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问你,是车重要,还是人重要?」
「何者为重,但问人心。每个人对每一件事的评价都不一样,比如你,纽西兰那桩意外发生後,你是气自己受伤比较多,还是气魔术表演被破坏比较多?」
「呃……」该死,他居然辩输了,一时之间还找不到话回她。
她见好就收,回他一朵娇柔笑花。「刚才离开警局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几颗巧克力糖,你要不要吃?」
「不要!」他大叹口气,被她的没神经打败了。「你怎能如此心平气和?那家伙这麽混帐,你都不生气吗?」
「如果生气能改变事实的话,或许我会生气。」她边剥糖果纸、边说。「但事实是,已经发生的事便成了定局,沮丧、懊悔、愤怒又有何用?」
「天哪!你到底几岁?」豁达大度像位七旬老者,完全没有年轻人的火气,让他……心里满是疑惑,不知该敬佩还是该愤怒,只觉得充满浓浓的无奈之情。
「二十五。」
瞧她舔著糖果纸的可爱模样是有像,不过内在更胜五十二就是了。「你从没生过气吗?」他忍不住好奇。
「当然有啊!」含进一口甜甜苦苦的巧克力,她陶醉得眼都眯起来了。「不过我尽量想开就是了,成天想著无法改变的事,只会让自己痛苦;人生不过半百,快乐是一天、悲伤也是一天,而我选择善待自己。」
好超然的想法,听得程闻人整个人都呆了。
「想必你的日子过得十分快活。」无欲无求、无忧无虑,简直可以成仙了。
「是不错啊!」她低喃,娇柔的嗓音更添入几分低哑,变成一种无边媚惑的频律,直直荡进他的灵魂深处。
他情不自禁转头望了她一眼,盈白如玉的侧脸冶艳依旧,几丝秀发在清风的作弄下掩住她的脸庞,万种风情自然流露。
真是媚,直媚入骨子里了。
可他已不再会像初见面时,误认她是名风骚放荡的女人。因为她的眼神、言谈还有举止,在在流露出高贵的气质。
「我欣赏你的豁达,但可惜我本性刚烈,要磨到如此圆融,大概还须二十年。」易言之,他还是会继续发火、跳脚、死不认输;请她多多包涵。
莫晴但笑不语。他不知道她从小就必须学著「看开」,得不到的东西再怎麽强求也是求不到的,不如乾脆地放弃。
她学了二十五年,才懂得什麽叫舍得——舍弃欲望,才会得到心灵的平静。他若能花二十年学会这种豁达,其实已经比她厉害太多了。
「前面左转就是我上班的地方了,谢谢。」她指著罗斯福路上一楝二十层高的大楼说道。
「不客气。」程闻人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到大楼门口;「莫氏企业」四个字映入眼帘。「原来你在莫氏上班,这家公司近几年来在国际上很有名,据说崛起过程有如传说,短短三十年便由一家中小型企业跻身全球百大企业之列。不过因我非商场人士,所以细节并不清楚。」
「哈哈哈,我也不晓得!」她耸肩傻笑,怎能告诉他,莫氏之所以爬得快,是因为一群在感情上得不到满足的女人,将全副精神改投注到事业上了,公司不发达都难。
「不过你公司的名称竟与你的姓一样,实在太巧了。」
当然,那是她家的嘛!「对啊!」莫晴颔首,开门下车。
「要等你吗?」他倾过身子问道。
「你要在这里等我下班?」她愕然。
「发生这麽多事,你还有心情上班?」他怔忡,还以为她只是来交代一些事而已。
敢情他们是在鸡同鸭讲?莫晴啼笑皆非。「我又不是老板,怎能说不上班就不上班?」虽然公司是她家的,不过掌权者是她母亲,有资格任性的是母亲,不是她。
「你这麽说也对啦!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她向他摆摆手、转身上楼。
程闻人坐在车里,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好啦!都没事了,现在我要干什麽?」原以为这趟去警局会被刁难很久,因此他将每日固定的排练改到晚上,想不到笔录这麽快就做好了,现在中午都不到,他该如何消磨这一大段空白时间?
他在台湾没什麽亲人,父母早在他高中时期就相继去世,他利用他们留下来的遗产上大学,却在大二时偶然接触到魔术,从此上瘾。
後来,为了钻研更高深的魔术技巧,他索性休学,远赴美国拜大卫·考伯菲为师,日夜苦练,终在世界魔术大赛上勇夺冠军宝座,组织自己的魔术团,巡回世界表演。
这期间,整整八年,他不曾返抵国门一步,也未与任何朋友同学连络。如今一空闲下来才发现,他身边除了一起努力打拚的夥伴外,竟连个可以谈天的朋友也没有。
「唉!乾脆再去找老板算了。」叹口气,他发动引擎正想离开,不意却发现一个小小的化妆包正好整以暇地躺在乘客座上。
「这该不会是莫晴的东西吧?」他拿起化妆包打开一看,入眼的几片卫生棉让他尴尬地红了脸。
「啧!这麽重要的东西也乱丢。」赶紧把拉链拉上,又翻了张报纸出来将它妥善包起,他才像拎著一个烫手山芋般地带著化妆包走下车子。
「少了这玩意儿她会很麻烦吧?」所以他决定将化妆包物归原主。
步入「莫氏企业」大楼,他走向柜台。
「对不起,我想找莫晴小姐。」他对著柜台人员说,却得到柜台人员诡异的眼神。
「请问先生贵姓大名?」柜台人员问。
「程闻人。」他皱眉,这两个家伙的眼神叫人不舒服极了。
柜台人员以内线连络了一下,复抬头道:「请上四楼会计部。」
「谢谢。」他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却发现两名柜台人员的视线,还紧盯著他不放。「搞什麽鬼啊?」虽然才第一次进「莫氏企业」,但这家公司在他心里的评价已跌至谷底。
乘著电梯来到四楼,程闻人才踏进会计部,心头的不悦就像搭云霄飞车般急速地冲上顶点。
「程先生是吧?」一个女人走过来招呼他。
又是那令人厌恶的视线。程闻人冷下俊脸。「请问莫晴小姐在吗?」
「她被总经理叫进去问话了。」女人领著他来到会客室。「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一说完,女人就走了。留下程闻人独自待在会客室里喷火。
不是错觉,这家公司的人全都无礼至极,让他忍不住怀疑,他们是凭什麽在这诡谲多变的商场上立足的?野蛮吗?
这种烂地方他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好想一走了之,可手里微沈的重量提醒了他;不管莫氏的员工有多可恶,起码莫晴不在烂人行列中,他是为她而来的,断不能因其他因素退却。
满腹怒火地坐在沙发上等著,他不停地看表,不漏掉任何一秒钟的流逝;六十秒累积成一分钟、六十分钟累积成一小时。转眼间,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小时又十五分钟。
姑且不论莫氏员工的待客态度如何,但直到现在他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被招呼到。
气死人了!火气直冒,他打开会客室的门,正想找个人问清楚莫晴去向,旁人的对谈适时闯进耳畔,止住他的脚步。
「会客室里那名男人就是她的新欢啊?」
「我早说过那女人人尽可夫,现在你们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