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
「爸、妈,求求你们放过我行不行啦?打从大哥前一个礼拜通知你们,他要回台湾后,你们两夫妻就好像「得猴」一样,我嘛帮帮忙……」双手合十,行鞠躬礼。「请你们两个长辈稳重一点,有一点点当人家父母的模样,行吗?要是让大哥看见你们二十年来丝毫没有长进的样子,他肯定会……」陆浅美激昂的论调愈说愈消沉,最后还加强效果般的猛摇头,摇得两夫妻期待的脸化为苍白的神色。
「我很糟吗?」锺玉涵低垂著脸检视自己的衣物、瞧瞧自己的装扮,是否有不妥之处。
「我呢?」陆育承也跟著慌乱起来,拉拉衣物,扯扯头发。
陆浅美再次叹气,没心情同父母斗嘴,敷衍道:「你们很好啦!」
「陆浅美──」锺玉涵正准备拿出做母亲的权威,好好教训女儿。
「爸妈,你们还在做嘴上运动呀?」陆威绪斯文的拾阶而下,淡淡的笑意挂在俊逸的脸庞上。当年黑框土气的眼镜已被细边银框的眼镜取代,少了土气,多一份书卷气。
两夫妻尴尬的低垂著脸,唉!为何在自个儿的儿女面前,父母的权威不能伸张?目光哀怨的瞥向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都像在心底暗自埋怨,肯定是对方的基因搞的鬼。
陆育承清清喉咙,用力的想要彰显自己的地位,大声的命令道:「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去接你们大哥了!」
「不用了。」陆威绪从容的踏进厨房,自在的咬三明治、喝咖啡。
「啊?!」两夫妻睁大眼,问号充满他们的眼,一鼓作气的冲到他的跟前,惊慌失色的看著他。
陆威绪淡淡的撇嘴,不怀好意的看向爸妈,俊逸的脸庞勾起一抹看戏的笑痕,「大哥……」名讳才提起,陆家父母立刻伸长脖子等著下文。他加深那抹笑痕,「刚刚打电话来,说他直接前往爸爸的货运站参观参观,毋需我们跑这一趟,咱们等会儿直接在公司见面。」
「啊?!」
「糟了!」
两道悲惨的叫声同时响起,接著是蹦蹦跳跳的声响,最后停在门口的宾士轿车加快马力的奔离。
「二哥,你真的很坏。」陆浅美精明的迎上陆威绪的笑眼。
「该是时候了,大哥这次回来,也该好好清算一下。」
两兄妹眸中尽是计算的阴谋。
笑容漾在相似的容颜上。
☆ ☆ ☆
「哈罗!儿子,好久不见。」
「儿子。」
两道无力的声音在办公室门外响起,快马加鞭的从家里飙到公司,当办公室的大门一开,乍见颀长的身影大剌剌的坐在位子上,桌面摊著公司的机密文件时,两张老脸顿时惨澹无比,互拉对方的衣服,不知所措的神情展露无遗。
陆威晟阳光般的笑容对著许久不见的父母十秒钟,跟著笑意一转,怒意横生的拍著桌面,气急败坏的吼:「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二十年没回台湾,一回来你们就给我这么大的一个见面礼,嗯?真教我意外,惊喜万分呀!」
「儿子……其实……那个……」陆育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像个犯错的人拚命找理由想要开脱,却又找不到好理由,顿时僵住。
「那个什么?」陆威晟咬著牙,气得双手抡拳,重重的踩在雪白的磁砖上,似乎在发泄心坎的怒意。
「那个……其实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啦!」老脸涎著笑讨好道。
「没有?」怒意飙向父亲,放肆的叫嚣著,「没有那么严重?你以为我真的闲闲没事跑回台湾来吗?要不是严重到妨碍我的工作流程,我会放下国外的事业飙回台湾来吗?你们当我没事做吗?」
「儿子……」父亲的头低下三十度。
「想当年,咱们家只是小小的货运公司,赚不到钱,是谁的经营方针,让家里吃不饱、饿不死?是谁后来将公司的经营权交给我,还差点斩鸡头发誓绝对不会再心软的?」咄咄逼人的话语从陆威晟的口中冒出来,毫不留情的斥责站成直线的父母亲。
「是我……」父亲虚弱的音调又低下三十度。
陆威晟扳著手指,一一的清算道:「结果呢?我花了不少的心血,投注了不少的钱,把咱们公司从垂死的边缘给拉回来。将咱们的长风货运推上台湾本土数一数二的地位;好景不常,不到两年的光景,你们就有本事把盈弄成亏,把一个业务风评极佳的公司弄得乌烟瘴气,良心何在?」
「我……」头又垂下三十度。
「你们两夫妻可真有本事,想联手瞒天过海吗?内神通外鬼,真厉害呀!」陆威晟冷冷的讥讽著。
「我们知错了……」两夫妻垂头丧气的招认了。
「知错?你们何错之有?你们可是我伟大的父母亲大人,大人做事会有错的时候吗?」儿子崇敬的话语说得在情在理,面子里子全给足了,但眸光的那一抹讥笑泄漏出他的心意。
「儿子……」两夫妻的心全挂在高空上飘著。
「我看,你们就等著公司关门,顺便到牢里吃饭、度假。家里的弟妹我就带到美国去过日子,有空的时候我们会回来看看你们的,信就直接寄到我美国的住所。」陆威晟冷冷的撇下话,扭头就走,再也不容忍他们的烂好心、烂理由。
「不要啦!」
「儿子。」
两夫妻听到儿子无情的话语,吓得脸色发白,唇发颤,一人一手的死命拉住陆威晟的手臂,双双苦著一张脸哀求著,人生过半又入牢狱……呜……他们不要啦!那种日子他们过不下去啦!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陆威晟拂开父母章鱼似的拉扯,迈开脚步,预备走人。
「儿子,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就……」陆育承两道眉全垂下来,嘴无奈的抿成直线。
「再怎么不对……都是你的父母,你不能见死不救。」锺玉涵又攀在儿子的身上,拚命的摇著儿子的手,绝不能让儿子就此离去。
陆威晟冷笑著,点出罪名,「见死不救?我要怎么救?是谁一再通融货款延迟缴纳,几亿的货款至今还收不回来,造成公司呆帐过高,利润锐减?是谁一再安排家里的亲戚朋友往公司里任职,一坐都是肥缺,占著茅坑不拉屎,把公司制度弄得一团糟?」
两夫妻头低到不能再低,呈九十度角,直接望著自个儿的胸前,数自个儿的心跳声。
「货品的损失率从零升到百分之二十五,尤其是高价位的物品全部不翼而飞,公司光赔这些物品,就损失多少的商誉和金钱?是谁把公司借给别人当担保品?是谁把公司的现金三亿多全数借给别人周转,害得公司营运……」
他们早八百年前,就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干的生意人,心软又老实,玩不来商业那套虚假手法,才会频频被温情包袱弄得受骗上当。
儿子陆威晟在国外多年,成就非凡。打从十五岁起,就开始遥控家里的产业,将频临瓦解的货运公司重组,而后在美国打出一片天地……
「我们再也不管事了!」陆育承重重的叹口气,认了。自个儿老了,个性太老实,不适合同人在商场上争长短。
「我也是。」锺玉涵垂下头来,心软坏事是她最大的感触,总是抗拒不了别人的泪水和花言巧语。
「全部不管?」俊眉微扬,冷笑不敢置信,这套戏码见过不下数十次,闭著眼睛都知道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