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麟结婚了。”尚追翔在庭院里找到赵凝净,为她带来消息,这一阵子,师父要她休息,不准离开。
赵凝净瑟缩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仿佛不这么做,自己将淡出在空气里。
尚追翔不知道居然会演变成这样,这一个多月以来,赵凝净瘦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有一种错觉,觉得她愈来愈淡,像渐渐消失的影子。难道,他做错了。
“凝净,我以为我救了你,难道我错了?”尚追翔惊恨不已。
赵凝净不曾改变姿势,幽远地回答:“老大,你已经杀死我了,属于赵凝净的东西都死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想听你胡言乱语。”尚追翔情难自己地抱住赵凝净。
赵凝净也不推开他,只是沉沉地闭上双眸。“你的观察力差师父可远了,他不会再见我,因为他知道赵凝净已经是废人,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凝净,你别这样说师父,他只是忙……”
赵凝净干脆把头埋入膝间。“那天一回来我看师父的眼神就明白了,可别忘记,我是师父的翻版,我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尚追翔彻底发现自己错了,他真的害惨凝净,让她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认识她将近十七个年头,原来他不曾懂过她,不曾用她要的方式爱她!只是一直错误的以为她要属于他,不然她也只能属于右氏,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疯狂地要带回她,没想到,却因此使她槁木死灰,毫无生气。
“凝净,我错了。”尚追翔知道自己造成了什么后果,他再也要不回当初的赵凝净了!
赵凝净仰望星空。“谁能不错呢,只是大家的错纠缠在一起以后,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星空模糊的升起霍麟的影子,他宛若海神的面容,该是被她摧毁殆尽了吧!今生今世,怕再也得不回原来的样子。
她凝视自己的双手,这一生染满太多血腥,终究无法和霍麟厮守,该用一辈子的槁木死灰偿还,或者干脆付出生命洗尽恩怨。
死的意念缓缓升起,仿佛一生的作为都为这一刻的想法做准备,而她,已经准备好了,唯一在乎、会为她哭泣的……她仰着头,淡淡流下清澈的泪河。
“离垢,别难过……”
右氏的议室大厅出现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物——刚刚继位的北道道门霍麟!
商赫凡似乎已有预感霍麟的到访,只将尚追翔留在身边,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右氏自右弘驹继位后,他是不再插手,完全下放权力给右弘驹,但派给赵凝净的这个任务追溯到一年多前,他自然有权作个结束。
霍麟冷沉的嗓子不曾多言,简单一句:“北道拿两南的所有地盘换赵凝净!”
商赫凡满是得意的笑,凝净的魅力果然所向披靡,就连霍麟这样的铁汉,也成为她手中的绕指柔了。
“拿南关的地盘来换凝净,霍少爷可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痴男儿呀!”
霍麟微扯嘴角,为冰霜般的容颜拉出一条裂隙,曾经耀眼如神的俊朗眉目,在一次次背叛的镌刻下,幻变为鬼魅的惨酷。凝净的所为亲手扼杀了霍麟,竟使人间多了个杀人机器,一如右派中毫无血泪的“黑煞”。
“希望赵凝净没有你这么天真,以为用那副天使般的容颜遮掩蛇蝎般的心肠后,就足以颠倒众生!我倒要看看,在北道的门规下,她将被用什么手段凌虐惨死!”
“你……”尚追翔望着霍麟,对方不疾不徐的语调里,透露深沉的恨意,连他都不禁打起寒颤,也许对北道操之过急,反而激怒临死前狂怒的狮子。
“师父,凝净的功劳不小,更何况北道能拿下南关,大部分是凝净的杰作,所以南关的地盘我们不见得拿不到,犯不着跟他谈条件。”
商赫凡老谋深算的冷笑,一抹残酷占据他的表情。“难得北道不愿意开战就送上南关,我们也别伤和气,以后两派合作的机会多的是,霍少爷,你说是不是?”
霍麟打心底瞧不起这个卑鄙的商赫凡,奸诈得像只老狐狸,明明策划这一大借刀杀人与渔翁得利之计,却在那里得了便宜又卖乖,他甚至还看准了北道元气大伤,没办法力拼,再加上北道上下一心,只想捉拿赵凝净千刀万剐以祭死者,于是只好用这种谈和的方式,哼!原来右氏就是被商赫凡用这种无耻的方式发扬光大,龌龊!
“看来赵凝净那种比魔鬼还令人发指的狠毒,是你这种师父教出来的,也难怪黑白两道没人动得了你右氏一派。”霍麟的语气冷漠,却彻底透露鄙夷与看不起。
商赫凡毫不动怒,反而视为称赞般的接受。“凝净可是我麾下‘黑煞’最优秀的大将,这么重要的资产就这样换了南关,说什么也是我吃亏……不过,为了和平,总是有人要牺牲的。”
“师父!”尚追翔震惊了,他不敢相信师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连霍麟也微微挑眉,他没想到商赫凡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商赫凡噙着莫测高深的笑意,对着门口喊道:“凝净,进来!”
霍麟的眼光移向道场门口,门缓缓被拉开,露出凝净雪瓷般的绝色容颜。霎时,他眼中的愤恨与鄙夷迸射,双拳握得死紧,生怕不够自制,下一秒就扭断她的脖子,结束她的生命。
还不曾抬头,她就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怨毒,那股力量甚至让她全身的细胞像被电殛般痉挛不已,他好恨她呀!这个认知居然让她心碎!
“凝净,为了右氏的扩张,总有人需要牺牲,这个道理你们自小都有修习过吧!”
凝净难掩苦涩的情绪,原来,自己卖命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跟其他人有分别,终归,自己只是一颗特别好用的棋子。
她淡淡说道:“师父说的是,自小每天背诵,不敢一日或忘,我们的生存全以右氏兴盛为第一考量,而现在看来,凝净还有这个价值。”
“师义,那家伙三番两次栽在凝净手上,对凝净恨之入骨,你怎么忍心看凝净落在他手上!”尚追翔已经失去冷静,俊逸的脸庞因焦急显得变形,骇然的语气仿佛已预见凝净悲惨的下场。
商赫凡闪动算计的残光,撩拨似地开口:“我看霍少爷对凝净情根深种,怎忍心下毒手,追翔,你未免多虑。”
此话一出,霍麟立刻铁青了脸,屈辱和心痛让他怨愤地昂起下巴。“恐怕难如你所愿,北道刑堂向来没人活着出来,赵凝净就算想留个全尸,我看都很难了!”
赵凝净突然抬眼,望进霍麟怨毒堆积的深黑潭光,在那眼眸中有的只是仇恨与鄙视!这一次,算计这么久的阴谋,除了掌权者权力洗牌之外,自己只落得眼睁睁看心爱的人结婚,并与自己誓死为仇,而今天,连命都要赔上!
她惨然一笑,也好,省去人间多少妨碍;这一次,她不需要耍弄计谋,苦苦算计,这些年下来,她真的好疲倦!
疲倦的笑容,让霍麟猛然一震,他没见过赵凝净这样地失去精神,但随即,他武装起自己,期待赵凝净的表情能作准,还不如去期待世界末日比较简单。
“我把她带走,南关的统治权交给你,从此北道、右氏分道扬铺,恩怨一笔勾消,井水不犯河水!”
商赫凡听着他冷漠绝然的言语,问道:“凝净这趟去了,该是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