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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轻冷旷人心脾的古典音乐流泻在“棠黎艺廊”内,欣赏展出画作的雅士或颔笑或伫立在画前,场内参观的人数是不能以人山人海来形容,可也不容小觑,展出第一天就能吸引为数不少的人潮,想必接下来几天成绩定不差。

    画廊主人扬着笑看着在场人士的赞赏,她极有自信,夏舞荷定能成为画坛新锐,前途不可限量。

    她就是喜欢夏舞荷画作内所能带给人的舒畅平静,才会大着胆,为不甚具名气的夏舞荷举办画展,事实果然证明她有识人之明,夏舞荷没令她失望。

    思至此,棠黎加深嘴角的笑意,任谁都可以看出她此刻心情有多好。

    眼角瞥见一抹清丽的影子晃进画廊,她笑得更加开怀,主角总算是出现了。

    “舞荷,你可来了,我几乎以为你不打算出现了呢!”棠黎优雅地踱至夏舞荷身旁打招呼。

    夏舞荷的画作正如同她的人一般,给予人清雅平静的感觉,她不是最美的女人,可那不染尘俗的浅笑常教棠黎看呆,同样身为女人,她自觉和夏舞荷完全无法比拟,她要市侩粗俗多了。

    “棠姐。”夏舞荷浅浅一笑同她点头,身上所着轻飘的裙装,更显出她的清瘦。

    “今天画展办得很成功,我来帮你引荐几位老板。”棠黎开心的跟她报喜,拉着她的手就要往那群名流走去,以她清丽的模样,棠黎可确定大老板们见着定会大方的买下画作。

    “不了,让他们好好欣赏画吧。”夏舞荷笑着婉拒棠黎的好意。许是工作与个性的关系,她向来不善与人交际,与其要她在众人面前推荐自己的画作,她宁可待在斗室中作画,她可以不吃不喝完全沉浸在画中,但就是没办法漾着笑和陌生人言不及义谈上个把小时。

    原先她并不打算来“棠黎画廊”的,可思及今日是展出第一天,总该走上一遭,对棠黎也算有交代,是以她才会出现。

    “唉!你就是这样,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你这种个性迟早会吃亏的。”棠黎心知是说不动她,只能摇头叹气,跟她相识也好一段时日了,若非极喜爱夏舞荷的画作,以她的名气,她是不会委屈自己同这种不讨喜的人打交道,可她就是臣服在夏舞荷所散发出莫名的魅力上,实在是败得无话可说。

    夏舞荷淡笑不语。吃亏吗?她不在乎的,反正她身边没有任何事物是旁人所觊觎,况且她又不与外人打交道,棠黎多心了。

    可脑海中却嘲讽的浮现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眼瞳中的不屑像是在讥笑她的自欺欺人。

    她唇轻抿,闪耀着光辉的美眸瞬时黯淡无光。

    “你可得学学我的实际,免得被人欺负无法反抗。”棠黎像个老妈子般唠叨着。她的年岁是比夏舞荷大上许多,遇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夏舞荷,自然而然的以大姐的身份护着她,不使旁人有欺负她的机会。

    “棠姐,谢谢你。”棠黎对她的关怀,她一一看在眼底,无限感激。

    “好了!好了!我可当你是我的摇钱树,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给卖掉,你别再傻的谢我。”遇上她,早已遗忘的脸红也会浮现,棠黎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咙。

    善良的棠黎让夏舞荷暂且抛去昔日的阴霾,再次绽放出美丽的笑颜。

    “你这么对着我笑,我的魂都快被你给勾走了。”动人心魄的笑颜只会让人悔恨不是男儿身哪!

    “棠姐你就爱同我开玩笑。”夏舞荷没把她的话当真。

    “好了,我得去招呼那几个大客户,你随便晃晃。”棠黎相中了一个大金主,准备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对方买下画作。

    “嗯。”夏舞荷目送她离去,轻晃至她最喜欢的一幅画前。

    片片绿意中暗藏着点点白,画这幅“夏荷”时,她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她轻问着自己。

    或许什么都不想,也或许什么都想吧。仅知当时,她恍若着了魔似地拚命作画,夜以继日完全不觉疲累。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她不记得了,只知当时刚回台湾,回到真正归属之处。

    她静立在画前,仿佛是一朵被遗忘在尘俗的白荷,完全听不见外在声浪,眼底已看不见其他人,径自沉浸在画中。

    一高大结实的男子,身着优雅的黑色手工西装,立于她身后,与她一同欣赏这幅“夏荷”。

    很快的,他的高挺、俊帅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关注,尤其是那如以利斧雕出的贵族般的脸庞,将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衬托得益加出色,更是教在场所有女子彻底臣服在他过人的魅力之下。

    他的出现已引起阵阵惊叹,许是已习惯过多的爱慕眼神,男人早已习惯,仍旧不动如山地欣赏着画作。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夏舞荷并未发觉现场气氛突变,同样的,也没发觉有人站在她身后,且靠她十分亲近,她整个人几乎算是被他纳入怀中的状态。

