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有私事?”
“你忘了你说过决定要选我?”
“先生,说了一百零八遍的话,你还听不厌吗?那我就不厌其烦的再重复一次,这是我情急之下的戏言。”经过之前的一些事,舒云和他早成为朋友,所以敢把话说得直接,不怕伤害他。
“唉,你随便说说,我可是听得认真呢!”季炜翔故意装出一脸受伤的表情。“没关系,总有一天等到你。”
“你慢慢等吧。”她兜他一头冷水。 果然不出所料,一年来,不知上演几次的相同对答。不过,还好,他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将高脚椅转个圈,季炜翔跳下来。
“只是来告诉你,和邵氏土地开发合作案的企划,我们得快点拟定,不能再大意失荆州了。”
“知道啦,大忙人,快去应酬吧。”
“这是下逐客令吗?” 舒云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歹命呀!走了,拜拜。”季炜翔挥挥手,总算离开。
忙了一个段落,终于可以坐下来松口气。看着客人们都各自安然享受在他们的一隅,舒云觉得很满足。 几乎从一早开始,她便处于一种很不寻常的烦躁里,隐隐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现在已进入一天的尾声,总算可以悠闲的喝口茶,看看报。 在吧台放上靠窗客人要的星期五特制桔梗花茶,随意一瞥旁边正摊开的报纸艺文版,斗大的标题,硬生生刺入眼帘,舒云颤抖的手,险些将杯子打破。新锐画家曹译个展,今起在市立美术馆展出,一连展出十天。 曹译,这个几乎从她的生活消逝的名字。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关于他的记忆彻底埋葬,没想到只是光见到他的名字,便足以撼动她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心房,更别说如果见到他的人了。 他又出现了,他又出现了,舒云的脑子一团混乱。 虽然只是几个字,却让她的心情百转千折。 经过一个上午的挣扎,舒云还是在星期六下午往美术馆方向驶去。曾经因为画展的联系,让她和曹译的关系起过微妙变化。既然注定要让她看到这则消息,她便很难忘记,越是特意想忘掉,越是忘不掉。记忆像一只虫,冷不防蚀你一口,让你无处可躲。
看到美术馆特有的金属图腾,原来坚定的心,突然萌生退意。他会不会在自己的画展上出现?如果碰到面,她该怎么办? 最终她还是进场了,拿不定主意,就将命运交给天意。转动骨碌碌的双眼,迅速打量四周,确定没有曹译的身影,她不禁松口气,却又有种莫名的失落压在胸口。遇不到当然最好,她实在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是很想见他。
总算可以放心观赏他的画,每一幅她都看得很仔细,隔着画的距离来揣测这两年的他,她觉得安全。 曹译这次展出的画,以景物居多,几乎看不到人像。色彩传达的讯息相当强烈,强烈到霸占人的视线,让人很难能够忘记。无疑地,他在用色、光影的掌握上,技巧进步许多。但她还是喜欢他的水彩画,比较柔和。而这种印象派与后印象派结合的油画,舒云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她从一幅画转到下一幅画,如此急切与仓皇,为的就是要捕捉他缺少成分的灵光。当停驻在整幅以深蓝漩涡占据画框的面前时,她终于知道他缺少的是什么了,是阴、是柔、是完整的爱。他的画太强烈、太偏执、太阳刚,没有阴阳调和、刚柔并济的平和美感。 他的画里没有爱!舒云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疼。
缓缓退出会场,看见不算少的人潮,她不禁开心起来,又不是自己的画展,真不知道自己开心个什么劲。
阿驹走进偌大的办公室,对着背过座椅,面向窗外的坚挺背影报告着。 “她现在已经跟大学死党在东区开了一家店,店名是‘回家’。”
出乎意料地,座椅上的人儿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发一发言,阿驹忍不住清清喉咙,再度开口。“老大,你还不打算现身?”
椅子突然转个圈,一张虽然冷、线条却完美无缺的俊脸就近在咫尺。 “还不是时候!”
语气中的威严与森冷,足以震退任何人,阿驹却还是鼓起勇气造次。 “那要到什么时候?”
果然锐利的眼神迸射出一道骇人的光。“快了,但不是现在。”
“老大,你还真沉得住气呀!”阿驹不禁摇头,啧啧称奇。
“要成功得先学会沉住气,你跟着我不就为了学这个?”曹译睨了他一眼。
的确,这就是他崇拜老大的地方。不过,没有人是毫无弱点的,再冷静的人,碰到“爱”,一样抓狂,甚至爆发力更惊人呢!
他决定继续捋虎须,不信激不了他。“你也知道舒云小姐的魅力无穷,她的常客自然很多……”
“常客”?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译略嫌激动地打断。“什么叫‘常客’?不准你用这样的字眼,把她说得好像接客小姐!”
阿驹张大嘴,老大未免太敏感,常到店里的客人,不叫“常客”,叫什么?都还没讲到重头戏呢!看来老大比他想得更容易激动。
“好,我修正,女主人的仰慕者很多,不在话下,最殷勤的,还是非季炜翔莫属。”
曹译的眉毛,迅速拧成一道。“季炜翔?他还在?”
阿驹不禁贼笑。“当然。老大你再不现身,舒云小姐就快被人追跑了。”
“不会!他不会有机会的。”曹译说得坚决又笃定,话锋突然一转。“土地开发案的第三波企划发给厂商了吗?”
“发了,果然引起他们高度的兴趣。”
曹译点点头。“很好,等这个案子抢到手,便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快去办事吧!”
关上门,阿驹开始大笑。不是说还不是时候吗?怎么这会儿又猴急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自制力再强,仍是会被嫉妒烧昏头。
擎天集团蕞尔的大楼,矗立在东区最精华的商业金地带,从接待大厅的不凡气势,就可看出这集团握有的财力有多雄厚。 总裁办公室的任均毅,正聚精会神地研究连抢“擎天”三件土地开发案主角的小资料。 有趣! 近些年,“擎天”的业务已趋于稳定成长,几乎没有可资竞争的强敌出现,任均毅也渐渐将棒子移交,不大管事。虽然表面上如此,暗地他仍是会插手辅助他这双儿女,尤其是他那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仍嫌稚嫩的女儿。 他早就注意到连续让舒云吃三次败仗的对手,之所以不出面,是因为他欣赏这来势汹汹的后起之秀,他激起了任均毅想与之较劲的兴趣。
完美的构图、新颖的点子,使他的企书胜过舒云好几筹。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于他没有任何财团靠山,却胆敢把价钱压低“擎天”一成,显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志不在赚钱,而在赢,为什么? 敲门声打断任均毅的沉思,他期待异常,看来答案马上可以揭晓。 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俊挺的身形,阳刚味很重,冷硬的脸部线条找不到一丝斯文,但却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在任均毅锐利的评量目光下,没有一丁点儿的局促与不安,自然地落座跷起腿,宛若王者的架式,散发自信的丰采。 第一回合的较劲,任均毅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