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迟钝的家伙!
看着王晋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婆」的模样,尉迟封和魏英忍不住再次抽动嘴角,狂笑出声。
※※※
一走进染织房,项虞贞就看到阿婆已正襟危坐在织布机前,严肃地盯着织
布机上,她才织了一半的布疋。
「婆婆,你怎幺下床了?」
「我还没老到不能动。」
阿婆讲话还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了。
「那您……是不是需要什幺?我去拿来给您……」
「你别忙了,我有话跟你讲。」阿婆垂着眼,若有所思。「这些都是你织的吗?」
「是啊!」
「那些也是你染的?」阿婆指了指放在角落的一疋布。
「嗯。」她点点头,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打发时间,顺便可以帮一点忙。」
「看你织染布的技巧,不像是山下农家女孩所会做的……」阿婆盯着她瞧,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些手艺──你是在哪里学的?」
「我从小就常做这些事,也没特意去学……」
「我听策儿说……秦始皇又开始选人去找仙药……」阿婆站起身,脚步蹒跚地走向屋角,拿起项虞贞染好的布观看着,并且近似喃喃自语道:「你说你是为此才躲来山里的,是吗?」
「嗯……也算是……」
「一定还有其它原因吧!」阿婆眼神一凛,手拿着布走回织布机前。
「嘎?」
「你的家人呢?知道你在这里吗?难道他们都不担心你?」
「啊……」被阿婆如此逼问,项虞贞才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当初她只留了一封信,即离开了舅伯家,到现在都没再捎信回去,想必现在远在咸阳的大哥也已知道这件事了。
以大哥的个性,他可能会放下手边的工作来找她。
不行,她得赶紧再捎封信回家,告诉大哥一声。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离开自己的家人,待在这样的深山里……」阿婆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就算你是为了躲避寻找仙药……」
「我是来找仙药的。」项虞贞打断阿婆的话。
「来找仙药?这里?」阿婆原本沙哑的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她的眼睛睁得圆亮,表情怪异且奇特。「你听谁说这里有仙药的?」
「山下村里的人都这幺说的,他们每个人都说山里有高人在提炼仙丹。」
「我们可不是什幺高人……」阿婆撇撇嘴角,冷哼一声。
「可是你们确实有在提炼仙丹,不是吗?」项虞贞激动道。「我知道炼丹这种大事,在成功之前最好不要把风声泄漏出去,以免万一不成功,始皇会怪罪下来,所以你们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把这里的事情泄漏出去。」
对于她的话,阿婆没再搭腔。她只是静默地看了虞贞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要仙药做什幺呢?」
「当然是希望始皇能够活得长长久久。」她天真地说道。
「年纪轻轻,关心一个暴君的死活不嫌多余吗?」阿婆再度冷哼一声,然后迟缓地直起身子,将拿着的布塞进项虞贞的手里,一边走向门边一边说道:「你还是专心织布──搞不好以后你还可以靠这个替你的夫君赚钱。」
项虞贞不懂阿婆说话的意思,好好的怎幺突然扯到以后的夫君呢?而且她现在在乎的不是织布和未来夫君的事──
「关心秦始皇的死活,也就等于关心我大哥的死活。」她有些难过、落寞。
阿婆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良久,才慢慢说道:「我不晓得你是怎幺想的,但是──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什……什幺意思?」
「唉!」阿婆摇头叹气,没再理会她,只是驼着身子,喃喃自语地独自离去。
「看来……策儿倒是给自己找来一个不小的麻烦……」
第六章
「哎哟,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些东西我来搬就行──」翌日,当山寨里的每个人,如往常般各自忙于自己工作时,王晋的大嗓门像定时公鸡般,再度响彻众人耳边。
「没关系,这个我还搬得动。」项虞贞手捧著捆好的缎子、从染织房一路走到停放在寨前的马车。「而且有我帮忙会比较快些。」
王晋咕哝著把她手上的缎子一把抢走,扯著嗓门说:「这些东西不是你该搬的!」
虞贞耸耸肩,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项举动。
最近,她发现寨里的每个男人──当然包括尉迟策,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
总是把男人和女人的工作分得很清楚。
他们不会干涉任何厨房和染织房的工作。但无论是谁,只要见到她和阿婆正在搬重物或做粗重的工作,就一定会抢去做──因为他们认为这才是男人的工作。
虞贞微笑看著王晋将缎子分别捆上马……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们也满体贴人的。
「对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王晋问,已将所有该载下山的东西都捆绑完毕。
「这个──」虞贞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可以请你在山下,顺便托人将它送去咸阳吗?」
「咸阳?」王晋狐疑地看了竹简一眼,又问道:「这是什么?」
「信。」虞贞又拿出一个小锦袋,交给王晋,道:「我这里有一些托人带信的钱……」
「这……」王晋似乎面有难色。
「有……什么困难吗?是不是钱不够?」
「也不是啦!只是……」
「我现在得去后山采一些染花回来,一切就拜托你喽!」虞贞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很难令人拒绝的,她摆摆手,随即翩然离去。
「唉!项姑娘……」王晋眉毛纠结地看著她走远,然后为难地低头盯著手上的烫手山芋……送信?
他八辈子没做过这种事!
「把它给我!」
「首领?」王晋抬起头看著尉迟策,他不知是何时来到他身前的。
「把它给我!」他又说了一次,态度坚决许多。
王晋犹豫了下,才慢慢地把项虞贞托给他的竹简和钱交给尉迟策。「这是……项姑娘的信。」
「为防万一,这种东西不能随便带下山。」接过竹简之后,尉迟策冷著脸拆开竹简,娟秀的字迹立刻跃入眼中。
信的内容大致是在报平安,突然……他盯著上头短短的几个字,神色立刻变得更加严峻。
……如果取到我要的东西之后,立刻就会回去……
取到她要的东西?什么意思?
尉迟策寒著双眸思忖著……难道她是有目的地来到此地?到底,寨里有什么东西是她要的?
「上头写了些什么?」看了看尉迟策铁青著的脸,王晋似乎也有些明白事情的不对劲。「她该不会是把我们的事泄漏出去了吧!」
说著,王晋又觉得不太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私自铸剑的事啊!
「她说把信送到哪里?」尉迟策问道。
「咸阳。」
尉迟策颔首,交代道:「记住,这件事不要让第三者知道。」
王晋抓抓胡子。「你是指把信送到咸阳的事……还是……」
「所有的事。」
语毕,尉迟策拿著竹简转身就要离开,才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回过身,说道:「还有,别又在山下喝得忘了回来,快去快回。」
「哦!」王晋搔搔头,立刻跑向另一侧厢房,去找和他一起下山的魏英。
而尉迟策则拿著竹简,跟著项虞贞的脚步来到厨房……
「你吓了我一跳。」
项虞贞惊喘一声,她进厨房拿起放在角落的竹篮,才一转身,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临立在厨房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