    于不远处和客户聊天的棠黎亦中断话题,发现此异状,考虑着是否要提醒夏舞荷关于她身后站有一名男子之事,可当她细看过男子的长相及气度后,认为他应不是坏人,因为没有坏人能长得如此有气质的,所以棠黎便放心地继续和客户谈天。

    “冷艳中带着一抹寂寞悲伤。”像是看出当初画者的心情,男子以带着外国腔调的中文道。

    呢喃似的语调如爱抚般轻轻抚过夏舞荷的发梢,穿过她的大脑直达心房。

    她浑身一震,杏眼圆瞠,不敢置信耳边所听闻到的话语。这样漫不经心的语调,是她日日夜夜想尽办法要忘怀的,却没想到,在她以为已经遗忘了,竟又陡然出现。

    不!不会的!他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定是她听错。她得冷静下来,平稳住一时控制不了激狂的心。是她听错了!一定是!

    她拚命地说服自己,可敏感的神经已开始启动,鼻间竟然可闻得到那令人再熟悉不过的古龙水香味,而她的背脊也已敏锐地感受到由他身上辐射出的热源,同样炽热,同样不可一世。

    是他吗?真会是他吗?

    她轻喘着气低问自己,却没勇气回头看。

    “不过三年未见,你就忘了我,未免记性太差。”嘲弄的语气再度扬起,不容忽视。

    “你?!”过于熟悉的口吻逼得她不得不回头,猛然旋身回头,整个人便被他纳入怀中,大掌轻轻松松圈住纤细的腰肢。

    “是我。”她的惊讶令安德烈·梅迪奇有些不满,她似乎不太乐意见到他。

    “你怎么会来?”太过于惊讶,使她没注意到他的手是不是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我要来便来,难道这里不许我来?”即使脚踩在他人地盘,他依旧是一派骄傲狂妄的模样,从不觉得不自在。

    夏舞荷曾猜想过,倘若他被一群食人族逮着,准备下锅,他仍是会保持傲视一切的态度,绝不会慌了手脚,或许他还会要食人族慢慢来,照正常程序执行,不要慌。

    “这里人人都能来。”她是没那个能耐阻止他来。是她没想过他会出现,以至于乱了阵脚,她深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以免在慌乱中做出傻事或是说出傻话。

    事情已成过往云烟,她也成熟不少,不再是那个任人恶意伤害的小女人,她已具备勇气去面对各种更难堪更侮辱的言词了,她绝不会被他所打败。

    “很好。”他颔首,算是赞许她没说出拒绝他的话来。

    “你慢慢欣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管先前做过多少心理建设,事到临头,她依然胆怯地要逃跑。

    “别走,陪我一块儿看画。”在她预备逃离时,大掌缩紧,不容她离开半分。

    “啊!你快些放手,你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抱我?”她轻呼,是他缩紧大掌,才会让她发现他的放肆,她害羞地不敢看向四周,幸好没人知道她是画者,当她是一般参观的人,否则它的脸可丢大了。

    “我要你为我解释每幅创作的心情。”佯装没听见她的话,他圈着她指着“夏荷”这幅画,要她好好的解释。

    “不就是一幅画,我早忘了当时创作的心情。”见他指定“夏荷”,她是死也不会告诉他,当时她有多悲伤,有多难过,那是她逃回台湾时,心情郁闷悲痛之余所画下的作品。

    “你说谎。”他一眼看穿她别脚的谎言。

    “我没有!”她急忙否认。可恶!她都忘了,他那双绿眼有多会看穿他人心事,他就是靠着那双眼打得商场上的敌人毫无招架余地;也是靠着那双眼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当中。

    她怎会笨得再轻忽。

    “我会很有耐性等你说的。”安德烈·梅迪奇暗喻着不管要花多久时间,他都愿意同她耗下去。

    “我真的很忙,要不,我请其他人来为你解说。”她忙着找脱身的藉口,再面对他,只会让她忆及从前种种难堪的往事。

    “舞荷,你和这位先生怎么了?”远远地瞧见他俩纠缠不清,棠黎怕她惹上麻烦,忙上前趋问。

    “棠姐,你来得正好,请你为这位先生做解说好吗?我还有事要办。”棠黎的出现,使她松了口气,赶忙将安德烈·梅迪奇推开。

    “哦!好的。”棠黎看了他一眼,不禁一怔,她就是没看错,在夏舞荷要她为那位先生做介绍时,他的眼中发出了慑人的愤怒火光,为了让夏舞荷脱身,她叭有硬着头皮接受要求了。

    “不,舞荷,我想我刚刚说的很明白,我要你亲自为我做说明,我想除你之外,再也没人比你更了解画中的创作理念。”堂堂梅迪奇家的人岂容她随意打发。

    “可是我真的是有要事,没办法为你解说。”她不想再与他处在相同的地点,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你们认识?”棠黎听出他话中对夏舞荷的熟识。

