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擎回来时,全湖已然平静下来。他走近纱罗,发现她黛眉深锁,眼角还有一滴残留的泪水。她将毛毯抱得死紧,明白表示出她缺乏安全感。
莫仲擎想拉出她臂弯中的毛毯,为她盖在身上,没想到他一动,纱罗便羽睫轻颤,绿眸半张。
她意识末清的呢喃:“野狼……要来咬我了吗?”
莫仲擎低声道:“没有野狼。”
莫仲擎的声音让纱罗清醒了些,她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问:“莫大哥?”
他应道:“是我。”他侧身躺在她的身旁。纱罗半睡半醒地呢喃:“我一定是在作梦。”
莫仲擎没有反驳。
她继续说道:“刚刚有野狼……我听见狼在叫……”她仍然在呢喃,“可是我很勇敢,你虽然不在这里,但是我没有哭……我很勇敢对不对?”
他哑声低语:“是的。”
“你丢下我走了……”睡梦中,她孩子气的指控道。
“对不起。”
“讨厌我吗?”
“不。”她怎么会这么想?天知道他情感与理智的拉锯战,日以继夜的缠绕着他;他多想向情感投降,但理智却不允许。他一再提醒自己,她是属于山口龙之介,不是属于他。
纱罗虽闭着眼眸,却柔柔的笑了。
“你会走吗?”
“现在不会,我会在这里陪你。”
纱罗下意识地靠近他温热的胸膛,蜷在他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她在他的怀中,完全没有防备,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莫仲擎感觉自己心的一角仿佛正在融化,他发现他再也筑不起任何心防。他该独占她吗?还是——拱手让给山口龙之介?
睡梦中的纱罗突然打了个寒襟,莫仲擎将毛毯拉到她的肩上,将一旁解下来的披风也拿来盖住她。
纱罗动了动,更埋进他的怀里,睡梦中呢喃不清的娇语:“莫大哥,我会一直、一直跟着你喔!”
莫仲擎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好。”明知她听不见,他依然允诺。
★ ★ ★
从树叶的缝隙中映出一丝曙光,东方的天空呈现一抹鱼肚白,远方的山峰浮现一缕如轻纱般的山岚,沁人心脾的野姜花开始展露芬芳。
纱罗轻轻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不知置身何处之感。她坐起身来,看向身旁——空空如也。
她摸摸皮垫,似有若无的残留着一丝余温。
难道他昨晚没有回来?
难道昨夜她所听见的温存耳语,只是虚幻不实的梦境?
难道他真的去下她,不管她的死活了?
她站起身来,朝四周望了望。
没有看到他的座骑,那么,他真的离开了?
对了!雪貂!她四下张望,也没有雪貂白色的影子。纱罗失望伤心的跌坐在地上。他居然连云貂都带走了!弓起膝盖,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难过的掉下眼泪。
她一直很坚强的,即使伤心,即使害怕,她都尽力将眼泪忍在眼眶中,不让它掉下来。可是,这次她真的忍不住了,她真想好好放声痛哭!
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起伏有致的马啼声。
纱罗抬起头来,盈满泪水的眸子对上了莫仲擎的深沉眼眸。莫仲擎下了马,站在她的面前。
他审视着她噙着泪的脆弱眼神,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他似黄河决堤般起伏奔腾的理智。
“纱罗?”
他如此真实的站在她面前,让她的泪水再地无法抑遏,成串成串的沿着她弧度优美的颊滚落。
“不要再不告而别……”她啜泣。
莫仲擎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楚。
她垂下长睫,便咽地说道:“你……讨厌我吗?我带给你很多麻烦,因为我什么都不会……”
“不。”他低语。
“你如果把我丢在这里,我可能……活不过两天……”
他深深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无助的眼眸打碎了他铜墙铁壁般的理智,所有的武装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他拉她入怀,紧紧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狂猛而热烈,他滑入她的口中与她舌瓣纠缠。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一手紧搂住她的纤腰,他专制的汲取她口中的芳香,一次又一次,他深陷她的甜蜜而无法自拔,倾他今生所有的热情于这个宣誓之物!
他分开了彼此的距离,额头抵住她的,试着平复他汹涌的情潮。
莫仲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唇滑向她的耳畔,声音沙哑的说:“我一直试着不要碰你,因为你已有了未婚夫。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可能分不清楚什么是“友
情”,什么是“爱情”,因此,我强迫自己不能当真。昨天丢下你,我很抱歉;但我若不暂时离开,让自己冷静,我不知道由着情感驱策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来。纱罗,我没有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但是,我没有立场对你说这句话,只能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刚才的吻,是我对你真情的宣誓,无论我的对手是谁,今生今世,我要定了你!”
眼泪再度滑下她的脸颊,她埋在他宽厚的胸前,绽开了一个绝美的微笑。
“我会一直、一直跟着你喔!”
这是她昨夜的梦艺。
“嗯。”再一次,他坚定地对她允诺。
★ ★ ★
出了树林,才渐渐有了人烟。
这时,纱罗才想到要问莫仲擎:“我们要到哪儿去?”
“建康。”
纱罗对中国的地名完全没有概念,她又问:“为什么要去建康?”
“我在建康有四个好友,我答应他们寒玉楼的事情办完就去与他们会合。”
“会不会带给他们麻烦?”
纱罗指的是,届时山口龙之介若上门要人的话。
莫仲擎微微一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于“麻烦”,他们向来是来者不拒。”
在挚友的面前,莫仲擎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面貌。莫仲擎的过去,正如同箱中的宝石,让她不自觉的悠然神往。
“在你的生活圈中,除了管大哥之外,就是那些朋友?”
莫仲擎道:“我没有很多的朋友,在尚未认识他们之前,我的日子是平静无波的。不过,偶尔也有相当戏剧性的“高潮”。”
纱罗的好奇心被挑起,忍不住问:“真的?”
“嗯。”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我有一个调皮捣蛋,专门以闯祸为乐的妹妹,她叫莫琊。”
“你有妹妹?”她有些诧异,只因他从没提起过。
“她嫁人了。”他道:“你与她同年,但是,我不赞成你与她搅和在一起。”
“为什么?”
“我可不希望你被她给带坏了。”
每次见到莫琊,他都有心脏衰竭的无力感。
如果莫琊听见大哥如此毁谤她,她非“仰天长啸”不可。
然而,纱罗已经对这个“惹祸精”产生大大的好感!
莫仲擎很少为任何事情心烦,但莫琊就有这种本事招惹他!
纱罗已经在期待两人成为死党手帕交的那一天了……
一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两个胡搞瞎搞的小女人……
多么爆炸性的组合啊!哈哈!纱罗在心中闷笑。怎么办?她愈来愈不像大家闺秀了,也许是离开奶娘的谆谆训诲太久了,没有奶娘在一旁耳提面命,让她愈来愈像村野姑娘。
不过,这段日子比起过去闷死人的十七年岁月,她第一次感觉“生活”原来也可以如此随意的。她宁可以她的锦衣华服,来交换如此多彩多姿的市井岁月。
“在想什么?”仿佛意识到她的沉思,莫仲擎笑问。
“我在想,真希望能认识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