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画湄……我不希望你陪嫁过来,我和平远会过得很清苦……”
“我不在乎!只要能服侍您,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要去!”
如果不是小姐收留她,她早就被买到青楼了!打从她被小姐买下来,她就打定主意要做牛做马来报笞她。生活清苦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咱们快进房里,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吧!”不赶快湮灭证据不行!
她们主仆俩相视而笑,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里。冷不防一个威严的声音打破寂静……
“站住!”
采灵僵在原地,慢僈地转过身。
“爹!”糟了!
四十多岁的兀真?应维之冷冷的扫过女儿狼狈的模样,沉声问:“你去哪里了?”
机灵的画湄连忙代答:“相爷,小姐她——”
“住口!我没有问你!下去!”
“是。”
画湄看了采灵一眼,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灵儿,你是不是到凌江村去见鄅平远了?”
“我……”
“是不是?说!”他低吼。
“是,我去找平远了。”她硬着头皮承认,尽管接下来要面对惩处,她也认了。
“你告诉他彩球招亲的事了?”应维之的声音更加冰冷。
“是的。”
“你与他早已没有任何关联,难道你还不死心?”
“爹——”采灵轻声道:“我爱他呀!我只要他做我的丈夫,谁也无法取代他!”
“无耻!”他愤怒地瞪着女儿,“你是堂堂丞相府二千金,却恬不知耻的把一个穷小子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平远人穷志不穷,他很努力的求取功名,力争上游!爹,请相信我,明年的科举,平远一定会上榜的!”
“哼!那个穷小子拿什么去应考?他连盘缠都没有,还妄想登科呢!而且他是个汉人,他有本事考上左榜吗?”
元朝施行种族歧视政策,蒙古人、色目人科举考的是容易的“右榜”,汉人、南人考的是艰涩的“左榜”。
“平远他满腹诗书!只要有志气、有实力,他会考上的——”
“灵儿!”应维之打断她的话,口气严峻:“后天的彩球招亲不准拋给他,听见没有?嫁给了他,你的子孙永远翻不了身!”
她难过的看着同为汉人,却入赘兀真家,凭借裙带关系而位居高官的父亲,她颤抖着声低语:“为什么?这不公平……”
“我不会承认他的!你嫁给他,会使应家与兀真家祖上蒙羞!你胆敢拋给他,休想我会给你一文钱当嫁妆!”
语毕,他拂袖而去。
平远……采灵伤心的咬住唇,忍声啜泣着秋天的夜空,不知怎地,让她觉得好冷……
★ ★ ★
北安王府——
北安王妃带着笑意,前呼后拥地领着一堆女侍,堂而皇之地进驻儿子的寝居。
“季渊,你在忙吗?”王妃随意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下,看到儿子正由丫鬟服侍更衣。
奇渥温.雷季渊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由云母屏风后传出。
“有事,我要出门一趟。”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先搁下,皇上有谕,宣布进皇城。”
“皇堂兄找我?什么事?”
奇渥温.忽必烈是雷季渊的堂哥,雷季渊的父亲与忽必烈的父亲为亲手足,故雷季渊为世袭一等的王爷,受封睿亲王。
“你爹希望你能早日成亲,了却我们两者的一桩心事;皇上乐观其成,这次宣你进宫,想必是为了这事而来。”
雷季渊从屏风后走出。一袭简单的深蓝色织锦,适度的将他尊贵的气势展露无遗,毋需华丽的缀饰衬托,伟岸卓绝的威仪浑然天成。
王妃看着儿子笑了。他真是英俊得不象话!
雷季渊漂亮的唇线拉起一个似笑的弧度。
“为什么他不先大婚?”
皇上立后才是大事,何况长幼有序,若说真要成亲的话,也应该以皇上为先。
对喔!皇上为什么不先大婚?这事她倒是没想过。
“太后不急着抱孙嘛!”
王妃立即把身为皇姑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你很急吗?”
“哟,这是什么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两个姊姊已经生了四、五个孙子给你了,还不够吗?”他就不相信有五个孙子了,娘还如此欲求不满。
“那是外孙!外孙是别人的,孙子还是自己的好!”
王妃婀娜多姿地站起来,款摆着水蛇腰贴近儿子,笑嘻嘻地轻抚着儿子的俊脸。
“而且,还得是一个像你这般俊俏的小子才行喔!”
雷季渊拨开亲娘的‘毛手’,似笑非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皇堂兄那里,我不去了。”
“你爹会气得暴跳如雷。”
“年纪大了,能跳得动是一件好事。”
王妃当场哭笑不得。他的儿子样样都好,就是一张嘴让人又爱又恨。必要的时候,儿子的舌尖可以杀人,这一点她再明白不过。
“季渊……”
他弯下腰,用脸颊碰碰她。
“不要吵我,乖乖在府里等,我会带你媳妇儿的消息回来。”
“等、等一下!”她根本还没弄懂,儿子就走远了。
他刚刚说什么?媳妇儿?难道,他不愿接受皇上赐婚,就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吗?
王妃笑了。看样子,他们两老不必担心儿子不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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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初五这一天,采灵的人生即将踏入另一个里程碑。
采灵由着画湄替她梳妆着衣,心里不断地祈祷——平远,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呀!
“好了,小姐。”画湄满意地看着精心妆扮后的主子,快乐地道:“小姐,你一定会让所有来抢绣球的王孙公子们直流口水的!”
她才不希罕别人的惊艳,她只希望能够和平远一起得到幸福。
跟着采灵多年的画湄一下子便看出她的想法,她笑道:“不要担心,小姐,鄅公子一定会来的,轻松一点。”
对!平远答应过她,他就不会失信,他从来就没有失信过……
不过,这样的自我安抚到了紧急时候居然失去效用。
她紧张地抓住画湄的手,追问:“可是,我爹已经知道我的心思,我怕他会阻止他来!如果爹真的这么做,我怎么办?”
“不会不会,皇榜上写着:只要是尚无妻室的青年都可参加。相爷绝不会知法犯法,为了阻挠鄅公子而公然抗旨的。”
皇上为了保障小姐稳坐大房之位,所以已有妻室的男人禁止参加;想来这也是种恩宠。
采灵松了口气,画湄的回答安抚了她的心。
静下来后,她对自己慌乱的情绪感到好笑。前天她单枪匹马直闯凌江村的勇气到哪里去了?她必须坚强,必须冷静,为了将来和鄅哥哥在一起,她要勇敢的面对这一切!绝不退缩!
“画湄,我已经想清楚了,现在的我非常镇定。我相信鄅哥哥,他不会食言的。”
虽然她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可是她要用自己的双手,用御赐的绣球来决定自己的未来!
“你知道吗了画湄,恋爱中的女人的坚强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喔!”
“好棒啊!说得真好!对嘛!这样子才像平时的小姐,处变不惊。”画湄鼓掌欢呼。
此时,府里的丫鬟恭敬地在门外道:“小姐,已届午时。”时候到了!采灵点点头,漂亮的黑眸闪耀着笃定。“走吧!画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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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搭建的高台缀满了鲜花,并以红色轻纱作为妆点。高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全都是贪恋富贵,或是贪恋美色的公子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