    “是的,我们是老朋友了。”安德烈·梅迪奇朝她优雅的一笑,让夏舞荷没法子反驳。

    “原来如此,舞荷,那你更该好好留下来陪这位先生。”那一笑,勾走了棠黎的心魂,她马上抛下夏舞荷求救的眼神,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棠姐……”

    “先生,舞荷会陪你好好参观,我失陪了。”棠黎郑重地把他交回到夏舞荷手中。

    “谢谢你,女土。”安德烈.梅迪奇弯身执起棠黎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如此绅士的风范简直把棠黎迷得团团转,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带着陶醉不已的笑容,双腿似踩在云端上飘开。

    “别再找人来打发我。”目送棠黎离开,绿眸回到她身上转为不悦。

    “你我实在没再见面的必要。”毕竟当初分手是分得如此决裂,她早已不设想他会再次出现在她生命中,没想到他竟在她好不容易沉寂平静后,又猛然出现。

    这回他想再毁掉什么?她的自信?她的平静?她的生活?

    可悲的她早在见到他后,所有平静就离她远去,整颗心只能以乱成一团来形容。

    “有无必要,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在他来见她时,自是不容她不见他、不面对他。

    “好吧!就当今日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我也尽地主之谊,为你做介绍。”她算是认了,告诉自已再应付他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后她便可以正式解脱,何乐不为。

    “谁说今天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可是受了三年的折磨方下定决心飞来台湾,当然不可能空手而回。

    “什么?!”他究竟在说什么,居然没一句是她听得懂的。

    “我这次来,是要来带你走的。”明知他的消息会带给她极大的震撼,他仍是说了。

    他的话使她说不出话来整整好几分钟,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明日就要世界末日,所以上天才派他来跟她开这个玩笑。

    怎么可能?!骄傲如他,怎么可能放下身段跑来台湾找她,且还要带她走?

    他一定是来台湾洽公,最主要的目的不会是她,之所以跟她这么宣誓铁定是行程过于无聊,逼得他不得不来跟她开这么个玩笑。

    “别说笑了,我不会信你的。”她干笑几声,抚着不断发冷的身体。

    室内冷气开得太强了,待会儿他走后,她得跟棠姐说一声,将空调调高些,免得大伙儿都冷着。

    “我有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何不亲自来证实。”如果她肯注意他的话,会发现他所言不假。

    “够了!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你走吧!别再来了。”她冷冷叱责他,坚持不上当受骗。

    “真要我走?”像是不确定问。

    “没错!你走!”她坚定颔首。

    “好!顺如你意,我马上就离开。”难得的,他听从了她的话,离开“棠黎画廊”。

    “等等,你自己一个人走就好,不用拉着我走。”本放心他终要离去的夏舞荷,在被他牵着离开画廊时,发现不对劲。

    “我留你留,我走,你自然是要随我走。”没理会她的挣扎,他将她带出了画廊。

    高傲如他,绝不容许在他为她痴痴狂狂之际,她却清冷的宣布要与他保持距离。

    他要她陪伴他一同痴狂;一同接受爱火焚身。

    “放开我!我不再跟你走了!你放开我!”登时,她慌了,无法接受态度强硬的他。

    昔日种种浮上心头,更是教她骇得不敢往前踏上一步。

    “我不放!今生今世永远都不放。”如果无法带她回意大利,他也不会回去。

    “不!安德烈·梅迪奇,我不知道你究意在打什么主意,我也不想管,总之,我要你放开我的手,你听到了没?”乱了!全都乱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遭他摧毁之后,她只能像个疯婆子似的对他喊着。

    全是他的错!是他拆毁了她平静的面具,待他离去后,试问,她还得再花几个三年来缝补她的面具?

    她不想再浑浑噩噩如失了灵魂般的过日子,那太可怕、太可怕了,教她尝过一次后,不敢再轻言尝试。

    “你该明白的,在我来找你时。”他认为即使他不说,她也该明白他心意。

    “我不明白!我永远都弄不懂你,也不想弄懂,请你放开我好吗?”她猛烈摇首,他之于她一直是难解的,她不以为自己会有懂他的一天,也不认为他会肯让她触碰到他的心。

    “你必须懂我!我要你懂我!”安德烈紧拉着她的手,怕她会在下一秒钟便消失在他面前。

    “说谎,你在说谎……”她不信他!素来他皆将她排拒在千百里外,岂会突然间说要她懂他,他定是在耍弄她,她不可以上当,千万不可,否则只会招来无情的讪笑。

    “只要你肯懂我,就会了解我并没有说谎。”她的不信,让他对过去的所做所为感到后悔。如果他再待她好一点、温柔一点、体贴一点,今日她决计不会不信任他。

    “不!我不要!你去找合适你的女人吧!我俩并不适合,也永远都不会适合。”夏舞荷十分清楚明白他要的是什么,也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你就是适合我的女人,不会再有其他女人适合我。”现在的他已推翻过去种种。

    “你骗我是得不到半点好处的,我一直没忘你曾说过的话,难道你忘了吗?”她苦涩地笑着,多么讽刺啊!从前是他说她不适合他,今日也是他说她适合他,他究竟是想怎样?

