是,这天一早,骥远自告奋勇来当克善的“车把式”,莽古泰不疑有他,就把克善交给了骥远。脱离了莽古泰的监督,克善有如脱缰野马。骥远带着他,先去逛天桥,又看杂耍又看猴戏,又吃点心又吃小馆,玩得不亦乐乎。然后,两个人就开始给新月买礼物。这一下就累了,想那新月出身王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骥远挑来挑去,没有一样东西看得中意。从小摊子挑到了大商店,从绸缎庄挑到了首饰铺……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看了多少店,最后,才在一家骨董店里,发现一条项链。说来也巧,这条项链像是为新月定做的;它是由三串玉珠珠串成的,三串珠珠中间,悬挂着一块古玉,正是一弯新月。这还不说,在那些小玉珠珠之中,还嵌着一弯弯银制的月亮,每一弯都可以动,荡来荡去的。这条项链,使骥远和克善的眼睛都同时一亮。克善立刻就欢呼着说:“太好了,不要再挑了,就是这个了!姐姐看了,一定会高兴得昏过去!”这条项链价值不菲。好在骥远有备而来,带了不少的钱,才买到手。等到项链买好了,早已过了平常下书房的时间。骥远把项链藏在克善的书包里,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新月生日前拿出来。两人看看时光已晚,一面匆匆忙忙赶回家,一面急急忙忙编故事。谁知,新月到了下课时间,仍然让莽古泰去宫中接克善。莽古泰去了宫里,这才知道克善逃了学。而且,是在骥远的协助下逃了学。新月这一怒真非同小可,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把克善等回来了,一见后面,还跟着个骥远,新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紧板着一张脸,直视着克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