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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咬了咬唇,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轻触他腿上断骨之处。

  「就是这里--」桀琅伸手去帮相思,断骨相互锉轧的剧痛已让他脸上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咬紧牙关忍痛,当腿骨一接上,痛楚骤然缓和了许多,他急促地喘着气,盯着相思嫣红的脸,轻轻地说:「多谢姑娘。」

  相思别过脸,一颗心又怦怦乱跳了起来,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肌肉会那般坚实,掌心彷佛还留有那股温热的触感和余温。

  桀琅生性大而化之,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看见她忸怩的神态,不由得心神一荡,掩不住骨子里的轻薄天性,脱口而出。「姑娘肤光皓白如雪,脸红起来艳若桃花,模样真是矫美,男人见了妳必然神魂颠倒。」

  相思慌乱地回过身,遍身发热,手指微颤,突然间,她想起了娘曾经说过的话,禁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

  「甜言蜜语……」她冷冷地经笑,旋身推开门快步离去。

  「姑娘、姑娘!」桀琅大叫着,心中十分懊悔得罪了端庄自持的好姑娘。

  相思奔回自己房里,一颗心兀自狂跳不止,她弄不清这是什么奇特的感觉,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渐渐平息惊惶的心情。

  她双臂交抱,紧紧环住自己,恍然大悟。

  「娘呵,原来这就是男人的甜言蜜语了,果然是……十足魅惑人心。」她悲喜夹缠地笑了起来。「您告诉过我千万别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可是却没有教我该如何去躲避,娘,该如何去躲呀--」

  第二章

  莹莹的月光,在漆黑的夜空中一团明亮。

  桀琅一整夜思潮起伏,很担心敖倪的安危,可是自己受了重伤,伤势几时能痊愈都不知道,更别提搭救敖倪了。

  他和敖倪会遭到突袭,应该是敖仲设下的圈套,为了从变生弟弟敖倪的手中抢回妻子,敖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虽然自己获救了,却无法得知敖倪死生如何,他愈想愈觉得忧急,脑中纷乱得无一刻平静。

  窗外风声吟啸,他听见树丛里发出闷哑的沙沙声,他闭眼倾听,感觉风从窗缝中渗了进来,非常非常轻柔地触探他燥热的皮肤,那种沁心的感觉,就像她润凉的指尖一般,拂散了盘踞在他心中的焦虑,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痛楚,渐渐地,在这样舒适平静的情绪中沉沉睡去了。

  相思却一晚没睡,她度过了今生第一个无眠的长夜。

  静夜里,她听见自己发出悠悠长长的叹气声,猛然间惊跳而起,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发出了和娘生前一样的叹息时,她的背脊蓦地发凉。

  她惊惶地下床,在房中来回踱步,她一点也不想和娘一样,她不要为了男人痛苦、不要疯癫、不要发狂。

  娘那种既荒谬又嘲讽的人生,她不要!

  「我和娘是不一样的,我可不要那么傻,不过是来了个男人罢了,过阵子也就走了,穷担个什么心。」她从橱柜中捧出舅舅带给她的一匹白布,置于桌上裁剪起来,她不让心里有点空闲,不停地跟自己胡乱说着话--「先弄件衣服给他穿,定是头一回看见裸身的男人,才会弄得我胡思乱想起来,第二回也就习惯了,好象第一次看见大熊时,不是吓得连河边都不敢去吗?第二次看见也就习惯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慢慢地缝制长袍,针线一道一道绵绵密密,她什么都不去想,心思全放在制衣上,混乱的思绪逐渐平稳了下来,她以为自己的心空了,所以静了,却察觉不到一股柔情悄然飘至,无声无息地填满了她的心。

  当她缝制完成,缓缓放下针线,抬起倦眼,这才发现朝阳升起了,绯红的霞光温暖地照进屋里,她痴望着窗景,这清晨的阳光竟是如此美丽。

  她拿起长袍,走向原来娘住的那间房,那房里现下正睡着一个男人,娘生前定料想不到吧?

  相思走到房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门,故意弄出极大的声响来,果然,就把睡梦中的桀琅给惊醒了。

  「把衣服穿上。」她把长袍拋给他,没有多看他一眼,便又走了出去。

  桀琅呆望着手中的长袍,霎时完全清醒过来,这是一件新制的长袍,而且是依他的身长来缝制的,他心中一暖,既感到诧异又觉得温馨。

  相思再度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盆热水,见他望着袍子发呆,奇怪地问:「为什么还不穿上?」

  桀琅抬头看她,耸了耸肩,嬉皮笑脸地道:「我现在想动一下都难,尤其是断骨才刚接上,这一动万一歪斜了,说不定一生都得跛着脚走路,我看,还是麻烦姑娘帮我穿吧?」

  相思放下脸盆,不动声色地趋前替他披上袍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他的断腿,仔仔细细为他穿整妥当,整个过程,她都刻意屏住气息,装作无动于衷,强迫自己将眼前所见的一切视若无物。

  「多谢姑娘美意,这件袍子十分合身。」桀琅以奇怪的眼光凝视着她,觉得她的表情又此昨天冷淡了几分,眼圈看得出疲累的痕迹,他沉声问:「姑娘昨夜没睡?是为了缝这件袍子吗?」

  相思不答,径自拧了拧手中给他。「先洗脸吧,一会儿再送早饭过来。」

  「姑娘怎么称呼?」

  「等你的伤痊愈就尽快离开这里,我叫什么名字你根本不需要知道。」相思板起脸,故作不耐。

  「姑娘既然不肯说,也就是随我怎么叫都可以喽!」桀琅轻轻一笑,他边擦着脸,眼中流露出狡谲的神色来。

  相思不睬他,捧起脸盆走出去,许久之后,才又端着熬好的米粥进来。

  「有劳娘子费心了。」桀琅笑嘻嘻地接过热腾腾的米粥,有意捉弄她。

  相思听了,果然一脸薄嗔。「你胡叫什么?」

  「姑娘既然不告诉我姓名,我只好娘子、娘子的叫了。」

  「不许胡叫。」相思红着脸轻叱。「我叫卓相思,你可满意了吧。」

  「卓相思--」桀琅复诵了一遍,温柔地低语。「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相思这个名字真美。」

  相思脸色微变,冷哼着。「不过是我娘一时胡涂而取的名字,听了就教人厌烦,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美。」

  桀琅微愕,惊见相思眼中盛满深深的怨痛,他大感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致使她如此?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豹吼,相思眼中的憎怨稍纵即逝,桀琅见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随后听见她对金钱豹说话的声音。

  「你抓什么来吃了?吃得一身是血,快过来洗洗干净。」

  桀琅发现她对金钱豹说话的语气,就像责怪一个弄脏衣服的孩子一样,显得那么温和可爱,而与他说话时却截然不同,态度冰冷淡漠,语中带刺,就像他曾经对她做过什么罪无可逭的事那般地深恶痛绝。

  他的好奇心更为强烈了。究竟为什么?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

  桀琅慢慢喝光了米粥,忽见相思一手抱着小猴子,一手抱着瓦罐走进来,她将小猴子放在他身侧,一语不发地替他的断骨上药,然后用白布层层绑缚起来,让他的断骨不致移位。

  桀琅一脸惊异地瞪着小幼猴,小幼猴也睁着圆不溜丢的大眼睛看他,一面还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要带豹兄出去,你替我看着这只幼猴。」相思简单地说完,转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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