    还有!他的身边不是还有个巴尔托洛小姐吗?难道他是打算坐享齐人之福?

    “我没忘!那是我所犯下最愚蠢的错误,你能原谅我吗?”她的表情明白的告知他,当时她所受的伤害有多大。

    为此,他更恨自己当时的绝情冷血,可那是时势所逼,若重新来过一次,他仍是会做出相同的事来,不过,他不会傻的再放她离开,他会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行留下的。

    “原谅?我怎敢怪你,我从没怪过你啊。”她笑着回避他的眼瞳,不敢教他看出仍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伤痛。

    她以为所有情绪皆已埋藏在那幅名为“夏荷”的画中,没想到却又被他赤裸裸挖掘出来,莫非是昔日的教训给得不够?到底她还要面临多少教训才能学得聪明些?

    “我知道你仍恨我、怨我,我全都不在乎,只要你肯待在我身边。”一个用力,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享受着失而复得的感动。

    知道她犹是恨他、怨他真好,至少这说明了她心中仍有他,她一直是惦念着他,不曾将他遗忘。

    在来台湾之前他是害怕的,怕她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毕竟她是那样美好,这世间不会仅止有他发觉到她的好,幸好没有!她的身边是来来去去的许多男人,也有许多人对她感兴趣,可她不曾倾心过。

    这算是老天爷同情他,再次给予他机会,若他再不懂得把握,那他便是天底下最笨的傻子。

    “我没有恨你!我没有!”她矢口否认。骇得不敢敲开心扉自问,怕答案会是她所无法接受的。

    她的生命中是不需要他的,她大可把他的出现当成是一场梦,梦醒后继续过她平淡的生活,也好过再回到那纠葛不休的爱恨之中。

    “舞荷,不要抗拒我,求你!不要!”头一回,他对她低声下气,求的是让她回心转意。

    他那百年难得一见的乞求,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骄傲如他,怎么可能会开口求她?这方天地是否在她不知不觉中颠倒过来了?

    “舞荷,我需要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为了让她回到他身边,他愿意抛弃可笑的自尊求她千百次。

    愚蠢的他是在失去她三年后,才慢慢体会到,他的心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沦陷了,只是他拟于骄傲不敢承认罢了,如果他曾平静下来,倾听心底的声音,他会早些发现对她的浓烈爱恋的。

    “不!不!你要的是与你家世相当,同种的人,不是我,我是你永远都不想要的。”她恍惚的摇首,凄然地重复他说过的话。

    出身贵族世家的他要的是与他相同出身的女人,而非她这个平凡的台湾小女人。

    她一直没忘他的声明,也无法忘记,那是她的噩梦,他不会晓得他的话将她狠狠地打入地狱中,使她再也爬不出。

    “我知道我的话带给你极大的伤害,而话已说出,再无法收回,但我愿意用往后的日子来补偿你好吗?”她那痛苦万分的表情,让他更加痛恨自己,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几拳,好为她出气。

    她傻住了!呆住了!他的意思是否在说明要与她共度下半辈子?他是在说他要娶她为妻?可能吗?有可能吗?

    他的意思真是要娶地吗?不!不会的!他打算娶与他身份相当的女人为妻,且他也早娶巴尔托洛小姐为妻了,他真正打的主意该是诱骗她同他回意大利,然后将她安置在别处,视她为情妇?

    不,她已被他羞辱过一回,不能再来一次,不能!

    她心乱糟糟的再也无法思考。

    “我要将你介绍给我爷爷和族人们认识。”在来接她时,他已做好全盘计划。

    “不!他们不会接受我的,他们不会。”她没忘,他的爷爷与族人是很在意身分血统的,就算是他的朋友,也必须拥有高贵的出身才行。

    “我要你就够了,他们接不接受一概与我无关。”娶妻的人是他,要过生活的人也是他,其他人是无法干涉他的选择。

    他的话使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应,能相信他吗?心底有个声音拚命地要她相信他,可她却裹足不前。

    “我可以不要继承权,可以被家族除名,但我不能不要你。”失去了她,他才猛然发现,名利之于他已不再是最重要的了,她才是他所曾拥有过最珍贵的宝物。

    以前,他不明了温莎公爵何以肯为了美人而放弃江山,今日,他终于明白了。

    “你疯了……”好不容易,她才找回声音,这样的他不是记忆中的他,记忆里的他为了得到他爷爷的赏识,可是非常努力发挥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他甚至不愿让他爷爷知晓她的存在,为何今日全变了?

