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没吭声的项虞贞直盯着这位尉迟策称为「师父」的老人,心里好奇得很,她怎幺从没听寨里任何人提过他呢?
「喏──这个给你擦。」项虞贞递上一条手绢。
老人毫不犹豫地接过手绢,并且不经意地向尉迟策说道:「你终于还是把她带来了。」
「是的。」
「该来的还是跑不掉。」老人感叹着,以手绢擦拭着眼睛,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被烟熏的,虞贞几乎以为他是感动得哭了。
「你──认识我吗?」虞贞探问道,她总觉得老人说话的感觉,好象很久以前就认识她做的。
「我当然认识你。」老人说道,并且看了尉迟策一眼──他可是尉迟策的师父,尉迟策心里有什幺话通常都会找他说,他怎幺可能会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真的认识我?怎幺会呢?我们又没见过。」虞贞更好奇了,也同时看向尉迟策,难不成是尉迟策向他提到的。
「我们当然见过。」老人掉转过头,改看向虞贞,有些半开玩笑。「你还一直拚命追着我跑。」
「啊──是你?」虞贞惊讶道,原来那时她碰到的「采花人」就是他。「您上次掉的篮子我还帮您保管着呢!」
「那就谢谢了,没有篮子我还真不方便呢!」老人似乎有些尴尬,他转头望了望洞口的方向,道:「烟散得差不多了,我看我也该回去收拾残局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虞贞热心道,虽然她不知道尉迟策的师父在山洞里做了什幺事,但他现在似乎有了麻烦。
老人看看虞贞,又望望爱徒尉迟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来了,就跟我进来吧!」老人率先朝山洞走去,项虞贞和尉迟策则跟在其后。
刚开始,这个山洞看起来和一般的山洞没有两样,潮湿而黑暗,虞贞不免有些担心,以师父的年龄看来,长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可能会影响健康……但是,转过一处岔路后,整个洞穴突然变得十分明亮而且通风,墙上地板都是用石板砌铺而成的,是个相当隐密的建筑。
通过甬道,他们来到一处放置多个炼炉的密室,里面还余留有未散尽的黄烟。
虞贞兴奋地看着堆放在密室一角的花草素材。「哇!您是去哪里摘这幺多种类的花草?做什幺用的?染布吗?」她像个孩子般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染布?」老人露出怪异的表情。「那是小妹才会做的事,我才不染布呢!」
「小妹?」
「就是婆婆。」尉迟策笑道。「她是师父的妹妹。」
「原来──」虞贞恍然大悟,难怪她老是觉得尉迟策的师父长得很像某人,经这幺一说,她果然发现他和阿婆的神韵十分相似,只是阿婆看起来比较严肃,脸上较缺乏笑容。「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染布,您摘这幺多花草树木做什幺呢?」
「你说呢?」老人故弄玄虚地卖关子,手拿巨大的勺子走向角落的炼炉。
虞贞跟在老人身后,好奇地往炼炉里探头探脑,然后突然了悟地大叫道:「难不成──是在炼丹?」
她兴奋地望望老人,又看看尉迟策;后者走上前,轻轻摇着她的肩,道:「师父在此炼丹已经好几年了。」
「真的吗?是在炼始皇要的长生不老药吗?」她充满希望地询问道,原来策的师父才是人家传说中的「高人」。
对她的问题,老人始终笑而不答,只是迳自专心地拿着勺子不断搅拌。
「师父炼丹纯粹只是兴趣,没为了谁,更不可能为秦始皇。」尉迟策说道,帮忙把密室翻倒的一些瓶瓶罐罐给扶正。
「哦──」她略显失望。
此时,老人从炉中挖出黄色的膏药,顺便又拿了一罐绿色的药汁给她。「你的脸看起来复原的很不错,你再多带些回去好了。」
「这是……」
「我们寨里需要的所有用药,大多数是师父调配出来的。」尉迟策解释道。「你手上现在这罐黄色的药,就是你脸上抹的。」
「原来如此。」虞贞明白道。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长生不老的仙药?」老人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只是……我似乎找错了方向。」虞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相信我,世上根本没有所谓长生不老的药……」老人说道。
「可是──」
「因为我还没炼出来,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老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怪异的说话模式,一时之间让虞贞有些无法适应。
岂知,尉迟策闻言之后,反而出人意料地朗声大笑道:「师父,你是不是太久没寻人开心了?」
项虞贞吃惊地看着满脸笑意的尉迟策,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没有防备,由此她也可以深刻体会到尉迟策和他师父之间深厚难言的情感。
「你铸剑的进度怎幺样了?」老人正色道,又拿了一罐药过来。
「差不多了。」尉迟策说道。
「铸剑?原来你们是在铸剑!」虞贞激动道,如果被中央官府知道寨里的人私自铸剑,可是要被砍头啊!
她内心有不祥的预感。
「你们铸剑做什幺?」
尉迟策微扯嘴角,他原以为她已经知道他们铸剑的事了,没想到,她还满迟钝的。
「铸剑──当然是为了取秦始皇的命。」
「这话──什幺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她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杀了始皇」这句话。
「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老人插嘴道。
「不──不行!」虞贞失声道,她紧张地抓着尉迟策的手臂。「你──不可以杀始皇。」
「他本来就该死!」尉迟策冷哼。
「就算他该死,你也不可以杀他,绝对不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激动。
「这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尉迟策挑眉看她。
「还没付诸行动的事,都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虞贞有些慌了,尉迟策的态度相当坚决,让她很不安。
「狙杀秦始皇的计划,是全寨子兄弟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可以任意取消的。」尉迟策坚定道,他必须对其它人负责。「难道你真希望他长生不老,好继续这样残暴的政权吗?」
「可是──如果他死了,我大哥也可能会死……」虞贞的声音开始出现浓浓的泣意。「大哥总是那幺尽心尽力为始皇修筑陵寝,如果就这样跟着始皇一起殉葬,我以后一个人怎幺办?」
说着,她忍不住轻泣出声。
尉迟策叹了口气,上前搂住她轻颤的身子轻哄着:「你瞧你今天哭了多少回?眼睛都肿了。」
老人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就是始皇该死的地方,他让太多人承受生离死别的痛。」
「不要!」虞贞环着尉迟策的腰,寻求他的依靠。「就算始皇该死,我也不要你去杀他……」
「虞贞──」尉迟策唤道。
「也许我这种想法很自私,可是我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人死掉……」她更加紧偎他。
「我不要大哥死、我不要始皇死、我更不要你死……」
「傻瓜,我不会死的。」尉迟策敲敲她的头。
「我不相信,既然你说始皇很残暴,万一狙杀计划没有成功,他一定会反过来杀了你……」
「请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他实在想好好给她洗脑一下。
「就算就算计划成功,你们真的杀死始皇,他们一定也会派很多人到处抓你,那些人是很可怕的……」
尉迟策笑了笑,似乎觉得她的忧虑有些多余。「放心好了,我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