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都不重要,在网路上,性别是不存在的,也许是因为对爱情的审慎与保留,水莲也没有网恋的欲望,也因此两人的来往,成了超越性别的沟通,果真如水莲选的化名——纯真而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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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的“回家”人气稍歇,夜色渐深,水莲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医生,他静静地坐在窗边,也没有特定做什么,点了杯火焰咖啡。自从那次之后,他好像只点过火焰咖啡,想不到有人像她如此喜欢这种苦涩而戏剧般的滋味。
他没有试图再和水莲交谈,但每个星期二,总见他静静坐着,直到打烊。
不可否认,他真的很吸引人,即使不开口,静静坐在那里,也使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小蓁还在厨房忙着,水莲只好拿起他点的第二杯火焰咖啡,叹了口气地走过去。
“先生,你的咖啡,请慢用。”
水莲原本决意转头就走,却被他桌上的素描簿所吸引。没有印象派的柔美线条,眼前“回家”的窗外风景,被扭曲为画者自己的内在世界,虽然很抽象,却充满千言万语的欲诉之情。
“很有吸引力。”水莲喃喃自语。
齐嘉纶微微一笑。“愿意坐下来欣赏我的涂鸦吗?”
仿佛有股魔力牵引她,水莲随着他的话落坐,也随着他翻动素描簿而展开一次次的惊叹之旅。
“你不怎么喜欢协调的美感嘛!”水莲一边欣赏,也发表自己的感想。画作大部分都不算完成,有时只是随意几笔,而且并不只使用炭笔,随意的原子笔,甚至彩蜡笔都可以用来挥洒,每一幅都跟整齐、协调、柔美扯不上关系。
“生活中本来就很少协调的美感。”齐嘉纶端详水莲恬静的侧脸,觉得看到了生活中难得的柔美气息。
但他不会开口对她说,因为那显得很唐突。
水莲抬眼,露出会心的笑。“说得好极了。”
翻动画簿的手突然停止,水莲认真的凝视眼前所看到的彩笔画,她看到了哀伤、颓堕与深忱的情感呼之欲出,割裂的情绪布满在一张看不清晰的女性面孔上下意识的,虽然没有任何特征表明画作中的主角是谁,但水莲知道那是自己!
她充满怀疑与敌视地瞥向他。
“我没有恶意。”齐嘉纶接收到她的讯息,缓缓说出。
“为什么画我?想证明你观察入微吗?”水莲有一种被透视的感觉,这令她非常不舒服。
看出水莲的不悦,齐嘉纶不免、心中一黯。“我无意让你难受,只是每当看你用恬静与柔美的外表来隐藏愤怒悲伤时,就觉得很、心疼。”
水莲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为什么要看得那么仔细,这教她无地出口容,于是愤怒占据她的心头。“你少自以为是,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探听别人隐私,无聊的登徒子!”
猛地拉开桌子,水莲急急起身,想躲开这种难堪。
齐嘉纶稳稳地抓住她的手。“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内心,所以你才这么生气吗?”
水莲怒不可遏。“原来揭人隐私真的是你的嗜好,很遗憾,我最恨的,就是不尊重别人心情的人,所以请放开我,虽然不能赶走你,但不看你总行了吧!放手!”
齐嘉纶没有放手,反而收紧力道,将她紧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别这样,我知道呈现自己很困难,但你愿意一直这样痛苦下去吗?”
看着他有如探照灯的双眸,水莲全身绷得更紧了,仿佛快要断裂似的,她不要靠他那么近,那会使她失去任何防御能力,尤其又面对这种她一向没抵抗力的男人!
于是她武装自己,辛辣的回嘴。“看不出你除了是一个心理医生外,还想当解救大家走出苦难的善心人士!”
“如果是我的能力所及,那么我很乐意做这样的事。”齐家纶没有丝毫揾怒他轻易地回答她的问题。
水莲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一路上心理有问题的人很多,你去找别人当对象吧,我不想随着你的实验起舞。”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吧抬,隐入休息室。
齐嘉纶懊恼着自己的躁进,平常的他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如此大的错误?身为专业的心理医师,早该知道若非病人愿意说,否则就绝不要替对方揭开伤口,但这一切的理论,在见到她之后被完全抛诸脑后,他只想替她抹去那种深沉﹂悲伤与没有自信的落寞,也许他对她一见钟情了!
“这是一见钟情吗?”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不曾把她忘怀了,她的细致与动人,令他即使只是注视,都能兴起波澜起伏的情感,教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些日子以来,他很高兴能以sam的身分跟她书信往来,从她的回信中,齐嘉纶才知道小说中的凄苦爱恋是水莲自己的写照,他很心疼她的悲伤,更恨那个伤她心的男人,到底是谁那么不长眼,忍心欺负清灵如水莲这般的女子。
还好,他能以信件打动她满是伤痕的心,藉着信件往来,诉说彼此的感情观,无疑的,他和水莲是契合的,只是,水莲不愿接近现实生活中的他,宁可选择在虚拟的网路上与人交心,唉……
“我真是愚蠢,以后要再接近她,恐怕更难了……”齐嘉纶的无力感渐趋升起,一饮而尽冷却了且早已失去火焰的咖啡。
另一边,在休息室的水莲,抑不住疯狂洒下的泪水,她难道做得不够好吗?不像已经恢复从前那个甜美温柔的样子?否则为什么还会被别人揭起心中的悲伤?尤其 是被这样一个男人,一种她执意要视之为洪水猛兽般躲避的男人?命运之神该不会又来捉弄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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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疲惫地回到家里,泡在浴缸时竟不小心睡着,等冷醒过来时,已经半夜了她离开只剩为温的水,哆嗦地差干身体,还很准的打了个喷嚏,在这时毫无预警的电话声划破寂静的夜。
“这么晚了,谁会这么扰人清梦?”水莲出口语,接起电话。
“水莲……”
睽违半年的声音低低传来,水莲觉得好像是不知名的远处传来的呓语,好陌生,陌生的,属于阿炽的声音。
“你还要说什么!”忍不住颤抖,水莲升起愤怒的情绪,都这么久了,他居然敢在过了这么久的今天捎来电话!
她好恨他以为他由自己的爱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般,爱来就来,想走就走。
“水莲……我最近好痛苦。”他嘶哑的嗓音仿佛有着无尽的悲伤。
“哼!”痛苦?跟谁比?能跟她比吗?
“这几个月,我都在抵抗那个老头的强势摆布,你知道我和家庭的关系很差,一定能了解我很苦。”
声音依然动人,但已经很难引起水莲的同情了,他曾说自己有一个混乱复杂的家庭,数不出确实数目的大小妈,和﹂个把孩子当工具利用的父亲。
但,与她何干,她早就将他驱逐出心,再也不会付出任何的同情,不关她的事了……
只是,她仍没有放下话筒,仍然听着他切切地诉说:“那老头想要我做的,就是一桩政策婚姻,为了这件事,我已经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他大发雷霆,发狠地说不承认我交往的任何一个女人,这辈子除非他安排的婚姻,否则一概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