    从前的他之于她是难解的,现在的他更像道谜般紧紧将她包裹住。

    “是的!我是疯了,彻底为你疯狂。”若是几年前的他,绝不会相信自已肯为个女人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可现下的他甘之如饴,就怕赢不回她的心。

    薄唇扬起性感的微笑,贴近他思念已久的柔软唇瓣儿,重拾昔日激情狂涛。

    就在“棠黎艺廊”外的大街上,他们无视于路人目光与指点,理智遭热情所占据,吻出昔日情爱纠缠,勾起令人难忘的回忆。

  第二章

    三年前

    意大利·翡冷翠

    夏舞荷带着素描本来到市政广场欢喜的看着海神喷泉,尽管在翡冷翠待了好一段时日,她仍无法自感动中平复下来,这儿实在美得让人难以用文字来形容。

    美丽的古迹自是吸引为数不少的观光客聚集,偶尔飘来一两句台语,她便会发出会心的一笑,那样熟悉的语言会令她有种突然回到台湾的错觉,看着那些猛拍照的妇女,会让她想起邻居亲切的婶婶婆婆,也稍解思乡之情。

    摇了摇首,要自己莫再沉浸在旁人爽朗的笑声当中,她得记起来这里的目的,她是来学习艺术学画的,待有了成果之后,自然可以回台湾,无须再日夜思念台湾美味的小吃。

    一有了目标,她便马上振作,旋身步至“琅琪敞廊”席地而坐,拿起素描本,专心地画起里头的雕塑艺术精品。

    和缓的凉风吹抚过,拂起纤纤发丝,将她具有古典美的瓜子脸烘托得更加出色,尤其是在异国之邦,更是引人注目。

    她丝毫没察觉到旁人赤裸的欣赏目光,专心一致地画着她的画。

    “安德烈?”刚由“老宫”这个古老传统的行政中心参观出来的路易·韦伯发现好友突然静止不动,纳闷的略扬高声。

    “没事,我们走吧。”纯正好听的意大利文由低喃似的嗓音中溢出。不可否认,在安德烈·梅迪奇一踏出老宫时,便发现了那名东方女子的存在。

    她不是最美的女人,却像个发光体般吸引所有人注目,他想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上前跟她搭讪,为此,他心中竟略感不悦。

    他的反应不是个好现象,想想,她是个东方女子,再想想,他可是梅迪奇家的人,与她是不可能也不该有瓜葛的,会有多少人来与她搭讪皆与他无关,他不该在乎的,不该!

    他该做的事是马上将她抛诸脑后,不想她、不看她、不去记忆她。

    瞬间,心思百转千回,他已恢复该有的淡漠,率先步过大卫雕像的复制品,想快些回到车上,不带走这里的片段思潮。

    “咦?他是怎么了?”安德烈奇异的举动使路易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愣愣地随着他身后。

    一阵风又轻扬起,吹乱了夏舞荷的发,在她抬手拨去覆住眼帘的发丝时,她瞧见了人群中最醒目的他。

    他很高,她猜应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精壮的身躯包裹在剪裁合宜的手工西装内,俊美充满贵族气息的外表,更是教人见了会忍不住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其中,最美丽的、最诱人的当属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隐藏于其间的淡漠只会增添他的魅力,简言之,他整个人就像是艺术家所创造出来最完美的作品。

    连她看了都会忍不住冲动,想奔上前说服他当她的模特儿,不过不问即可知道答案,他不会答应的,即使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可她仍隐约能感觉得到他是个骄傲的人,或许是出身哪个名门世家,那又岂肯理会她这个默默无名的小人物的要求。

    呵!她真的是想太多了,居然忍不住幻想起邀他当模特儿的情况。

    忙着整理纷乱的思绪时,突然间,他偏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杂音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俩存在般。

    安德烈·梅迪奇没料到她正在看他,亦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就要离开时,再次看向她,总之,两人的眼眸于半空中交会,他又再次惊艳于她的东方美之中。

    随即理智拉回了他,要他莫再沉醉在不该沉醉的事物当中,是以,他冷冷地别开脸,说服自己不去看她、不去想地,只要直直往前走,走向停车的地方便可以解脱了。

    好不容易赶上他的路易·韦伯不甚明白他的恼怒从何而来,仅知他的心情处于不悦的状态中,所以,他要自己等会儿说话小心些,免得无辜遭到迁怒。

    见他冷冷地别开脸,夏舞荷也没多想,便又回到她的画中,不再去想刚刚那足以摄人心魂的对望。

    纷纷扰扰的风再次吹扬,抖落满地思绪。

    ???

    沁凉的午后,夏舞荷穿梭在各个小道中,偶或坐下来休息,或是停伫在某个古老的建筑前赞叹不已。

    在这里,古迹俯拾皆是,眼睛看的,手触摸到的,脚下踩的,全是百年来所留传下来的智慧。带着喜悦的心情,她仰望一棵老树,不由得欣羡起这棵老树来,它不知看过多少世代更迭,见过多少伟大的艺术家,或许连米开朗基罗它都见过呢!

    发觉自己愈想愈是可笑,她不禁自嘲的轻笑出声,银铃似的笑声由小樱唇溢出,像是首优美的乐曲。

    “你是谁?”安德烈走到花园通往后门的小径时,便见一个女人俊兮兮的笑,不由皱着眉头问。

    “嗄?!”本以为小道上唯有她一人,孰知竟另有他人,不好!刚刚她那神经兮兮的模样定是教旁人给看见了,她万般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却发现来人正是她早上在老宫所见到的人。

    瞧见她的模样,也同时认出她来,安德烈也吓了一跳,是没料到会再次见到她,且是在自个儿家的后花园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佯装若无其事地问,她似乎比他早上见到时要更加清灵,会是阳光投射在她身上,让人产生的错觉吗?

