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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如果……如果完成责任,卸除所有重担,到那一天,他可以陪一名女子去逐梦,如果有那么一天……

  「风大爷!风大爷!」悦福急匆匆地奔来,喘气吁吁。

  风琉拧眉回望。「怎么,姑娘没跟你下楼?」

  「风大爷,小的去了天字号房,里边东西收拾得十分整齐,没见到姑娘她人,找了其他厢房,还是找不到。听後院照顾花木的仆役说,刚刚用完早膳,您交代准备马匹之时,姑娘就偷偷一个人从後门走了。」

  风琉心头顿涌莫名难解的失落感,只觉得心沉到探渊处。这个女子像团谜,不知她家住何处?不知她染何重疾?说不定,连姓名亦是虚假。

  不过,无所谓。他终有一天将来寻她,实现自己与她的梦想。

  第三章

  今晚的月色极佳,玉盘温润的丰满,洒落溶溶月脂,在水面上闪烁著神秘而美丽的波光,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可惜,三娘没心情欣赏。

  拎著一只小小包袱,只身溜到停泊小舟的渚边,毫不犹豫的,她将包袱往其中一艘舟丢去,跟著俐落地提裙跨进。

  唉,今夜的月光太过清亮,实在不利於「离家出走」……她才蹲下身要解开船绳,不远处传出一阵宪宰声响,三娘心底惊慌,倏地抬起头来。

  一个纤瘦身影由树丛後头步出,缓缓朝渚边而来。夜风轻拂,她的衣裙凌扬摆动,竟似树梢上的叶,弱不禁风。

  瞧清了来人,三娘不由得松了口气。「沉香,夜半三更,渚边风又大,你不该出来的,你的病经不起折腾。」

  沉香小三娘一岁,人如其名,微微一笑间,沉静遥香。

  「小姐,沉香替你拿了些银两。」她递来一袋碎银和一件披风,睑白如纸一如往常。「只身在外,多带点银子在身边总是好的。」

  「沉香……」三娘感动地反握她冰冷的小手。要离家亦是不得已,谁能料到她那脾气古怪的阿爹,竟擅作主张替她许下一门亲。对方是药材商,看上的是「玉面华佗」的名号,而阿爹是心仪人家长白山东侧野山参的采掘权。为了一味药材,即使多么名贵,阿爹也不能左右她的意念,出卖她的姻缘。她清楚阿爹的脾气,在娘亲去世後,阿爹的性情更无法捉摸了,这一回竟做出了这等决议,就连使出装哭的伎俩,也动摇不了。

  「这一走,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沉香摇著头,她是个奇异的丫头,软弱的身躯里带著坚强。「沉香会很好的,小姐不要挂念著我。」

  「大哥临行时要我好好瞧著你的病,我一离开,就没法时常注意你。我开的那帖药方你得日日熬来喝,千万不可间断。大哥前去西域为你寻药,只差那一味药引,你的病就能根治,不要放弃。」三娘说著,翻过沉香骨瘦如柴的腕,搭上三指细细诊脉,一会儿才放手。「脉象平稳略微,一切尚可。」

  「小姐……别费心了。」她永远这么沉静,知心而敏感。缩回自己的手,她心里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为她的病费尽思量,为寻求药引历经风霜。

  「你是大哥的丫头,是碧烟渚的人了,还说什么客套话。」三娘话中有话,笑了笑,掌起橹撑动了小舟。「你也别担心我。替我安抚麝香丫头,医堂的事就交给你和藿香打理,我得离开了。」

