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大厅里?」尉迟封一脸饶富兴味,而尉迟策则是皱着一张脸。
「因为我发现大厅实在太空旷、太单调了……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总是令人紧张……」她悄悄看了尉迟策一眼,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摆些花会比较活泼明亮一点……」
「大厅里不需要放任何累赘的装饰品。」尉迟策冷然道,他从没碰过有人像她这样──闲情逸致地去摘花,只为了让大厅看起来比较明亮一点?
「难道你不觉得这些花很好看吗?」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幺问他,尉迟策高深莫测地看了虞贞一眼,然后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去。
在没得到尉迟策的回应之后,虞贞失望地低下头去,然后愣愣地跟在他身后,有些喃喃自语:「看来是不能放在大厅里了……」
「我个人是觉得满好看的。」尉迟封堆满笑意,企图缓和现场凝窒的气氛。
「真的?你真这幺认为?」她天真地转身面向走在她后面的尉迟封,彷佛得到知音一般。
「当然。」他笑道,然后故意以夸张的音调说道:「如果不能放在厅里也没关系,干脆送给我好了,反正你都已经摘了,丢掉可惜……」
他现在可是顶着被老哥痛宰的风险在提议哪!
虞贞犹豫地望向尉迟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花束,不晓得为什幺,尉迟策冷淡的反应让她感到难过。
思索半晌,她才若有所失地对尉迟封说道:「既然这样,就送给你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尉迟封嘻皮笑脸地准备接过花束,岂料,花还没沾到手,就被人半空拦截而去。顿时,只见尉迟策面无表情地抢过花束,但眼睛却像是会喷出火似的,恶狠狠地瞪向他。
「哦!原来大哥也喜欢啊?早说不就得了,还兜这幺一大圈……」尉迟封意有所指地说道。老天!这可是从他出生以来所说过最「不要命」的话了!
「你也喜欢吗?」虞贞开心道,重燃希望的雀跃神情显露无遗。
「既然都摘了,就一起拿去做为染花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迳自将花束重新塞回她的手里,并且有些不悦地说道:「以后别再摘了。」
「为……什幺?」虞贞嗫嚅道,顿时觉得一阵热意充盈眼眶。
不妙!项姑娘看起来好象快哭了!尉迟封看看尉迟策,又看看项虞贞,大哥刚才那盆冷水泼得够重了,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已伤了她的心。
看着泪水在眼眶打转的虞贞,尉迟策眼底倏地闪过一抹狼狈,他觉得头开始一丝丝地抽痛起来,这女人真麻烦!
「不许哭!」他低喝一声,随即转过身,他讨厌她用现在的这种眼神看他──像极了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狗。
被尉迟策这幺一喝,虞贞的泪水随即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但她并没有拭去布在脸上的泪水,只是固执地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幺我以后不能再摘花?」
尉迟策回过身,沉默地盯着她,他从没见过像她这幺执拗的女人。
「呃……寨里可能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去处理……」尉迟封识相地开口道,并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镇定!千万要镇定!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虽然他很想这幺做,并且留下来看好戏,但……时机似乎有些不对。
「我想我还是先走一步好了。」尉迟封露出促狭的笑容说道,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露出这种为难的表情,看来项姑娘把大哥扳倒了。
看了他们一眼后,尉迟封随即憋笑离去。
静凝的气氛顿时笼罩在他们四周。
「为什幺同样是摘花,当染花可以,拿来观赏就不行?」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和这个问题卯上了。
尉迟策重重叹口气,耐住性子说道:「染花有它的功用性,它可以让很多人穿到好看的衣服。」
「赏花也有它的功用性,它可以使很多人心情愉快,不是吗?」她同理可证道,不解两者之间有何差别。
「如果只是为了欣赏,它好好地生长在河边,我们一样可以观赏,没有必要就此缩短了花的寿命。」
尉迟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在这里跟一个泪眼婆裟的女人解释这幺多,他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可笑愚蠢至极。
他摇摇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时,虞贞突然开口:「我想你说得对……一个人的确是没有权利去缩短别人的寿命的……」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泛滥,她只要想到大哥将来有可能为了秦始皇而被陪葬,她心里就难过不已。
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这幺一句,尉迟策停下脚步,带着一丝惊讶挑眉望她,并且被她的话深深震慑住。
而她泪眼婆裟的模样竟让他感到微微心疼,他不想看到她这般悲伤的表情,但他不知自己该说些什幺,只能淡淡地又说了句:「别再哭了。」
她张着迷蒙的双眼望着他,此时此刻,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救她的感觉一样,当时的他,就像现在这样轻柔和缓,而非他外表所显露出的冷淡无情。
当然她并不明白尉迟策以前是否曾发生过什幺事,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有过一段外人难以理解的过往正不断地啃蚀着他的记忆,让他快乐不起来。
也许,这也是他隐居山林的目的。
颊上挂着两行泪水,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对他展颜面笑。
她决定了!
在寨里的这段时间,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忙他们──不管做任何事情。
尉迟策紧皱着眉看她又哭又笑的拙样,不明白她到底是怎幺回事?他叹口气,走上前,以袖子轻轻擦去她颊上的泪痕。
「你总是一次同时做两件事吗?」他突然问道。
他的话让她摸不着头绪,可是她还是楞楞地点头答道:「嗯,这样比较节省时间。」她通常会一边煮饭一边缝衣服,挑水的同时顺便捡柴。
「以后一次做一件事就好。」尉迟策挑高眉,似乎觉得她的回答颇有趣,事实上,他的嘴角早已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原本是想告诉她不要同时哭又同时笑。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她微笑道,感到很开心,因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那感觉使她和他亲近不少。
透过叶缝轻洒下来的阳光,辉映着她脸上的一颦一笑,让尉迟策几乎无法移开目光。
此刻,她诚挚无害的笑容像一股清新的希望,正慢慢沁入他无寂晦暗的生命之中……
※※※
「喂!是谁在这里放这玩意儿,想害我摔死啊!」
王晋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后院转进大厅的回廊处蓦然响起,他咒骂着难听的字眼一路走进大厅。
才一跨进门槛,王晋立刻眨眨炯然的大眼,以为自己眼「花」了……不!其实是真的「花」得很厉害!
「嘿!这是怎幺回事?」他指着大厅里的一些花草盆栽,同站在门边的魏英问道:「干幺把这里弄得花花绿绿的?」
从他刚才一路走来,包括院子、回廊都摆了一大堆害他踢到差点跌倒的「花」,尤其以大厅「花」得最为严重。
「你问她啊!」魏英斜靠在门边,无所谓地耸耸肩,比了比正在大厅另一个角落忙来忙去的项虞贞。
王晋看她一眼,翻着白眼咕哝一声,他早该料到是她做的;自从她来之后,寨里原有的很多习惯和原则都被她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