    “看树。”定了定心神,她以标准的意大利文回道。

    “看树?”多奇怪的答案,这棵树他看了三十年,从未觉得它好看过,她怎会喜欢?

    “是的,我看树、看花、看建筑、看道路。”她笑着道,手中仍是带着她的素描本与炭笔。

    他的态度让她得知他对她并没印象,想想也是,早上市政广场那么多人,他怎可能一眼看见她,应是她将他注视“琅琪敞廊”上雕像的视线,误以为是他正与她的视线交融,其实并没有,他只是在欣赏艺术品罢了。

    “你晓得这里是哪里吗?”他挑了挑眉问。

    “嗯?”他似乎话中有话,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想你是闯入私人住宅了。”见她不懂,他便好心提醒,未说出目的是这私人住宅正巧是他的家。

    “私人住宅?!”她一震,暗叫声糟,这古老的城市有许多的羊肠小道,教她逛着逛着,竟不知不觉晃进私人住宅里来。

    “是的,这里是私人住宅。”约莫是家里的佣人忘了把后花园的门关上,才会教她闯了进来。

    “我真的是很抱歉,我马上就离开。”尴尬地酡红着脸,她连忙退出他的势力范围,不敢稍有逗留。

    不用他明讲,她自然猜出这座私人宅邸属于他。真糗!不小心闯入私人住宅,还被主人逮个正着,她想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糗的时候了。

    慌忙的退后,使她没法细看路况,一时不察,一脚绊到一旁的灌木丛,眼看整个人就要狼狈跌入时,一只强健的手臂及时挽救了她,也挽救了无辜的灌木丛。

    “小心。”安德烈眼明手快将她搂住、稳住。

    “我、我很抱歉,也谢谢你。”一再的在他面前出糗,她简直是无地自容,连看都不敢看向他,也是猛然发觉今日的她可说是乱了手脚,未曾犯过的错,就在今日她全都犯了。

    “嗯!”安德烈哼了哼,没表现出大掌在抚触到她柔软腰肢时,心湖所掀起的点点涟漪,在确定她不会再跌倒后,他漠然地松开她。

    这回夏舞荷没再分心说话,在他松开她之后,朝他善意颔首后,马上旋身离开,佯装镇定的步伐,伴着唯有她才清楚的激狂心跳,身体上热烫的温度是因他的拥抱而起,她从不晓得男人的力气会是那样大,光用一只手臂就可以将她捞起;也从不晓得男人的胸膛能给予女人那样多的安全感,当她被他锁在怀中时,她竟有视他为终生倚靠的错觉。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严格说来,他俩不过才见过两次面,算是陌生人,她居然会对他产生绮念,若是教他知晓,定会吓呆了。

    冷静点!她严厉地命令自己。此刻纷乱的她,犹如刚谈恋爱的小女生,她早已脱离爱做梦的年纪,她是个成熟的二十五岁的女人,不该受对方英挺俊逸的外表所引诱,她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恢复正常的模样。

    她没去深思,当她还是爱做梦的年纪时,遇上班上暗恋的男孩,可也没如此惊慌失措过。

    安德烈双手插在口袋中,立于原处望着她离去,她的离开一并带走淡淡的清香,鼻间徒留花园内散发出的浓烈花香味,原本软香满怀的胸膛,而今徒剩空虚。

    若有所思的绿眸映着慢慢远逝、消失的倩影,惆怅之情油然而生,她的声音,远比他所能想象的要来得好听;她的身躯,亦比他所想的来得纤细,而在近距离的审视下,他看见了她的细致与古典。

    是甚少与东方女性接触,他才会如此注意她吗?她那慌乱的嗓音,甚至还停留在他耳畔,久久回荡不已。

    不可否认地,第二次的见面,已让她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中,已不是他随便说要忘就能忘,要真正将她的模样自脑海中除去,恐怕得花上一段时间了。

    ???

    走出用餐的高级餐厅,安德烈倏地停住脚步,愕然地望着对街那抹优雅的身影。

    一天之内见到同一个陌生人三次,安德烈已无法确切说出内心的感受,是喜悦抑或是感叹上天刻意的安排?

    他也曾猜想过她是野心分子,想藉机搭上他,可经他仔细想过后,便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早上他会同路易到老宫参观,是刚好途经那儿临时决定下车的,事先不会有人知道;下午他到后花园也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晚上到餐厅来用餐更是他突然对路易提议的。

    所以会接二连三遇上她,只能说是上天的安排,不管他怎么抗拒,终是会遇见她。

    “路易,我临时想起我还有件事,我请司机先载你回去好吗?”不知为何,他突然决定踏出这一步。

    “好啊!”路易爽快答应,没细想他突来的转变,便带着爽朗的笑容坐上车离去。

    目送路易离开后,安德烈步向对街,走向正沉浸在一所艺廊橱窗外的夏舞荷。

    他定定地站在她身后,似陪同她一道儿欣赏橱窗内的画。

    久久之后,夏舞荷才发现身后多站了个人,透过橱窗的玻璃,她看见了他,原先平放在身侧的小手则是紧张的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他怎会出现在此?!她轻问自己。真的是好巧,一天之内与他见面三次,不过这回她是安安分分站在艺廊的橱窗外,不再是误闯,总算不会再在他面前出丑。

    “你是学艺术的?”见她已发现自己,他开口问,那口吻仿佛两人相识已久,而非陌生人。

    “是的。”他怎会知道?