  舟儿顺水游离渚边,划过水面行漪涟涟,沉香又朝前走近几步,水已浸湿了鞋面裙摆,她也没察觉,只轻问著:「小姐,你要去哪儿?」

  舟上的姑娘回首,月色烘著她暖融融的双颊,唇在笑,眼也笑。

  「我……追一个梦去。」

  ***

  他被盯梢了。

  难道近日来的打探已惊动了袁记药庄?但堂堂袁记派出的手下,未免太过蹩脚生嫩。风琉嘲弄地牵扯嘴角,冷冷地眯起双目,早在这小贼尾随著他的第一日起,他便知道了。

  想弄清楚他耍什么把戏,背後指使者何人,风琉故意放慢马速--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跟踪他的那个人实在差劲,若不缓下步伐,那人根本跟不上。

  隐身在角落处观察,风琉有趣的发现,当那小贼察觉跟踪的对象不见了踪影,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东张西望。

  而这时,他就会极为优闲,又极为技巧地跺入他的视线范围内,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後装出一副不经心的模样,仿佛自己从未注意到他。

  不过,他已经厌倦这种游戏了。离长白山啸虎堡别庄约莫还有半日路程,他不想同这小鬼瞎混下去,事情该当有个了断。

  优闲地驱策马匹,风琉不声不响走离了人群,那小贼亦是放马慢行尾随於後。走了一会儿,弯过一个山壁,映入眼睑的是一大片绿地斜坡,行经这片绿坡地,别庄就位在另一端了。风琉愉悦地笑了笑,接著迅速地闪身避开,徒留他的白额红鬃马兀自在原地喷著气,摇头晃脑。

  人呢?!怎么又跟丢了?三娘揉揉眼睛,不敢置信。

  她女扮男装,长发全塞在头巾里,瘦小的两肩垮垮地撑著那件男衣,脸蛋白净,瞧起来像还没长大的毛头,底下那匹马看起来都比她威严许多。

  双腿好酸好疼……虽说北方人连女儿家都擅骑技,可她从小就住在渚边,是摇橹撑舟长大的,少有机会接触马匹,骑术是可想而知的拙劣。原想等风琉投宿客栈时,她能乘机好好泡个药澡,解除肉体上的疲劳和不适应,可惜苦无机会。

  他的身子肯定是铁打的!三娘闷闷地想。这几天路程,见他下马的次数用十根手指便数得清,她怀疑他是不是早知道她跟来了,所以故意整人。

  唉,她还不晓得用什么方式出现,才会一直默不作声地跟随他呀!结果……他人又不见了。三娘挫败地垮下双肩,如果她有力气的话,她一定会扯开嗓子大吼以消气,但现在她怕自己再如何用力,也只能发出一声哀呜。她著实累了,好想倒下来呀……

  这个念头才浮上脑海,她只觉腰侧一阵酥麻,一颗小石子挟带劲风击中了她,然後她上半身先是往前栽去,额头抵住了马匹的颈项,紧接著身子如同断线的傀儡般,竟软软地倒了下来,她连叫都没法开口,只一头乌丝挣脱了束缚,流泉似的披散而落。

  「该死的!」熟悉的诅咒声如雷灌入三娘的耳里,第一个涌上来的感觉竟是安心。原来……他还没走。

  想看他,她却动弹不得,而那匹临时买来的马让突发的状况吓著了,尖锐的嘶呜喷气。眼看落下的马蹄就要踏上自己,三娘反射地闭紧双眼,逃也逃不了。

  就在千钩一发之际,她的身子被一双健臂拾了去。风琉抱著她躲过马蹄践踏,可他冲得太猛,两人顺著山坡滚落,一直滚一直滚,数不清几个翻转,速度才渐渐转慢,然後终至停止。

  她的身躯让他罩了住,偎著宽广结实的胸膛。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世界像静止了一样,只剩下草地上两人的喘息声交互著,混乱不稳的气息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知觉间,那股药味又悄声地蛊惑了嗅觉,深深吸入鼻腔,奇异地安定了他原本狂跳的心魂。蓦然,风琉抬起身瞧著身下的人,而那张俏丽容颜上,美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两颗闪著光泽的黑玉珍珠生动地转著。她发不出声来,他那颗石子点中她的腰胰,四肢都震麻了,连话也无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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