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浴缸里的柳葵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若不是还有呼吸,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具尸体。
「葵哥、葵哥,你醒醒。」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把他从浴缸里拉起来搬回房间。
原本醉倒昏睡的柳葵禁不起声音和摇晃的双重攻击,脑子里浓雾般的睡意稍稍被驱散,透进一丝微弱的曙光。
「葵哥、葵哥。」
这个声音……他不听使唤的脑袋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小球……你又来做什么?」脑袋里像有八百匹马在践踏奔似的,他挥开她的手。
「葵哥,你怎么又受伤了?」三天两头看到他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她都快要忘记他本来的样子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过了,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死不……呃、了的。」他打了个酒嗝,不在乎地道。
「葵哥,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看他这样糟蹋自己,她的心比他身上的伤更痛。
「你不要管我。」他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孟小球拉著他的手,「葵哥,你起来啦,不要睡在浴缸里,而且你身上的伤也需要抹药包扎。」
柳葵粗鲁地抽回手,怒吼道:「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她呆愣了好半晌,眼眶慢慢地红了,雾气开始凝聚。
葵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著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从她的眼眶溢出坠落,柳葵的心一阵紧缩,他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看她伤心垂泪的模样,「出去!」
她抹著眼泪掉头走出浴室。
听著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瞪著天花板,浑浑噩噩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
不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超,越来越近。
她还没走?柳葵又将眼睛闭上,脚步声最後在他身旁停住。
他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拭他的脸,然後是他的手和上身,即便脸上身上的伤口都传来刺痛,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一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胸膛上,灼入他的心底。是小球的眼泪。
她为什么还不走?!
孟小球垂著泪帮他脸上和身上的伤抹药,她知道他在自暴自弃,她好害怕某一天会接到什么不幸的消息。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找回以前的葵哥?
一滴、两滴、三滴……她滚烫的泪一次又一次地灼伤他的心,沉闷的气氛让他急躁的情绪瞬间冲破了界线,他霍地睁开眼,暴躁地挥手将医药箱打翻,里头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红的、黄的、紫的……
「滚!我叫你滚,听见没有!」不要再来管他的死活。柳葵抓起昨晚没喝完的啤酒,仰头一灌。就让他这样醉死好了。
「不要再喝了。」孟小球上前抢走他手中的啤酒,一下小心踩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唔。」她闷哼了一声。
「把酒给我。」他伸出手。
「不要。」她将啤酒藏在身後。
「我再说一次,把酒给我。」他眯起眼,沉声低吼。
她摇摇头。
柳葵头痛欲裂地扶著墙站起身,跨出浴缸,「你到底想怎么样?!」
「葵哥,你这样酗酒很伤身体的,不要再喝了。」她踉跄地退了一两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他这时才注意列她踉跄的脚步,还有由她脚底汩汩流出的那一道血红,「你的脚怎么了?」他的脸色难看得像个鬼。
「刚刚不小心踩到玻璃碎片。」她一直强忍著痛楚。
「为什么不马上说?你在逞什么强?」他几个跨步来到她的身边,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浴室。
「葵哥。」她轻呼了一声。
柳葵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审视了一下她脚底的伤口,「你的伤需要上医院处理。」他找了条手帕将她的脚绑紧,稍稍减缓血流的速度。
他回到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随即拿了车钥匙准备送她到医院去。
抱苦她走向门口,门一打开,赫然瞧见外头站著两个男子。他的脸色蓦地一沉,不带一丝温度地问:「两位有何贵干?」
「荀哥、达叔?」孟小球感到相当意外。
「大哥,我……」较年轻的男子长得白白净净,眼底眉间漫著一股歉疚,见到柳葵脸上身上的伤,微微一愕。「大哥,你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柳葵抿著唇没有回答。
一旁的中年男子立即接口道:「我们是来找小球的,你想带她到哪里去?」
「达叔,你别这样对我大哥说话。」柳荀出声制止宋建达毫不客气的质问。
「小球的脚受伤了,我要带她到医院去。」柳葵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小球的脚会受伤?」更多的怀疑在宋建达的眼神中表露无遗。
孟小球连忙出声说明,「达叔,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碎玻璃,所以脚才会被刺伤,跟葵哥没关系。」
「把小球交给阿荀,我们会送她到医院去,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宋建达努力控制自己想践踏柳葵的自尊的冲动。
「达叔,不用了,如果大哥他要——」柳荀的声音因为怀里突增的重量而一顿。
不待他的话说完,柳葵旋即将怀里的孟小球塞给他,「请便。」手里的重量忽然一轻,柳葵不想承认自个感觉有点儿失落。
「不送。」他不让自己有太多时间沉溺,退了一步将门关上。
「葵哥……」孟小球望著紧闭的门扉,「荀哥,放我下来,我不要去医院。」
「小球,你脚底的伤口还在流血,怎么可以不去医院!」柳荀不由分说地抱著她走向车子。
门外,宋建达对著门板撂下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门里的人可以听得见,「柳葵,你最好离小球远一点,她是阿荀喜欢的人,想想你自己现在的身分,别自不量力了。」
「达叔,快一点。」柳荀在车上催促。
「好,我马上来。」他这才迈开步伐。
门内,柳葵拿了一瓶酒坐在沙发上猛灌,曾几何时,他竟成了配不上孟小球的癞虾蟆,真是可笑亦复可悲。
他又仰头灌了一口。
谁会相信在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一手掌控赤日盟的老大,当时的宋建达根本什么都不是,一年多之後他失去了所有,随便一个赤日盟里的小喽罗都敢骑到他的头上来撒野……
「哈哈哈……」他放声狂笑,随即将手中见底的酒瓶用力扔了出去,匡当一声酒瓶碎裂落了一地,「报应……这是报应……」他喃喃地道。
这一定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没有资格逃避,不能反抗,再大的磨难、再多的羞辱他都只能承受。
耳际仿佛还听得到忠心下属的警告,不只一次提醒他要多注意同父异母的弟弟柳荀和继母可能会有不轨的行动,只是不管他们怎么说,他都当成笑话一桩听过就算,不曾认真地去思索防范、
他和荀虽然是不同母亲所生,但从小到大他都是真心对待荀的,他一直以为荀也是;在父亲去世之後,他理所当然地接掌了赤日盟,他打算好好照顾唯一的手足,即便继母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他以为荀的个性温和、优柔寡断,不适合打打杀杀的黑社会,所以他想送他到国外的艺术学院去发展他的兴趣,过著单纯而惬意的生活,至於继母,他也愿意看在荀的面子上给她一笔钱,让她和男朋友去过幸福的日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联合起来算计他,夺走了原本属於他的一切,还杀了对他忠心的下属,就为了要铲除他在赤日盟内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