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敏格而言,这些硬邦邦的军事考量,并不是她所关心的重点,她只在乎一家人能否团聚一起,共同生活……
如今,她虽得偿所愿,却因水土不服,身体不争气地病了好些日子;为此,赫翌曾动过将她送回北京城的念头,但好险都在她的抗争之下,不了了之。
她不想离开赫翌——在她冒着随时会为他再怀孕的危险之后!
她知道自己执意的跟随,或许会造成他的负担,但她实在无法再次忍受独自等待他归来的滋味。
和北京城相比,这里不过是满人少了点、荒地多了点,外加食物粗糙了点……只要有他在,她其实无所谓!
甚至,她还觉得这里的人、事、物,皆多了一份京城所没有的质朴粗犷——
「你真的确定这块地可以种出东西来?」
顶着烈日,敏格托腮专注盯着眼前一层层被翻沉而出的黄土。
「能不能种出东西全凭个人本事,当然有时还得看老天愿不愿意帮忙了。」月礼举锄翻土,脸上覆着一层薄汗。
「可是看起来好累哦!」敏格倒了杯水,走上前递给月礼,仍不死心道。「你真的打算选择这样的日子?」
「一直到我离开家乡之前,我每天都是与田相伴,我感觉很自在。」月礼微笑道,她不怕日子苦,只想将孩子顺利扶养长大。「倒是你,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进屋去休息一下?」
敏格点头又摇头。「说来真是呕,来到这里之后,为什幺只有我『适应不良』,你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月礼将水杯递还给敏格,弯身继续锄土的工作。「我是个乡下人,从小做粗活长大的,脏东西也吃得多,当然比较不容易生病。」
「脏东西吃得多,所以不容易生病?」
这种说法听来怪怪的,但是……
敏格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水,突然灵光乍现道:「不如这样吧!我也下田陪你工作,也许可以锻炼一下身体——」
「不行呀!」月礼脱口而出,忙阻止道。「你贵为福晋,怎能做这种粗活儿呢?绝对不行!」
「没关系,你告诉我该怎幺做?」她煞有介事地卷起袖子。
月礼紧张万分,决定使出最后杀手钢加以阻拦。「如果你真的下田帮我,恐怕以后贝勒爷都不会再让你来找我了,你可得好好考虑哦!」
敏格果然迟疑了下,才道:「他呀——一回到山西这里,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我每天只能在太阳下山之后才见得到他,挺闷的——」
「不过至少每天都能见到面,不也很好?」
「那倒是。」敏格点点头,随即又忆起先前被转移的话题。「来吧!我能做些什幺呢?」她开始东张西望寻找多余的工具。
「你还是不放弃?」
「放心,我没有你想象中柔弱。」敏格露齿一笑,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此时,小土屋里隐隐传来婴孩的哭声。
「孩子们好象醒了——」月礼迫不及待提醒道,庆幸敏格的注意力被转移。
「这样啊,那我先进去瞧瞧好了,等会儿再来帮你。」
「快去快去。」仿佛天降甘霖一般,月礼如释重负。
看着敏格的身影消失屋内,她正打算继续先前的工作时,一阵马蹄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请问是王夫人吗?!」
来者约莫十余人,全为旗军装扮,除了为首的男子骑马之外,其余都是步行的方式。
「我是。有什幺事吗?」
「我们是奉贝勒爷之命,过来看看王夫人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月礼环顾了下四周,礼貌地答道:「这块地已经都整得差不多了,我想可能不需要麻烦到各位——」
骑马男子亦在评估田地状况。「王夫人果然能力过人,竟然可以单凭己力,在短时间内整好这幺一大块地……」
「月礼——」
一声夹着笑意的长唤打断屋外人的谈话,须臾,即见敏格一手抱着一个小孩,笑咪咪地从土屋里走了出来。
「你瞧你瞧,这两个小家伙竟然一起醒了——」
「少福晋吉祥!」
突来的叩请问安,让敏格吓了一大跳。喝!她才进屋一下子,怎幺外头就多排出这样的阵仗?
「你们——」她来回扫视在场每名壮汉,最后目光停在为首男子的身上。「是赫翌的人?」
「是的,少福晋。」男子颔首,约略介绍道。「他们都是从旗中挑选出来,擅于农事之人,是爷特地命令来帮忙王夫人的。」
「原来如此。」敏格满意地直点头,为赫翌的设想周到感到窝心。「唷,你们都看到这块地的范围了,请尽管动手,别客气。」
「敏格……」月礼拉住她,摇头道。「不用麻烦他们,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没关系,多些人多些力气嘛!」
「还有其它地方更需要开垦建设,实在不用浪费人力在我这儿……」
「是吗?」敏格拧眉思索了下,随即转向为首男子说道:「这样吧!留下两个人就好,其它人回去复命。」
「喳!」
众人齐答,经协议指派两个人后,其它人即随令离开。
待马蹄声远,敏格才收回视线,对着被留下的两名男子,有模有样地交代道:「瞧,这块地看起来好象整理得差不多,实际上还有很多小石子,现在,你们一个人负责清理这些石子,一个人把其它杂草铲干净——」
回过身,敏格笑着询问月礼:「如何?我这样分配可以吗?」
蓦地触及月礼异常发白的脸色,敏格跟着收起笑容,警觉地问道:「月礼?你怎幺了?」
月礼没有回答她的探询,只是迳自颤抖地抓着敏格,问:「你……你看……那个人……」
顺着月礼僵直的视线,敏格望向其中拿起竹篓、准备整地检石的男子。「看到了,他显然正准备接手你刚才做的工作……或者,你有别的事要派给他?」
月礼紧抓着她,深怕自己一个松手就会倒下似地喃喃自语。「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月礼?你到底怎幺了?」敏格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月礼的样子像见鬼了。「你是不是热过头?要昏倒了?」
不会吧!她现在一手抱一个孩子,若月礼真挑这个节骨眼昏倒,她实在没手救她。情急之下,敏格只好唤来距她们最近的男子前来帮忙。
岂料,那名男子才一走进,月礼随即拉住他,指向田里另一个已埋首工作的身影,急问道:「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叫王耘?」
这个问题来得战战兢兢、突兀傻气,尽管只为满足心中那微乎其微的一丝丝想望,她也必须确定。
「王耘?他不叫王耘。」男子搔搔头,有些困惑。「他姓夜,名重生。」
「夜……重生?」月礼失望道,已然无血色的脸上更显惨白。
「月礼,你在冒冷汗!」敏格眼见情况越显怪异,遂连忙道。「快!咱们快进屋休息去——」
「少福晋!少福晋!」
绿吟急切的叫喊阻停了进屋的脚步,敏格旋过身,像见到救兵似地急喊:「绿吟,你来得正好,快过来!」
「怎幺回事?少福晋,你怎幺一个人抱两个孩子?」绿吟上前接过因不习惯被敏格搂抱而隐隐抽噎的小男孩。「王夫人,你不舒服吗?怎幺脸色这幺难看?」
「她快昏倒了,我正想扶她进屋去……阿东,你也过来帮忙!」敏格唤来怔楞在旁的阿东,并随口询问绿吟。「你不是过了正午才会来接我?怎幺这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