    “我今早在老宫前看见你拿着素描本在画‘琅琪敞廊’上的雕像。”像是看穿她的疑问,他为她解惑。

    “嗯!”原来他记得两人早上曾见过面,她本以为他忘了。

    “我叫安德烈·梅迪奇。可以知道你的芳名吗?”既然两人能再次见面,他决定暂且抛弃昔日所受的教诲,被欲望牵着走,也让惶惶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安德烈·梅迪奇,她在心底反复思念他的名,梅迪奇……梅迪奇?!不会正是翡冷翠最大家族梅迪奇吧?!

    她一脸震惊地望向他,他颔笑心知她猜出他的来处。

    “你是梅迪奇家的人?!”她感到不可思议,居然会碰上梅迪奇家的人,可光看他那贵族般的脸庞也知出身不凡,只是就没想到他会是可以算得上在翡冷翠称王的梅迪奇家人。

    “是的,很奇怪吗?”表面上是盛满和善的笑容,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不!不奇怪,是我太讶异能遇上梅迪奇家的人,很荣幸认识你。我叫妮可·夏。”她轻笑着伸出友谊的手。梅迪奇家的人对艺术贡献极大,喜爱艺术的她自是无法讨厌,况且她原先对他就存有好感。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他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绅士的轻执起玉腕,勾魂的眼瞳紧紧锁定她的眼眸,缓慢且带挑逗的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语态中带着明显的暗示。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礼仪,可夏舞荷却为他的动作而暂时停止了呼吸,魂魄已被他牵着走,无法克制沉浸在他的魅力之下。

    太可怕了!他全身仿佛带有一股魔力,教所有女人陶然臣服,只要他一个笑容、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暗示,恐怕会有成千上百的女人前仆后继地跪在他脚边,乞求他怜爱。

    而她,很可能就会是其中之一。

    得知他已成功地据获她的芳心,他扬起魅力四射的笑容,是自得、是意满。

    “请容我叫你妮可好吗?”轻轻地放开柔软的手。

    “当然可以,梅迪奇先生。”

    “不要叫我梅迪奇先生,叫我安德烈即可,不然就显得你我之间过于生疏。”明明是陌生人,他依然可以强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好似他们热得不能再热。

    “好的,安德烈。”即使现在已无阶级权贵之分,她仍有种错觉,好似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而她不过是小小的农家女。

    “妮可,你是从哪儿来的?”她的模样着实看起来不像是日本人,是有中国人的模样,味道却不同。

    “台湾。”不知他有无听过。

    “我知道那个小岛。”长年与各国往来贸易,他虽没到过台湾,但倒也听说过那个富裕的小岛。

    他的回答令她笑逐颜开。

    “我可以知道你的中文名字吗?”这回他换以中文问,虽带着洋腔洋调,却还算标准,也有他独特个人的风味。

    “你会中文?”他会说中文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也改以中文和他对答。

    “是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他扬唇笑着,为了成为梅迪奇家未来的继承人,他自小便努力钻研学习学问,经年累积下来,他便精通多种语言。

    “夏舞荷。”他会中文使得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夏舞荷本不觉中文有何好听之处,或许是习惯了,可经由他醇厚的嗓音发出,中文竟会带着勾人的旋律,好听得很,她讶异地发现这点。

    “怎么写?”她的名字听起来很美,使他想了解她名字里的涵义。

    “夏天里舞动的荷花。”

    “夏舞荷!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名字。”她的中文名字彻底表现出她的韵味来,他得说当初为她取名的人非常有远见。

