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只是摇头。“我真的没有选择,求求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原谅我,霍麟,原谅我!”
林净声嘶力竭,一口气顺不上来,猛烈的呛咳声蓦然暴出,一张美丽的容颜都已扭曲,泛得亮红。
“啧!啧!啧!”石立尧起身,脚下还用力转了两圈才抬起。“听听我们的小美人,好像不行了……”
林净收回被踩得鲜血淋漓的右手,而痛到已经麻木的右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不能控制的泪水泛流迤逦洒下,她已泣不成声,无意识而破碎地喊着:“原谅我,救救我……”
霍麟心中坚强的复仇之墙仿佛崩落一小块,长久以来,林净的每一个遭遇总是跟可怜紧紧相依,被撞断腿、被打、被赶出租屋、吸毒……每次她最狼狈不堪的惨像,都被他—一目睹,难道因为这样,他已经被这副可怜的神态制约,舍不得抛下她独自受苦,要为她鞠躬尽瘁?
眼前这个凄惨兮兮的女人,曾是他以为一生不变的至爱,回想带着她戒毒的那一段时光,还有两人无忧无虑的甜蜜,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而她却轻易打碎这样的美梦,说她从不曾爱过他,这种打击,把他撞击得头昏眼花,痛不欲生,一心要报复她这么残忍的行为,誓言一定要她付出代价,但是为什么,眼前林净泪眼婆娑,在囚禁室的那种狠劲早已消失,他、他的心竟泛起一阵心疼。
林净看出霍麟的迟疑,实在机不可失,抬着受伤的右手,颤抖地抚上霍麟雪白的裤管。“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记得你逃走的那一天吗?大门口那把对着你的枪口,你不会忘记吧?”
霍麟眉峰凝然一拢,他当然不会忘记,那把对准他的枪口差点使他毙命,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那个人突然倒下,给了他一个空档逃脱,当时并未深思,难道……
林净垂着披散的发,凄然说道:“我很想救你的,但是身不由己,身为南关关长之女,我不能让南关蒙羞。”
她的脸庞因回忆而茫然,瓷般的雪色肌肤也泪流不止,那种脆弱几乎令人心碎。“我知道你的伙伴来救你了,虽然不能帮助你逃脱,但是看着你平安离去,也是一种幸福,没想到在大门口,我的手下准备放冷枪偷袭你,于是,我想也不想,一枪解决他。”“是你……”霍麟震惊地拉起林净。“真的是你!”
林净困难地漾起一抹笑。“为了你,就算杀人,就算与亲人为敌,也在所不惜!”
霍麟的内心有如翻倒调味罐,五味杂陈。“不!不行!她一定是装的,不能相信她!”但是很无奈的,内心那座仇恨之墙发出巨响,轰然倒塌。
“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石立尧抢过林净,痛扯那把披散的发。“会制造假车祸自残,又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以求进入北道的你,做什么事都有目的,你会爱人?呸!我不相信,你又想耍什么计谋,说!”
“阿尧,放开她!”霍麟无奈地对石立尧说。
“哼!”石立尧恨恨地放手,不信任的眼光在林净脸上来回逡巡。
悔恨不已与声泪俱下的一番搅扰,林净的力量已经用尽,乞怜的眼光看向霍麟。“求求你救我,我还不想死。”
霍麟锁紧眉头,他的决心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但放过她又心有不甘,到底她的话是真是假,谅他阅人无数,居然也出现盲点。
石立尧狠视霍麟,他讨厌这种状况,霍麟似乎有点动摇,本来打算在杀死这个女人之前好好羞辱她一番,没想到居然出现这种始料未及的状况。
“哼!可笑!”这个女人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明明知道杀了北道道门,一定会引起北道倾巢而出的攻击,现在果然使得“南关”身败名裂,被迫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么笨的事情中间破绽百出,其中必然有诈,霍麟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只是当局者迷,他得找出这个女人的罩门,让她破功。
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一个有趣的念头,随即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那毛骨悚然的笑声传进林净耳里,令她非常不舒服,她畏惧地看着石立尧,这个难缠的家伙又想到什么诡计?
“林净,南关关长陈春晓是你的干爹吧!”
林净蓦然抬头。“陈爸……不,我们关长还好吗?”着急之情溢于言表。
石立尧的双眼因残虐而发亮,这个主意太好玩了。“来人,把陈春晓带进来!”
霍麟皱着眉。“阿尧,收敛点,别太过分!”虽然不知道石立尧要做什么,但就自己对他的了解,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石立尧拍拍霍麟的肩。“给你看一场好戏。”
神情萎靡的陈春晓被带上来,昔日狠劲早就消磨殆尽。
“陈爸……”
“小净,你没事吧?”陈春晓看见软倒的林净,还有淌血干涸的唇角,更怵目惊心的是右手鲜血淋漓。
林净软弱一笑。“不会再糟了。”
陈春晓和林净悲惨的境遇一般,就如同楚囚相对,也只能相对无言。
却没想到,更残酷的考验在后头!
石立尧走到两人面前,看一眼林净,又看一眼陈春晓,语气因激动而高昂。“你们两个落在我手上,都是得死,不过嘛,我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石立尧走到门口,把手枪放在地上,平静的语气像在讨论天气。“手枪在这里,我只能让一个人活命,所以……哈哈哈!了解我的意思吧!”
“阿尧!”霍麟拽着石立尧,他就知道没好事。
石立尧反身抓住霍麟,厉声说道:“他们杀了北道道门,也就是我的父亲,现在我不过要他们其中一人偿命,公平得很,你要阻止我吗?”
霍麟的心不会更沉重了,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反对什么?看了凄惨落魄的林净两眼,他还是颓然地放下手。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陈春晓一扫萎靡神情,翻身冲向手枪,枪头逼近林净,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陈爸……”林净没有惊讶,表情却因脸部肌肉的牵动,慢慢在改变,甚至,本以为力气早已告罄的身体开始缓慢地移动。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变局的诡异空气。
“小净,原谅我,人都是要求生存的。”陈春晓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虽然林净为他卖命,但紧要关头各人自顾性命呀!
“哈!哈!”林净抬眼看地,涣散的眼神逐渐凝结,四周的温和气息似乎卷入林净的眸里,然后再迸散霜雪般的冰刃,只在瞬息之间,她的眼神泅成两泓黑潭,比太平洋还深,比西伯利亚还冷,直勾勾地望进陈春晓的灵魂。
霍麟心惊,他第一次看见林净这种狂魅的眼眸,不由自主的,他向她靠近。
“嘿……别怪我,我一定会帮你厚葬。”陈春晓颤抖着,有点惊惧于她的目光。
“很好,你有机会活下去了,动手吧!”林净噙着笑意,眼神的温度依旧继续低荡,霍麟在其中读出一种很疲倦的讯息。
陈春晓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我父女一场,有没有什么心愿要我帮你完成的?”毕竟林净是他的义女,这些日子以来与她也算有亲情,猝然要结束她的生命,还是有点不忍。
林净的笑意愈来愈扩大,随着展开的笑颜,眼神却愈来愈深沉、愈空洞,看得陈春晓直冒冷汗,这已不是他认识的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