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差不多?」祝承祥严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差不多』这种工作。」
祝雪融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点,祝承祥叹了口气,和缓道:「爸不是反对你工作,只是这几天逢志来家里都没找到你,这样似乎说不过去。」
「爸……」
「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说不喜欢逢志之类的话,对不对?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给他任何机会呢?」
她摇头不语。
「或者……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另做猜测。
她还是摇头。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爸,我说过了,喜不喜欢是无法勉强的。」对于父亲的强逼攻势,她觉得很难过。
看着女儿为难勉强的表情,祝承祥直觉她有事瞒他,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知道他是无法从女儿这里知道的。
重重叹了口气,祝承祥挥挥手,有些妥协道:「好了,既然上班,就不要迟到,你先出门,以后有时间再谈。」
「嗯。」她点点头,即逃命似地奔出家门。
* * *
她从来没有这么焦头烂额过!
看样子,是她低估了这家公司「混乱」的程度;这次,蓝仲达真正让她见识到何谓「一山还有一山高」,真是人恐怖了……
简直就是地狱!
这是祝雪融目前所见的真实感受。
「我以为我终于打扫完毕了。」她拿着抹布站在蓝仲达工作的专属小房间,望着到处堆积散落的资料,泄气地说道。
经过将近两天的打扫,她已把办公室所有的东西全部整齐地归位,原本,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见识」一下征信社里一团混乱的帐目,结果,才一转到这个小房间,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小房间里虽然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折迭式的躺椅,但其它的地方——只要找得到空间的,几乎全都堆满了资料,其杂乱的程度,比前厅的办公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若非蓝仲达个头高大,恐怕早已被淹没在众多的资料当中,难以寻觅。
「我这间房就不必整理了,效益不大。」蓝仲连埋首在众多的资料当中,正专心地打他的电脑。
「你为什么就不能买些柜子,整整齐齐地收好这些资料?」她问道。除非这家公司真的穷到没钱买柜子。
「这叫乱中有序,人整齐了反而会找不到要找的资料。」他回答道,依旧没有抬头。「还有,你不觉得穿着套装作事,很不方便吗?」
「嗄?」
「来我这里上班不需要穿得如此正式,随便穿个牛仔裤、T恤什么的,活动也比较方便。」
「问题是——我没有牛仔裤。」
这个回答终于让蓝仲达的目光离开电脑萤幕,转到她身上。「你没有牛仔裤?一件都没有?」他以为牛仔裤这种东西就像电灯一般,非常地普及,就算不常穿,也该会有个备用。
「很奇怪吗?」
「是满奇怪的。」他点头道,好象在看什么稀有动物一般。「你以前在念书的时候,也没穿过?」
「我父亲觉得女孩子就该穿裙子。」她从来不知道她的服装在他眼里竟然会是个问题。
「这倒满符合他的原则。」蓝仲达结论道。
「你真的认识我父亲,对不对?」他的话勾起了她的记忆。
只见蓝仲达又挂起他的招牌笑容,迳自关掉电脑,收拾手边的资料,说道:「我先出去一下。」他走向门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挡在门边,不死心地追问道。每次谈到这个问题,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轻的。
蓝仲达依然笑而不答,只是将双手闲适地搭上她的肩膀,倾低高大的身躯,将脸凑近她,像是哄小孩似地说道:「你真的很固执。」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祝雪融再次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而这种异常的紧绷感,是因为他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尽管从小在课业方面都优于别人,但她从未碰过这种状况,对于异性,她也一直抱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为何独独对他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呢?这代表了什么吗?
蓝仲达似乎也感觉到流窜在两人之间那股奇特的气氛,倏地,他收起笑容,迳自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没人再开口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就要吻她了。
祝雪融吞了吞口水,想说些什么,无奈所有的声音全咔在喉咙,不肯出来;而蓝仲达,似乎也和她一样困惑。
这种令人窒息的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一个小时。
她不知道!
他也不清楚!
直到外头传来有人打开铁门的声音,但又急急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才打散了笼罩住两人的魔咒。
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
蓝仲达迅速放开她,一个大跨步穿过房间,来到门边,准备出去看个究竟,而祝雪融则反射性地拉着他的衣角,紧跟在他身后。
就在两人到达的同时,即看到阿义正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阿义,你在做什么?」蓝仲达粗声道,打开铁门。
「尊的诉这里?偶还以为偶走错地荒了。(真的是这里,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阿义大声嚷嚷,背着大包小包进来。「这里诉花森了什么诉?东西怎抹都不见了?(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东西怎么都不见了?)」
「请看清楚,东西没有不见,只是归位了。」蓝仲达解释道。
「你诉哪条筋坏去,才把东西搜成这样整齐?(你是哪条筋坏了,才把东西收得这样整齐。)」阿义取笑道。
蓝仲达指指她。「不是我,是雪融收拾的。」
「哦!」阿义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答案。
「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的车子借我。」蓝仲达走向沙发拿起外套,并顺手接过阿义丢过来的车钥匙。
「快没油了。」阿义说道。
「放心,会帮你加的。」蓝仲达挥挥手,即大步走出门。
望着蓝仲达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铜色铁门后方,祝雪融忽然觉得若有所失。
「你好,偶叫阿义。(你好,我叫阿义。)」阿义转向祝雪融,自我介绍道。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雪融礼貌性地点点头。「你还喜欢福尔摩斯,对不对?」
「对,狐呕哞苏。」阿义笑得有些腼腆。他放下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道:「你要不要来粗东西?这诉我从南部带回来的土产,混好粗哦!(你要不要来吃东西?这是我从南部带回来的土产,很好吃哦!)」
「谢谢。」
阿义打开行李袋,抽出好几卷底片,走向厨房后方的小暗房里。「偶去洗照片了,你下ㄗㄨ己慢慢粗。(我去洗照片了,你自己慢慢吃)」他这次跟下南部,可拍到好多好精彩的画面,他有信心这次一定会让那位妖娇美丽的太太无话可说。
待阿义走进暗房后,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祝雪融一个人。
她轻叹了口气,重新走回蓝仲达专用的小房间,准备好好地整顿打扫一番时,才迟钝地想起蓝仲达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到底认不认识她父亲祝承祥?
真是的,又被他逃掉了!等他回来,她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祝雪融在心中暗忖道。
现在,她最要紧的工作,就是把这间狗屋般的征信社清扫完毕,然后再来整顿他们一塌糊涂的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