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这个是先帝爷的皇四子身上的。」老嬷嬷继续说道。
「皇四子?」予雾轻呼一声,忽然想起白天两名官女提到的那位夭折的「荣亲王」。「他不是早已经死了?难道您的意思是,我的朋友可能是个盗墓的窃贼?」
可能吗?予雾很快地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海鬼让虽然是海盗,但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况且他
曾经亲口说过,这个玉饰是他从小戴在身上的宝贝,所以……
猛地,予雾心头一阵紧抽。
难道……这可能和海鬼让不明的出生有关系?
「这件玉佩从来就没有真正下葬过,又何来盗墓之说呢?」摇摇头,老嬷嬷喃喃说道。她叹口气,眼底充满激动的泪水。「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朋友,但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你这位朋友?」
「见他?」
予雾怔住,没料到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种局面。她在心里衡量着这突如其来的情势,并决心顺水推舟。
「您想见他不是不可能,但这恐怕还需要您的帮忙,我们才见得了他——」
「你是要我帮你离开这里?」老嬷嬷倒也是阅历无数、见多识广之人,不需多想便已猜到予雾的心思。
予雾点点头,决计借力使力道:「皇上既然让您代表他赶回来探望我,表示他非常信任及仰赖您,所以只要您在皇上面前极力劝阻,他会打消留我的念头……」
「你何以认定我有这么大能耐,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您……」她不清楚这位老嬷嬷在宫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但她敢肯定绝对「特别」!
老嬷嬷稍稍平抚心情,笑了笑。「你可以直接喊我苏麻拉姑。」
予雾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老嬷嬷——她不仅听过苏麻拉姑这个人,更知道她的重要性!
苏麻拉姑,自小即和太皇太后相伴,一路从关外到入主中国,已是历经三、四朝的资深侍女了,但——她绝不是一般侍女!她不但从小看着康熙皇长大,更曾在康熙皇年幼时,担负起对他的教养工作,这些都是她曾听皇上亲口提起过的。
所以,她知道苏麻拉姑!并且更坚信只有苏麻拉姑才能帮助她了!
「只要您能帮我和皇上说清楚,您自然见得到我的朋友了。」予雾微笑道。
苏麻拉姑不发一语地望着予雾,半晌才说道:「你……该是为了给你这件玉饰的主人,才执意拒绝皇上的吧?」
予雾的心微微一颤,彷佛被勾动了心底深处某个不敢碰触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
苏麻拉姑对她的回答仅报以一个摇头微笑,接着仍迳自说道:「能让你如此义无反顾地拒绝当今皇上,‘他’必定也是个够特别的男人了……」
这次换予雾摇头微笑。「您错了,任何人都难比皇上‘特别’吧!」
苏麻拉姑又摇头。「如果你的这位朋友真是这件玉饰的原始主人,那么,‘他’就真真正正的‘特别’了。」
听着老嬷嬷意有所指的话,予雾猜想这件玉饰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攸关海鬼
让、满清皇族,乃至于整个朝廷——因为苏麻拉姑似乎对玉饰「流落在外」并不感到讶异,只对它的来历与原持有人有兴趣,这所代表的意义是非常值得玩味的。
「您能多告诉我一些有关这件玉饰的事吗?」
「你想知道?」
予雾点头。「可以吗?」
苏麻拉姑垂首叹气,不语。须臾,当她再度抬起头来,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人声骚动,并且不断朝储秀宫的方向而来
「来人呀!」
苏麻拉姑皱起居,中气十足地喝斥一声,一位驻站在庭外、显然是跟着苏麻拉姑一同前来的侍卫兵立刻慌张地奔了进来。
「外头在嚷什么?!闹烘烘的。」
「这……这……」年轻的侍卫兵结巴道。「好……好象有刺客闯入。」
「刺客?」
话才甫落,已有另一队侍卫兵来到外庭,苏麻拉姑和予雾对望一眼,随即步出庭外。
「对不起,让您受惊了。」领队的侍卫长一见到苏麻拉姑,立刻先行告罪,才道:「有刺客闯入,奴才们正在搜捕馀党。」
「馀党?那表示已经有抓到人了?」苏麻拉姑沉稳道。从她和侍卫兵间的应对态度,确实可看出她在宫中不凡的地位。
「正是。」
「是什么来历的人?查清楚了吗?」
「还没,目前只知道对方是个没有落发的逆贼。」
「没有落发?!」这声惊呼来自予雾。
当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她时,予雾才意识到自己激烈的反应,遂连忙故作镇定,而侍卫领队则继续回答道:「更怪的是——那个逆贼被逮之后,不但不反抗,反而还嘻皮笑脸的……」
嘻皮笑脸?
予雾脸上的血色尽褪,忍不住想起海鬼让「嘻皮笑脸」的表情,难道……
「请问……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已经押进大牢,姑娘毋须害怕。」领队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对这里做彻底的搜查。」
「应该的,予雾姑娘的安全可不能再出一点差错。」苏麻拉姑说道,拉着予雾蜇回房内,其它侍卫则各自散开搜查。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予雾悄悄凑近苏麻拉姑,还是鼓起了勇气提出请求。
「我……可以去见……那个刺客吗?」
「见?」苏麻拉姑警觉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个刺客?」
予雾大胆点头。「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
予雾执起胸前的王饰,阻断苏麻拉姑的追问,孤注一掷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或许今晚您就能见到这件宝贝原来的主人了!」
第十章
予雾不明白自已为何会有强烈直觉能在今晚见到海鬼让,可当她跟着苏麻拉姑的脚步跨进阴暗的甬道时,她便已确定这项直觉。
拐过漆黑的长廊,在油灯映照下,她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莫名地,一抹怒火由她心底升了起来
「能让我进去吗?」
予雾才开口,那抹倚着墙、背对众人的身影先是震动了下,才缓缓回过头,视线紧盯着她。
「你确定是他?」苏麻拉姑半信半疑,想看清楚处在阴影中的男子长相。
予雾点点头,双眼也紧瞅着海鬼让的。
「把门打开。」苏麻拉姑对着守牢门的侍卫命令道。
「可是……」
「打开!」
苏麻拉姑拉下脸,侍卫缩缩脖子,只好硬着头皮打开牢门。
「你们都先退开。」她又命令。
待所有侍卫都退出后,予雾率先钻进牢房里,不发一语地死瞪着海鬼让,摆明对他生气;而跟在后头进来的苏麻拉姑一看见海鬼让的脸孔时,则忍不住倒抽口气。
「太……太像了……」她激动地上前抓住海鬼让,泛红的双眼亦死盯着他瞧。
「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哪!」她喃喃道。
海鬼让低头看着死抓住他不放的老嬷嬷,表情怪异至极。
「错不了,绝对就是了……」苏麻拉姑满是皱纹的脸上愧疚与欣喜交织。她举起手,微颤地抚上海鬼让的脸颊。「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肯定的……」说着说着,她便激动地哭了起来。
海鬼让挑起眉,望向予雾,终于沉声开口道:「你哪儿弄来这么一个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