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火冒三丈,厉声威胁,“那正好,她跑了,我就拿你代替她,把你永远锁在我身边,不准你离开我--”
这句话明明是个恫吓,但听来却又充满了某种意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愕然地睁大眼,心脏猛地一阵紧缩。
他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呆了几秒,仿彿怕被烫着似的立即将她推开。
用秦若怀代替潘写意?
他今天一定是疯了!否则不会吻了她之后又冒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秦若怀不是他该碰的,他要的女人只有潘写意一个,只有潘写意才能救得了他,其他的女人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他的潜意识中竟会有这种想把秦若怀留下来的该死念头?
一定是这阵子和她太接近的缘故,他倒吸一口气,很快地找出了原因。由于孤独惯了,难得遇上与他兴趣相投的人,才会一时昏了头,错把她当成了同伴……
一定是这样。
他努力理清头绪,秦若怀却陷入了更深的迷思,因为从刚才那个吻,她多少有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似乎已经爱上了江醒波……
不!不可以!
她的理智在她脑中大声疾呼,江醒波是写意的未婚夫,虽然他们尚未订婚,可是将来说不定仍会在一起,她既是写意的朋友,怎么可以有这种非分之想?
素净的脸微微泛白,她对自己这瞬间的悸动既慌且愧,不敢再多逗留,转身奔出了藏心楼。
“秦……”江醒波想喊她,却又硬生生收了口,只能定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那块白净胜雪的玉佩,惊疑不定地发起呆来。
第五章
之后,秦若怀和江醒波都刻意避免两人再单独相处,甚至互相回避,江醒波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作息,回到家时几乎都已半夜,因此两人已有多日不曾碰面了。
秦若怀没事也不敢再随意到藏心楼去,她要不就在园子里走走,要不就待在她的房里看书,只是,失去了玩赏古物的机会,囚笼的日子又变得漫长难挨,她的精神状态日渐委靡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
算算时间,她被绑到醒围也有二十多天了,她好想快点逃出这个牢笼,远离江醒波,回复她原来平静又自在的生活,但江醒波仍没有放了她的打算,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把她关到写意回来为止。
问题是,写意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她真怀疑江醒波有没有认真在找人?否则台北就这么丁点大,怎么会毫无写意的下落?
“咳咳咳……”她连咳了几声,坐在窗边吹着凉风,让昏眩灼热的头清醒一些。
从昨天起她就觉得身体不适,大概是感冒了,吃不下东西,整个人倦懒无神,连书都看不下去,只想就这么呆坐着,什么都不去想。
但人真的很奇怪,脑子和心里好像永远在唱反调,愈不愿去想什么,就愈忍不住去想,她愈阻止自己去思及江醒波,他的声影就愈往她的脑里塞挤,然后,她的心就开始莫名地抽痛。
他那缠绵的热吻就像个烙印,已在她心上烫出了一个印记,她遮不住,擦不掉,抛不开,忘不了,日日夜夜被那无形中繁殖的情思紧紧捆绑,难以挣脱……
这就是恋爱吗?还是,只是她一时的迷乱?
向来只知道读书的她不太明白,爱一个人有多难,又有多简单?
中国诗词里写情写爱多半含蓄,她可以从一首诗中分析爱情,并洋洋洒洒写出一大篇报告;也可以以红楼梦里贾宝玉和所有女人的关系为主题来探索人性的嗔痴爱怨。
然而,她却发现,真正的爱情只能用心去感觉,再多的诗词美句,都无法传神地表达爱的真意,所以她才想不出任何语句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想着这些时日以来她和江醒波相处的种种,她得承认,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虽然个性坏了一点,脾气糟了一点,可是,正正经经地谈论著古物和文学的他,并非只是个只知赚钱谋利的空心草包,潘写意说他是个只有铜臭味的“古董掮客”并不正确,因为在古董商这个职业的包装下,他其实是个博学多闻的学者,与他笑谈古今,仿佛能穿梭历史,那丰富的学养及狂放不羁的拓达,在在让人情难自禁……
情思一触动,她就惊颤了一下。
老天爷!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猛地从窗边站起,顿时一阵晕晃,连忙扶住窗台吸气。
“不行!再待下去我一定会疯掉!我得想办法离开……”她自言自语,忍住发疼的后脑,一步步走出房间。
此刻江醒波一定出门了,她正好有空去找回她的手机,只要有了电话,她就有机会离开醒园。
平常不觉得远,但身体一不舒服,到书房的路就变得好长,她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来到典雅质朴的书房。
房内静悄悄的,确定没人之后,她跨进房内,开始找寻她的手机。
正忙着翻找,突然,一声冷诮的质问从她背后冒出。
“你在找什么?”
她惊得差点掉了魂,霍然转身,只见江醒波一脸沉怒地盯住她。
他……今天怎么在家?
她错愕不已,一时答不出话来。
江醒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累积了多日的郁闷烦怒再度在全身飞窜。
刻意躲开五天,他以为只要不接近秦若怀,他那被她挑起的躁动心绪就会平静下来,以为只要与她保持距离,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然而,事情却和他的想法相反,他愈不去面对她,想见她的意念竟更加强烈,好像中了什么毒瘾,他就是压抑不了要去找她的冲动。
他喜欢和她讨论古物,喜欢和她闲聊,喜欢捉弄她,喜欢看她脸上或笑或怒的表情,喜欢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香,喜欢她柔软的唇瓣……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该死的喜欢?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产生这种感觉,他被诅咒了的灵魂不是无法去爱任何人吗?所以在十八世的轮回里他或许娶妻生子,却从未动过心,或许流连花丛,却从未留过情。
那么,为什么秦若怀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她有哪里与众不同?即便是潘写意那样的美女他都不为所动,何以姿色中等的她会如此令他挂心?他要的人明明就是潘写意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又会蹦出一个秦若怀来?
他很想找空心大师为他解惑,偏偏空心有事,前几天飞回四川去了,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告知。
正因为心烦意乱,昨夜又辗转反侧,他今天才会睡得迟些,没想到却因此在书房内撞见了鬼鬼祟祟的她。
“你要找你的手机吧?”他一眼就看出她的企图。
“对,请把我的手机还我,然后,请放我回去……”她头痛欲裂,没有力气再和他周旋下去,因而坦白地提出要求。
“你想走?”看她一副急着想逃的样子他就怒火暗生。
“这么久了,你总该相信我没有藏着写意吧?而且,我再待在这里你只会更不愉快,不是吗?”看着一身优雅唐服的他,她不但头痛,心也痛。
“谁说我不愉快了?”他眉一攒,对她任意揣测他的感觉而不悦。
“别再勉强了,我看得出来,你明明很讨厌我……”她酸涩难过地挤出这句话,这是她对他这几天来避不见面的结论。
发觉自己爱上他并不是最痛苦的事,令她伤怀的是他那一副看她如看瘟神的模样,尤其在吻了她之后,他就避开她、远离她、忽视她……这些行径分明在告诉她,他有多么厌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