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坚强独立,多半是因他不是个好父亲。
绿草如茵的庭院,来来往往的人群簇拥,长条的白桌上,有各式美味、妆点精致的食物,火红的玫瑰布满整个场内,满天气球翻飞,乐声悠扬中,恍若太平盛世。喧腾热闹中,谁知道有没有人的心中其实是落寞的呢?
雷姗姗看着镜中的自己,雕饰精琢的装扮,完全不像原来的自己,反正今天她不用做自己,而且她也怀疑自己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今天是赌局的开始也是结束。若输了,她便要成为另一个身分,所以她不能以真实身分自居,免得结果不尽如人意,徒增伤感罢了。
殷至谦走过来,将手倚在她肩上,镜中反射的他,有一张无懈可击的脸,但是雷姗姗仍因他的碰触全身起了疙瘩,她挪开自己的身子,逃脱那种令人难受的掌控……看来,也只是季殊群对她的碰触,她不感排斥罢了。
“怎么?新娘子还害羞呀!”殷至谦感受到她的挪移,不以为然地挑起眉。
雷姗姗白了他一眼,尽管心中在煎熬,她还是无法撤除根深抵固的防卫心与好强。
“你不会不清楚我们婚姻的基础不在爱而是利益吧。”姗姗冷冷地说。
话一出口,雷姗姗便后悔了,殷至谦是一个好人,她利用他就算了,没理由这样伤他,只可惜覆水难收。
果真殷至谦的脸沉了沉,才自我解嘲道:“没关系,反正过了今天我们就是夫妻了,快准备吧,待会儿大家可要看到最美丽的新娘子幄!”
雷姗姗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吗?还是他也在赌?
是的,殷至谦在赌,赌夏昊会不会来,只要过了今天,输赢就会揭晓。
江凡一副戒慎恐惧地在季殊群身旁问,“少爷打算怎么做?今天就是雷小姐结婚的日子,少爷难道会坐视不管?”
季殊群本来埋首在文件难的眼,突然迸射出淬利的光芒,震得江凡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时候你有资格告诉我该怎么做?”季殊群声音温 温的;却让人心底发凉。
“小的不敢。”江凡退得更远了。
空气霎时静浇了下来,沉默在空气之间流动,没人敢 打破这样炙人的气氛。
季殊群缄默着,心中可不平静,脑中有不同的声音正进行角力,挣扎着不知该如何做。
他无法忘记火焰染红木栅山头的夜,天空奇诡的红色,成为日日揪心的噩梦,也成为他幸福时光的最后天象。然后是匍匐在山路的逃亡,饥寒交迫的在山中待了七天,多少次他看到死神在眼前召唤,却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的陈叔推了出来。
他忘不了牺牲自己孩子性命的陈叔,是如何挣扎地下了这个决定。他的命背负了太多包袱。
下了山,他开始走,他忘不了走了多少的路,走到脚都溃烂了仍得一直往前走,直至邵薇的父亲收养,“夏昊”才完完全全地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只剩季殊群。
他背负这么多的生命,为的是什么?只有报复,才能让这种推心刺骨的恨意稍稍饵平,他怎能放弃?
可是尽管恨意再浓,脑中有个影像却挥之不去,始终无法被很给盖住,反倒越来越清晰,直至与恨成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他开始痛苦了起来。
季殊群交握自己的双手,反刍着雷姗姗的话。“你生命的延续若只是为了复仇,那根本不需要留在人世,应该还有其他意义的,譬如说延续众人的生命……”
他“啪啦”立起身来,吓了江几好大一跳。“走吧!”
江凡诧异地看向他,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用力地点着头。
典礼快开始了,姗姗走在长廊下,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也是在廊下,然后季殊群出现了,将她带走,让她的生命也开始进入一长串的混乱,但她仍是感谢,可以再度见到这个在她小小心灵里便深刻烙下影像的他。
身后有很细微的脚步声轻响,雷姗姗略一惊愣,很快地转头,季殊群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姗姗全身一震,几乎无法平复自己呼吸的频律,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季殊群目不转睛地盯着雷姗姗,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他仍不会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看着雷姗姗窈窕的身材,包裹在改良式旗袍的婚纱下,显得曲线毕露。
他觉得自己快被嫉妒的怒火给灼伤。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嫁给除他以外的人呢?而且,更不可原谅的是她竟敢穿得这样出色,这小魔女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雷姗姗故意睁着无辜的大眼,窥探季殊群眼中跳动的 火光与水波,满意自己这样的妆扮,美得可让他喷火却吃 不到,是最大的强心剂了吧?
这是一剂重药,季殊群几乎无福消受,他一个箭步抢在雷姗姗即将离去之前,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雷姗姗甩开他的手,突然很气愤,他没有退步,他们会有可能结合吗?
“凭什么?我们可是仇家呢,我凭什么跟你走。”雷姗姗句句清楚,却字字如针。
季殊群痛苦地紧闭双眼。“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怪你。”
雷姗姗像听到极好笑的笑话,冷冷地笑着。“我是我父亲的女儿,身上留着跟他一样的血,被他一手拉拔长大,怎样才算有关系,怎样才算没关系?”
“那你想要我怎样,我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季殊群的声音不带感情,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我哪敢要你怎样,我只能做我自己该做、做自己要做的事——嫁给股至谦!”雷姗姗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我不准!”他再度抓起她的手。
姗姗把他推开:“你没有权力掌控我的自由意志。”
也许是姗姗推得太用力,也许是季殊群想到什么,他们突然彼此静默下来,任由沉默在空气中流荡。
雷姗姗彻底受够了,她转身离开。
季殊群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还是会拿回我应得的,这是我对我父母的承诺。”
雷姗姗的心底滑过一阵酸楚,她实在没有权力要求他什么,她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
季殊群接着说:“但我可以把我所有财产,包括股权,过到你名下,该做的我还是要做,至于你要怎么处理这些帐目,我不会干涉,也不会过问。”
姗姗的脚步终于停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一热,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她知道以他的好强与怨恨,他能这样,已是最大的让步了,她不能再苛求,这样已经足够了。
季殊群将姗姗拥入怀中,在她耳旁轻语;“嫁给我,好吗?”
姗姗很快便将泪拭去,听说新娘子当天被惹哭,不是好兆头。没有眼泪的掩饰,狡诈的本质又出现了。
她将眉一挑。“在这吗?”
季殊群也露出地隐藏的狂野。“天地为证,草木为宾,再好也不过了。”
他略一沉吟,突然将唇覆盖下来,偏偏闪闪的思绪跟他运转得一样快,紧急用手挡住他的唇。“唉,别乘机占便宜。”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柳开。“还要以唇为印啊!”
姗姗绽开了笑容,与众不同的世纪未婚礼,才符合她雷珊珊的本性,不在有个季殊群和她同类,才能搭配无间、天衣无缝。
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铃印在他的唇边,为这场婚宴,做出一生不变的许诺……
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谈论同一个话题。“听说新娘子不见了,怎么又这样?新郎要怎么做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