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一听,对方把自己的来龙去脉,全弄清楚了,口气不凡,出手阔绰。在惊奇之余,就有一些忌惮了,打量云飞,问:
“你贵姓?”
阿超抢着回答:
“我们少爷姓苏!”
金银花皱皱眉头,苦苦思索,想不出桐城有什么姓苏的大户,一时之间,完全摸不清云飞的底细。云飞就对金银花微微一笑,不亢不卑的说:
“不用研究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没没无名的人,和你金银花不一样。我知道我今晚实在冒昧,可是,萧家姐妹和我有些渊源,我管定了她们的事!我相信你收留她们,出自好意,你的侠义和豪放,人尽皆知。那么,就请好人做到底,多多照顾她们了!”
金银花不能不对云飞深深打量:
“说得好,苏先生!”她眼珠一转,脸色立刻改变,嫣然一笑,满面春风的说:“算了算了!算我栽在这两个丫头手上了!既然有苏先生出面帮着她们,我还敢教训她们吗?不过呢……酒楼就是酒楼,不管是多么高尚的地方,三教九流,可什么样的人都有!她们两个又是人见人爱,如果她们自己不学几招,只怕我也照顾不了呢!”
雨凤急忙对金银花点头,说:
“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学,会学!以后,不会让你没面子了!”
“知道就好!现在打起精神来,准备下面一场吧!”她看雨凤:“给我唱得带劲一点,别把眼泪带出去!知道吗?干我们这一行,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不能给别人看到的!”
雨凤听着,心中震动。是啊,已经走到这一步,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欢笑是带给客人的,眼泪是留给自己的。当下,就擦乾眼泪,心悦诚服的说:
“是!”
金银花走到雨鹃身边,在她肩上敲了一下。
“你这个毛躁脾气,跟我当年一模一样,给你一句话,以后不要轻易说“我不干了”,除非你已经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
雨鹃也震动了,对金银花不能不服,低低的说:
“是!”
金银花再对云飞一笑:
“外面大厅见!”她转身翩然而去。
金银花一走,雨鹃就跌坐在椅子里。吐出一口长气:
“呕得我差点没吐血!这就叫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云飞就对姐妹二人郑重的说:
“我有一个提议,真的不要干了!”
※ ※ ※
“这种冲动的话,我说过一次,再也不说了!小四要上学,小五要治病,一家五口要活命,我怎样都该忍辱负重,金银花说得对,我该学习的,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去!”雨鹃说。
云飞还要说话,雨凤一拦。
“请你出去吧!”她勇敢的挺着背脊:“如果你真想帮助我们,就让我们自力更生!再也不要用你的金钱,来加重我们的负担了!那样,不是在帮我们,而是在害我们!”
云飞深深的看着雨凤,看到她眼里那份脆弱的高傲,就满心怜惜。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一句都不敢再说,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再给她另一种伤害。他只有凝视着她,眼光深深刻刻,心里凄凄凉凉。
雨凤迎视着他的眼光,读出了他所有的意思,心中怦然而动了。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一任彼此的眼光,交换着语言无法交换的千言万语。
这天,小五出院了。
云飞驾来马车,接小五出院,萧家五姐弟全体出动,七个人浩浩荡荡,把小五接到了四合院。马车停在门口,雨凤、雨鹃、小三、小四鱼贯下车,个个眉开眼笑。云飞抱着小五,最后一个下车,小五高兴的喊着:
“不用抱我,我自己会走,我巳经完全好了呀!”说着,就跳下地,四面张望:“我们搬到城里来住了呀!”
云飞和阿超忙着把小五住院时的用具搬下车,一件件拎进房里去。云飞看着那简陋的小屋,惊讶的说:
“这么小,五个人住得下吗?”
雨鹃一边把东西搬进去,一边对云飞说:
“大少爷!你省省吧!自从寄傲山庄烧掉以后,对我们而言,只要有个屋顶,可以遮风避雨,可以让我们五个人住在一起,就是天堂了!那能用你大少爷的标准来衡量呢!”
云飞被雨鹃堵住了口,一时之间,无言以答。只能用一种怆恻的目光,打量着这两间小屋。想不出自己可以帮什么忙。
小五兴奋得不得了,跑出跑进的。欢喜的嚷着:
“我再也不要住医院了!这儿好,晚上,我们又可以挤在一张大床上说故事了!”她爬上床去滚了滚,喊:“大姐,今天晚上,你说爹和娘的故事给我听好不好……”忽然怔住,四面张望:“爹呢?爹住那一间?”
雨凤、雨鹃、小三、小四、全体一怔,神情都紧张起来。小五在失火那晚,被烧得昏昏沉沉,始终不知道鸣远已经死了,住院这些日子,大家也刻意瞒着。现在,小五一找爹,姐妹几个全都心慌意乱了。
“小五……”雨凤凄然的喊,说不出口。
小五看着雨凤,眼光好可怜。
“我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爹了,他不到医院里来看我,也不接我回家……他不喜欢我了吗?”
云飞、阿超站在屋里,不知道该怎么帮忙,非常难过的听着。
小五忽然伤心起来,瘪了瘪嘴角,快哭了:
“大姐,我要爹!”
雨凤痛苦的吸口气:
“爹……他在忙,他走不开……他……”声音硬着,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爹一直都在忙?他不要我们了吗?”小五抽噎着。
雨鹃眼泪一掉,扑过去紧紧的抱住小五,喊了出来:
“小五!我没有办法再瞒你了……”
“不要说……不要说……”雨凤紧张的喊。
雨鹃已经冲口而出了:
“我们没有爹了,小五,我们的爹,已经死了!”
小五怔着,小脸上布满了迷惑:
“爹死了?什么叫爹死了?”
“死了就是永远离开我们了,埋在地底下,像娘一样!不会再跟我们住在一起了!”雨鹃含泪说。
小五明白了,和娘一样,那就是死了,就是永远不见了。她小小声的,不相信的重复着:
“爹……死了?爹……死了?”
雨鹃大声喊着:
“是的!是的!爹死了,失火那一天,爹就死了!”
爹死了,和娘一样,以后就没有爹了。这个意思就是;再也没有人把她扛在眉膀上,出去牧羊了。再也没有人为她削了竹子,做成笛子,教她吹奏。再也没有人高举着她的身子,大喊:“我的小宝贝!”再也没有了。小五张着口,睁大眼睛,呆呆的不说话了。
雨凤害怕,仆过去摇着小五:
“小五!小五!你看着我!”
小五的眼光定定的,不看雨凤。
小刀、小四全都仆到床边去,看着楞楞的小五。
“小五!小五!小五……”大家七嘴八舌的喊着。
雨凤摇着小五,喊:
“小五!没有了爹娘,你还有我们啊!”
“小五!”雨鹃用双手稳住她的身子:“以后我是你爹,雨凤是你娘,我们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说话,不要吓我啊!我实在没有办法再骗你了!”
※ ※ ※
小五怔了好半天,才抬头看着哥哥姐姐们:
“爹……死了?那……以后,我们都见不到爹了!就像见不到娘一样……是不是?那……爹会不会再活过来?”
雨风雨鹃难过极了,答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