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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凤娘把髻玉带进房后,轻声问道:“你还有亲人吗?”

  “我爹还有一个兄弟,可是已在彤云寺出家为僧了,其余的都是一些远房亲戚,我爹娘突遭横祸,根本来不及安置我,我甚少出门,也不太清楚那些亲戚都住在何处,所以……”

  “你爹可是朝廷命官?”余凤娘觑着髻玉的脸问。

  髻玉仔细打量余凤娘,相信她应不至于出卖自己之后,才点了点头。

  “我早就看得出来你出身不凡了,沦落到此,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呢?”

  “我已不敢去想那些了。”髻玉的声音透着疲惫。

  “不想也对,庸人自扰罢了!”

  看着髻玉一脸倦容,余凤娘也觉不忍,便吩咐下去给髻玉备水洗澡。不多久,几名小厮搬进一个大澡盆,轮流提着热水将澡盆倒满,余凤娘准备了一套簇新的衣服搁在一旁,对髻玉说:“这衣服你先穿着,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千万别跟我客气,知道吗?”

  髻玉感激地点点头。

  余凤娘反手将门锁上,好让髻玉放松梳洗一番。

  房中水气氤氲,髻玉脱下一身的脏衣服,半躺进澡盆中,水很热,浸在热水中的雪白肌肤迅速泛红,她拭掉额上的细汗,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热水带来的松弛与舒畅,当紧绷的神经放松以后,便感到昏然欲睡了。

  水温渐冷,髻玉缓缓睁开眼睛,正准备起身时,水面上出现的白色倒影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住动作,在逐渐静止的水面上看清楚了倒映的影子,心脏陡然失速狂跳起来。居然是蛰龙。

  化成原形的蛰龙将身子卷在梁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髻玉的心中狂喜不已,原来蛰龙一直跟着她到这里来,仍然在意着她、担心着她的安危。

  她假装没有发现他,泰然自若地擦拭着身上的水滴,虽然明知他正在看着自己,却一点也不打算遮掩,甚至还刻意地把动作放慢下来,自然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屋中还有别人存在一样。

  当髻玉意识到自己竟然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勾引蛰龙时,脸颊迅速绯红了,她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大胆,如此不顾一切想得到他。

  她红着脸,拿起一件薄纱罗慢慢穿上,然后坐到铜镜前,一边梳头、一边从镜子中看着身后的屋梁,他仍然一动也不动的伏在梁上,看样子根本对她的诱惑无动于衷,不免感到失望和沮丧。

  她对自己的聪敏与绝色一向自视甚高,但凡见过她的男子会出现迷恋倾倒的神情和目光也都让她习以为常,但是遇上蛰龙以后,总不能习惯他对自己那种冰冷淡漠的态度,蛰龙的想法让她捉摸不透,她已被说不出因由的爱情折磨得痛苦万分,为什么蛰龙还能像置身事外一样无动于衷,她真的不明白?

  她在床上躺下,并不准备拉下床帷,既然蛰龙喜欢躲在角落偷看她,干脆就让他清清楚楚地看个够吧!

  不过,与蛰龙同处在一个空间的感觉令她非常安心,紧张的情绪渐渐松懈下来,很快地便沉沉地睡去了。

  梁上的蛰龙动也不敢动,因为不放心髻玉的安危,所以一路悄悄跟她到此,没想到会意外撞见她宽衣入浴的这一幕。从她开始卸下衣服,他的理智便催他快走,偏偏身体却无法接受指挥,一点也动弹不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凝住不动了,看着她洁白无瑕、柔软茬弱的身体,令他浑身血脉贲张,理智几乎崩溃。

  这一幕,让他回想起木云曾带给他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欢愉,身体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他紧紧缠卷着屋梁,就怕一时无法克制,会不计一切后果,飞身下去要了她。

  他终于明白,愈是不想在意,就愈深陷其中;愈是不敢动情,感情就愈泛滥成灾,过度的压抑已令他的身心紧绷得无法负荷了,他必须在最后一点自制力用尽之前,尽快将髻玉的未来安排妥当,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一点对髻玉的歉疚,也才能放心离开她,没有后顾之忧,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从此便杜绝杂念,回到华山继续潜心修炼,再不与人来往了。

  但是,到底髻玉应该要有怎么样的将来和结果,才能让他放心回华山,却是一道令他困惑的难题。

  静寂的深夜,让蛰龙的听觉更为敏锐,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余凤娘和杜之禹母子之间亲密的对话,他无声无息的婉蜒游到他们的房间,伏在梁上,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一对母子,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话题一开始谈的是住店商人提到的无故暴毙在山林中的盗贼身上,当然不会有人知道是蛰龙的杰作,于是出现了许多奇怪的揣测和绘声绘影的传说,都谣传是山中的魑魅魍魉在作怪。

  蛰龙听得有些无聊,刚想走,就听见余凤娘提起髻玉了,他屏息倾听着。

  “那些盗贼死了也好,否则像髻玉这么可怜无辜的女孩子又不知道要多出几个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那批盗贼,凭髻玉这样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来咱们这个小城镇呢?你说是不是!”余凤娘看着杜之禹,显然话中有话。

  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杜之禹也但承不讳。“陆姑娘的确与众不同,只是不知道她父亲是否已将她许配给人了?”

  “依我看……不久像,否则她早该投靠夫家去了,怎么还会打算住在这里,我看明天找个机会问问她,如果她还没许配人家,娘就想办法把你们凑成一对,你说好吗?”

  杜之禹低声笑了笑说:“那自然好啊!如果不是因为陆姑娘的双亲突遭不幸,否则以儿子这么一个小小的秀才,哪能娶得官家的千金小姐呢?”

  余凤娘笑逐颜开,兴致高昂地说,“就是啊!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幸亏来了一个髻玉让你终于肯点头办婚事了,否则娘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抱孙子呢!”

  蛰龙听出杜之禹想娶髻玉的心意,脑中一时之间竟昏乱复杂,他离开余凤娘母子的房间回到髻玉房里,回复人形立在她床前,凝望着她的脸,想到将有一个男人就要娶她,情绪竟浮躁得无法平静,他应该可以放心走了,却为什么还恋恋不舍?心绪复杂得静不下来?

  东方渐露曙光,髻玉从睡梦中悠悠醒来,下意识朝屋梁望了一眼,蛰龙已不在了,不过她相信蛰龙一定还躲在什么地方看着她,所以心情仍觉得特别愉快,她起身穿戴好衣服,神清气爽地下楼。

  经过一番梳洗整理,髻玉显得光采照人,尤其是脸上浅浅的笑容,令余凤娘和杜之禹眼前为之一亮。

  “大娘,公子,早!”髻玉笑意盈盈,昨日脸上的忧邑已不复见了。

  “来吃早饭吧!”

  余凤娘亲热地拉看她的手坐下,杜之禹则体贴地送上热粥和几碟小菜,不敢贸然盯着她瞧,转身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我儿子就是这样老实。”余凤娘直爽地笑起来,把想了一夜的话对髻玉说。

  “之禹是个读书人,去年考上了秀才,正准备明年春天赴长安应试,他画得一手好画,肚子里有些墨水,也很懂得上进,我可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喔!我的儿子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髻玉没听出余凤娘的弦外之音,笑望了杜之禹一眼,见他长得清秀斯文,看得出来是一个苦读的书生,她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答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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