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樽月却走了过来,接过她的小行李袋。
“你……”魅罗吓了一跳。
他想做什么?
樽月对她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深意,令魅罗的心脏跳得飞快。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飞到意大利,我送你去。”虽说名义上是直飞罗马,不过,中途仍需转机,所以樽月说什么也不会让魅罗一个人搭机前往。
“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转机。”常到意大利的千雪姐姐早已对她说得一清二楚了,再不然她可以开口问人,毕竟之前她住在意大利那么多年,除了流利的意大利语,英语程度也绝对不差o
樽月什么也没说地提着行李往海关走,边走边从口袋中掏出机票与护照,证明他绝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魅罗小跑步地跟在他身边,着急地道:“真的不用麻烦,我一个人绝对没问题……”
两个多月前,从意大利长途飞行到这里的记忆犹新,现在她只是沿着原来航线再飞回去而已,真的不需要麻烦他跑这一趟。
“虽然我不是个好爸爸,但,我想当一个尽责的父亲;让小女儿一个人出国的事我绝对不会允许的。”他再度微微一笑,但这次的笑容充满感伤,“我想,你已经打定主意回意大利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这也许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旅行……”
他的语气让她的眼眶不争气地泛红了。
“所以,让我在送你回意大利的旅程上,共度最后的十三个小时吧!”
魅罗别开脸不语。因为,她已经忍不住落泪了。
*-*-*
上了飞机,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凝窒的空气压迫得魅罗几乎呼吸不过来,所以,她只好借着看窗外,来逃避与樽月说话。
也许樽月也明白她的想法,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不知道经过三十分钟还是更久,魅罗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渐渐缓和下来,接着,她不知不觉闭上眼
睛,沉沉地睡着了。
樽月的视线不曾离开她,所以,当她睡着时,他便发现了。樽月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向空姐要来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与她相处的每一秒钟都是那么珍贵,她规律的呼吸心跳、体温,以及甜美得如同天使一般的睡颜,他都要牢牢地记在心底,永远不忘。尽管她对他的恨意有多么深,也改变不了他深爱她的事实。
他对她的感情不止有父亲对女儿的宠爱,他骗得了魅罗,却骗不了自己,他知道那种情到深处无怨尤的感受代表着什么,可是,他无法诉诸于口。
他无法原谅自己——在明知道两人的关系之后仍然爱上她。他是如此的罪恶!他没有资格被赦免。
倘若织萝仍然活着,她将会是最有资格对他的背叛作出最严厉控诉的人。
他痛苦!不是因为背负这样的业障,而是他使得魅罗也坠人痛苦的深渊,魅罗的痛与恨,才是将他打人地狱万劫不复的缘由。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成田机场降落,准备转机前往意大利。
在候机室的那一个小时中,樽月一直抱着沉睡的魅罗,片刻也不离开;一直到上了飞机,起飞十分钟之后,魅罗才醒转过来。
咦,不是原来的飞机?
魅罗微蹙起娥眉,由于飞机仍持续攀升,高空的气压使得她有些难受。
“还好吗?”樽月关切地审视她,道,“你睡了一下,刚刚在成田机场换了一班飞机,现在正直飞意大利。”
直到现在,魅罗才能平心静气地看向眼前无比英挺的男人——她的父亲,也是她既爱又恨的人。
他看来疲倦又憔悴,而且……他瘦了,脸上的线条更如刀凿般分明,也更……魅人。他的眼眸是那样乌黑而深不可测,许多无法说出口的心思,全被他掩藏在那汪深潭之中,惟独对她的眷宠之情毫不掩饰,而且,隐含着深深的痛楚。她明白那痛楚是什么,因为她也有相同的感受。
他们两人同样明白——这次一旦分离,也许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呵!然而,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还能说什么呢?也许什么都不要留下,对彼此才是最好的结局
吧!
“樽月……”
“嗯?”
“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了。”
那一刹那,樽月眼中的痛苦,强烈得让她感同身受。
就像冲激海岸的浪花一般,即使再怎么激烈,也有归于平静的时候。当他的痛趋于缓和的时候,他平静地开口:“我明白。”
“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对不起。”
樽月摇摇头:“不要这么说,该道歉的是我。”
是他刻意的隐瞒,才会造成今天无法挽回的结果。
魅罗也摇摇头:“我该向你道谢的,如果你再晚几年告诉我,事情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魅罗……”他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魅罗看着他,故作轻快地道:“樽月,你知道吗?你最好忘记一个曾经喜欢上自己的父亲、叫做‘镜魅萝’的笨女孩。”
“我不许你这么说。”
“你很痛苦,对不对?”魅罗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你的女儿爱上了你,所以,你为自己无心造成的局面感到痛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忘掉它?你最好忘掉你有个女儿的事实,这样你会比较快乐……”
樽月狠狠地将她搂进怀里,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忘记你,不管想起与你有关的回忆是快乐或是痛苦,都胜过遗忘后的空白!”
樽月的深情,一如他极富磁性的声音,深深地撞击到她的心中。
魅罗噙着泪笑了。
有他这句话,她终于可以与暗恋樽月的那个镜魅罗道别了:“可是,你曾让我很痛苦,所以,我一定会忘了你,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也许有一天.连你的名字我都会想不起来。”
“那就忘了我吧!”樽月低语。
“嗯。”剩下的时间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靠在樽月的胸膛上,倾听这个她两个月来再熟悉不过,且最令她心安的心跳声。
经过漫长的十多个小时,飞机终于在罗马的Fi-umichino机场降落。
然后,樽月马不停蹄地带她前往住宿学校——杰尼斯学园。在确定转学手续办妥无误之后,道别的时刻也近了。
“一切就绪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杰尼斯’的学生。”樽月凝视着她,不厌其烦地叮咛,“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联络。”
分别的时刻来临,魅罗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着樽月重复着要她照顾自己、保重身体的话。 “我该走了。”
听到他这么说,她也只能被动地点点头。
樽月招来一辆计程车,坐了进去,然后微微一笑,道:“再见。”
魅罗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这么看着计程车载着樽月离去,渐行渐远。
“樽月——”她突然发出一声嘶喊,迈开脚步追了过去,“樽月!樽月!”
她感觉脸上湿湿的,原来她哭了。
计程车猛地停了下来,樽月高大的身影步出计程车,飞快地向她奔来。
“樽月!”她投进他张开的怀抱中,泪流不止。
“傻瓜,为什么跟来?”他吻着她的颊、她的额,紧搂着她低吼道,“你跑得那么快,要是跌伤了怎么
办?”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好爱你,可是,也好恨你……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办法忘记你!”好一会儿,她退出他的怀抱,轻道,“你回去吧!再见。”魅罗逼迫自己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