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训练得凭味道就能分辨来人是谁,雷掣的气息她最熟悉,淡谈烟草味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电流”波动,所以他一进门她就扬起笑脸,高兴地喊:“雷掣!”
“你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他一进门就这么说。
她的笑容僵住,一瞬间,一颗心跌到地狱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
“你的事已结案,不能再继续逗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他牵起她的手,走向房门。
“回……回去?”她困难地挤出这句话,终究还是得和他分别。
“我已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原有的房子已经卖掉,我在纽约市区帮你挑了一间一楼公寓,进出方便。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答应会照顾你,还有,你父亲的财产和所有证件都从葛蒂那里整理出来,你可以再找个律师帮你。”他不带感情地说出这些话。
“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又流回胸口。她不能哭!这个结局她早该想到,是她自己承诺,他要她走,她绝不会缠着他,可是……这比死还痛苦的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半晌,才撇过头去。
“那…真是谢谢你了……”她用干涩的语调道谢。
“还有,总管说你的眼睛根本没毛病,你是因心理上的障碍而不愿看见东西,现在仇也报了,你应该可以看得见了。”
“我知道。”她早就知道她的眼睛没事,但海曼死了,为何她还是陷在黑暗中?
“过去的事别再沉溺,这样未来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他拉着她走出灵力俱乐部,上了车,驶向她的新家。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静静面对着车窗,心里被泪滑过的地方全都严重灼伤。
雷掣将车子停在一幢清幽雅致的公寓前,扶她下车,进入那间看起来小巧又温馨的房子。
在带着她熟悉了每一个角落之后,他拎起大门的钥匙送给她,“那…我走了。”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
安以乐惊慌地睁大眼睛唤道:“雷掣…”
他站定,回头看她。
“尾款……我还没付……”她咬着下唇。
“你已经付过了。”他再不走,就会走不了了。
“我付过了?”什么时候?
“你这条命是我的了,所以要好好活着。”他说完就要离去。
“不……雷掣!”她忍不住冲上前从后面抱住他。
他眉头蹙紧,倏地回过身搂住她,再次将她纤柔细致的身体拥进怀里。
“把灵力俱乐部的事忘了!把我忘了!”他把头埋进她的秀发中,沉重地说。
“不!我爱你!我爱你!爱你”她还是哭了。
他捧起她的脸,疯狂地吻住她的唇。
她反手抱住他,好想永远依在他怀里。即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他的吻中有太多的感情了,那里头和她一样有痛苦与不舍。
他花了许多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抬起头说:“和我这种人在一起不会有快乐的,我的工作奇特,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甚至我的灵力不知不觉中会伤了身边的人,我不适合你,以乐,去找一个值得你信赖的人陪你过日子吧。”
“不!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她也摸着他的脸,倔强且坚持。
“别傻了!”他低喊着。
“我会等你,永远等你,我不只命是你的,人和心都是你的,我不在乎你的工作,不在乎你的灵力,我只想陪着你。若是.....若是你还要我,若是你不嫌我麻烦,就把我带走。若是你想通了,就来带我走吧。”她笃定地说着,脸上的泪海足以将他溺毙。
“你……”他的心被击败了,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攫住她的唇瓣,从她口中找到温暖他的热力与芳香。
两人的心在这一刻相融在一起,他们都不想放开对方,只愿时光就此停住,让他们化为石人。
雷掣从激荡中渐渐清醒,他推开她,再看她一眼才说:“再见。”
“雷掣!”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他毅然地转身走出去,走入苍茫的夜色里。
“我等你!”她大喊地跪倒在地。是的,她会等他,等他认清爱的真貌,等他愿意相信爱,敢去爱…
她会永远等待。
尾声
三个月后,安以乐适应了新的生活,她回到学校上课,继续修艺术绘画课程。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为此,她改修了一门雕塑课,学习捏造各类物品以及人像。
在一次作业制作时,她凭记忆塑出一尊人头,刚棱的脸,凌厉的五官,当作品完成时,她的同学与老师都吃惊地问她:“这是谁?好帅啊!这是你自己想像出来的人吗?做得真棒啊!”
帅吗?她不知道自己捏出的人像长得如何,就像她一直都在黑暗中想像雷掣的模样,但听到大家的话,她萌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
她想看!好想看他!想看看自己捏塑出来的雷掣是河长相!
然后,就像奇迹似的,她在一夜梦中与雷掣相拥之后,一醒来就看见璀璨的阳光隔着窗帘洒进窗棂,照映在那尊得到“ A+”的作品上。
她杵了近十分钟才相信这一切不是梦幻,眨眨眼适应了睽违已久的光线,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喊:“我看得见了!看得见了!看得见了!”
叫嚷了许久,她才奔到那尊塑像前面,蹲下身,伸手摸着那张只记忆在手指触感中的脸孔。
这就是雷掣吗?
她屏息地看着心爱的人,被那栩栩如生的脸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他原来是这么的俊!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个粗鲁又难看的男人哩,老是冷冷的,连说句话都会利得割伤别人的心。谁知道,他居然会有一张磁力十足的脸孔…
看了许久许久,她激动不已地捧着塑像,轻轻地在塑像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我的眼睛看得见了,你会来找我吗?雷掣…”
人像没有回答,一如雷掣本人的冷漠。
安以乐闭起眼睛,倒在床上痛哭失声。或许她再也等不到他了,在这个世界上,在她周围,没有人知道灵力俱乐部的事,她的心事只能对自己说,让自己反覆在思念中独自尝着孤独的滋味。
眼睛看得见了,但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同学和老师替她的复明高兴,她却更憔悴了。她的心病,再也无药可医。
一星期后,艺术学系的学生在市区的一家艺术中心举办成品展示会,她的塑像也参加了这次的展览,一展出,她的作品就赢得许多的赞赏眼光,大家对这等人头像都很有好感,前往观赏的人群络绎不绝。她为了怕雕塑被损毁,每天都到艺术中心去陪着她的雷掣,那份缓卷之情连不知情的人都不禁喟然在心。
在展览的最后一天,她照例在塑像边守着,忽然听见从外头传来一阵阵低呼,参观的人潮慢慢地打开了一条路,她奇怪地抬起头,盯着背着光走过来的那个人影,呼吸愈来愈急促,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雷掣冷酷的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也难怪参观的人会惊呼,他和那尊人像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令人意外的是他那双冰冽的绿履,暗灰色的塑像根本显现不出他本人眼睛的色彩。
安以乐呆掉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在心里不断地喊着:他来了!他来了!
雷掣没有理会围观的群众,他一身的黑衣,还是那么的潇洒冷峻,但是,当他与安以乐面对面时,刚硬的嘴角忽然化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伸出双手,静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