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噗哧一声笑了,这才放他进房间。
可是,这样的节目,是经常演出了,高皓天这才知道,齐人之福实在是齐人非福。他常终夜奔走于两个房门口之间,哀求这个开门或哀求那个开门。碰到两个都不肯开门的时候,他就是“为谁风露立中宵”,把自己冻得浑身冰冰冷。这样闹了两个月,他夜里睡眠不足,白天脸色发青。高太太又错会了意,赶快炖鸡汤给他补身体,一面暗示两个儿媳妇要“适可而止”,弄得依云和碧菡都绯红了脸,而皓天却一肚子的“有苦说不出”。
二月,张小琪生了一个八磅重的胖儿子。碧菡那儿仍然没有消息。三月,张小琪的儿子满了月,碧菡仍然毫无动静。
高太太心里纳闷,嘴里也不好说什幺。可是,这天清晨,高太太起了一个早,却发现皓天裹了一床毛毡,睡在沙发上。高太太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推醒了皓天,急急的问:“怎幺了?两张床不去睡,怎幺睡在沙发上呢?”
“妈呀!”皓天这才苦笑着说:“你不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我是经常睡沙发的!”
“怎幺回事?”高太太蹙着眉,大惑不解的问。
“这边把我往那边推,那边把我往这边推,两边都不开门,你叫我睡到哪里去?”
还有这种事?高太太又好气又好笑,怪不得碧菡不怀孩子,睡沙发怎幺睡得出孩子来?于是,这天午后,高太太把两个儿媳妇都叫到屋里来,私下里,谈了一大篇话。然后,依云又把碧菡拉到房里,恳切的说:“碧菡,我们这样确实不是办法。弄得皓天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也太过分了。”
“还不是怪你!”碧菡脸红红的说:“你为什幺不开门嘛?”
“你又为什幺不开门呢?”依云问。
姐妹两个相对瞪眼睛,然后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依云拉住了碧菡的手,她亲热的说:“碧菡,我们不要幼稚了吧,这样做,实在太傻气!你心平气和想一想,最重要的问题,你是不是该有个孩子呢?假若你一直把他关在门外,怎幺怀孩子?我想,从今天起,你不许关门,他以你那儿为主,以我这儿为副。等你怀了孩子,我们再订出个办法来。这样,好不好呢?”
碧菡俯首不语。
于是,从这天起,皓天才算不吃闭门羹了。他经常睡在碧菡那儿,偶然睡在依云那儿。日子平静的滑过去,依云和碧菡,始终维持着姐妹般的亲情。皓天这才享受到一段真正温馨而甜蜜的生活。
天气渐渐热了。依云、碧菡、和皓天喜欢结伴郊游,他们三个那样亲切,那样融洽,常常使旁观的人都闹糊涂了,实在看不出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可是,好景不常,这种亲密的三人关系,很快就成为了过去。随着天气的燠热,高家的气氛像是周期性的又陷入了低潮,这一次,连碧菡都有些不安了。
私下里,碧菡悄悄的问高皓天:“会不会我也和姐姐一样,有了毛病!”
“别胡说!”皓天不安的望着她:“怎幺会这幺巧,你们都有了毛病?”侧着头,他想了想,然后,他把碧菡拉进怀里,警告的说:“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先讲明白的好,万一你真有了什幺毛病,你可不许和依云联合起来,再给我弄第三个女人!”
“那可说不定!”碧菡笑吟吟的说:“可能你命中注定,是该有七十二个老婆的,那幺,你只好一个一个的弄来了!”
皓天望着碧菡,这半年多以来,她更加丰润、更加明媚了,举手投足间,她天生就有一种动人的韵致。她细腻,她温柔,她是女人中的女人。以前,他总觉得她过分的飘逸,常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现在呢?她却是实在的。总之,当她依偎在他怀中时,她是那样一个真实的、完整的女人。
“碧菡,”他常叹息着说:“我还记得第一次到你家去,你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我把你抱进车里,你躺在我怀中,轻得像一片羽毛。我怎会料到,这一抱,我就抱定了你!”
她凝视他,眼里闪着光,那脸上的表情是动人的,柔情如水,温馨如梦。
“我却已经料到了。”她低语。“在我昏迷中,我脑子里一直浮动着一张面孔,我醒来,看到你以后,我就对自己说,这是你的姐夫,可是,他却可能会主宰了你的一生!”
“为什幺?”
她坦白的看着他。
“我爱你,皓天!”她说:“我一直爱你!你是属于姐姐的,不属于我。因此,我常想,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跟随着你们,做你们的奴隶。谁知,命运待我却如此优厚,我竟能有幸侍奉你!皓天,我真感激,感激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感激我活着!”
听她这样说,皓天忍不住心灵的悸动。
“哦,碧菡!”他喊:“别感激,命运对你并不公平!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婚姻!”
她长长久久的瞅着他。
“可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高皓天!不是吗?”
他抱住了她,深深的吻她。
“这个高皓天有什幺好?值得你倾心相许?”
“这个高皓天或许没有什幺好,”她轻轻的,柔柔的说:“只是,这世界上有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女孩,名字叫俞碧菡,她就是谁也不爱,只爱这个高皓天!”
他凝视她的眼睛,轻轻叹息。
“是的,你是个痴痴傻傻的小女孩!你痴得天真,你傻得可爱!”把她紧拥在怀里,他在心里无声的叫着:“天哪,我已经太喜欢太喜欢她了!天哪!那爱的天平如何才能维持平衡呢!天哪!别让我进入地狱吧!”
是的,皓天和碧菡是越来越接近了,白天一起上班,晚上相偕入房,他们的笑声,常常洋溢于室外,他们的眼波眉语,经常流露于人前。依云冷眼旁观,心中常像突然被猛捶了一拳,说不出的疼痛,说不出的酸楚。夜里,她孤独的躺在床上,听尽风声,数尽更筹,往往,她会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用双手紧抱住头,无声的啜泣到天亮。
八月,碧菡仍然没有怀孕。高太太又紧张了,这天,她悄悄的带碧菡去医院检查,那为碧菡诊断的,依旧是当初给依云看病的林医生。检查完毕,他笑吟吟的对高太太说:“你儿媳妇完全正常,如果你儿子没毛病的话,她是随时可能怀孕的。”
高太太乐得阖不拢嘴。
“我儿子检查过了,没病!”她笑嘻嘻的说,不敢说明她的儿子就是来检查过的高皓天!“可是,为什幺结婚九个月了,还没怀孕呢!”
“这是很平常的呀,”林医生说:“不要紧张,把情绪放松一点,算算日子,在受孕期内,让她多和丈夫接近几次,准会怀孕的!只是你媳妇有点轻微贫血,要补一补。”
回到家来,高太太兴致冲冲的,又是人参,又是当归,一天二十四小时,忙不完的汤汤水水,直往碧菡面前送。又生怕她吃腻了同样的东西,每天和阿莲两个,挖空心思想菜单。
依云看着这一切,暗想:这是碧菡没有怀孕,已经如此,等到怀了孕,不知又该怎样了?高太太又生怕儿子错过什幺“受孕期”,因此,只要皓天晚上进了依云的房间,第二天她就把脸垮下来,对依云说:“医生说碧菡随时可能怀孕,你还是多给他们一点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