    “谢谢。”她笑着答谢,一句小小的称赞,让她的心更靠近他一点。

    “你似乎很喜欢单独一个人逛。”发觉她并不排斥他,甚至可说是欣赏他后,他加紧发挥个人魅力诱惑她。

    “嗯!我喜欢这个古老的城市以及它的艺术,我想我已经爱上这里了。”来到这里,她可说受益良多。

    隔在两人之间的藩篱彻底遭到推翻,两人像是认识已久的朋友开始以流利的中文交谈。

    “在不同的时间节气里翡冷翠拥有不同的美。”他以身为翡冷翠的梅迪奇家人为傲。

    “是的。”她开心地与他聊着翡冷翠的种种。

    直至黑幕完全降临,两人仍意犹未尽地聊着、聊着。

  第三章

  安德烈和夏舞荷相识后,两人很快地陷入热恋当中,安德烈是最佳的陪伴者,他带着她四处游赏解说,让她对翡冷翠拥有更多认识。

    两人日日携手走过古老的街道与建筑,在教堂钟声响起时,印下最真挚的热吻,像是互许终身的爱侣。

    这日安德烈带着夏舞荷回家,准备将她介绍给好友路易认识。

    甫踏入安德烈的家,夏舞荷的目光便被墙上的名画所吸引住,久久无法自拔。

    “亲爱的,请将你的注意力移回到我身上好吗?”安德烈笑着扳正她的小脸,不喜发现在她心中自己的魅力会比不上几幅画。

    “对不起!我没想到能看到莫内的画作,这是真迹吧?”她的语气已因兴奋显得不平稳。

    “是的。”安德烈再次将她悄悄游移开的小脸捧回。

    “好漂亮的一幅画。”她低声赞叹。

    “嗯?”他佯装不悦扬眉。

    “好个大帅哥。”她及时拉回再赞美画作的言词,见风转舵称赞他。

    “你可真懂得拍人马屁。”明知她的心还有些搁在莫内的画上,但小小一句称赞已让他舒眉展颜,不再计较她的忽视。

    “呵!”她轻笑着,双眸柔情似水地凝望着他,自与他相恋后,她觉得人生更为充实,莫怪世间会有那样多的人不顾一切地投入爱的漩涡当中。

    “待会儿我更让你好好的欣赏这些画,先和我去见见我的朋友。”拥着她的腰,他技巧地带开她。

    “好的。”她柔顺地随着他走。

    等望眼欲穿的路易好不容易见到安德烈出现,不禁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临时反悔,不愿带女友来见我们。”

    这可是安德烈头一回这样慎重要将女友介绍给他认识,他岂能不慎重期待。

    可路易爽朗的笑脸在接触安德烈身后的人儿时,瞬间凝住,像是撞见多不可思议的事般。

    陪伴在他一旁的未婚妻爱丽丝也敛住脸上的笑脸。

    “怎么了!”安德烈挑眉问,牵着夏舞荷进入小厅。

    “没有,实在是你的女友太美了,才会让我看傻了眼。”路易尴尬地笑了几声,真心诚意地欢迎她。

    “是呵!”爱丽丝附和未婚夫,轻笑。

    “你们好,我叫妮可·夏。”明白他们不是不欢迎她,夏舞荷松了口气,大方地用意大利语向他们自我介绍。

    路易和爱丽丝也很快地跟她介绍着自己。

    “都别站着,坐下来聊吧。”安德烈体贴地拉开椅子让夏舞荷入座。

    “谢谢。”她笑着和他们交谈,在发现他们都是容易相处的人之后,她更是放心了。

    “妮可,你和安德烈是怎么认识的?我实在是很好奇。”爱丽丝一脸好奇他们恋情的模样。

    “是嘛!可以说来和我们分享吗?”路易同她一样,一脸急切想得知内情。

    于一旁观看的安德烈哪里会不知他们心底在想什么,他敛住笑容,警告他们俩别太过分,否则休怪他翻脸无情。

    夏舞荷没察觉到他心思的转变,喜孜孜地和新朋友分享她的恋情。

    坐在安德烈对面的爱丽丝和路易自然发现到了,两人却佯装不知认真地听夏舞荷说。

    “可惜我不会中文,不然以后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我就可以知道了。”爱丽丝一脸惋惜的模样。

    “是啊!听妮可这么说后,我也想去学中文了。”路易有感而发直点头。

    “怎么?难道你想认识中国人?”爱丽丝佯怒。

    “当然没的事,我有你就够了,怎会想要别的女人,安德烈,你说是吧?”怕未婚妻会突然发火不嫁给他,路易赶忙揽住她的肩头安抚,顺道朝安德烈使使眼色,要安德烈为他说点好话。

    “你会不会想要别的女人,我可就不知了。”安德烈故意报复他先前的探试,不为他解围。

    “你听!连安德烈都不信你!”安德烈的话无疑是火上加油,本未动怒的爱丽丝也有些动怒,拍开搭在她肩上的大掌。

    “安德烈,你可别害我啊!妮可,你要帮帮我才行。”在路易大叹友情淡薄时,继而可怜兮兮转向夏舞荷博取同情。

    “爱丽丝,路易对你是真心的,你就别逗他了。”夏舞荷柔柔的当中间人调解。

    “哼!既然有妮可为你说情,我就原谅你吧!”爱丽丝也不是真的要跟路易发脾气,真正让她生气的可是另有其人,是以她噗哧笑出声后,就原谅老实过头的未婚夫了。

    夏舞荷看向安德烈以眼神暗示他别再捉弄眼前这对情侣,若不小心毁了他们的姻缘,可不好。

    “你放心,他们这对欢喜冤家吵了多年都没事,今日不会单凭我一句话就出事的。”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要她莫想太多。

    “是喽!你都在一旁看戏嘛!”爱丽丝嘟起红唇回道。

    “妮可,你都不晓得安德烈的心肠有多狠毒,每次看到我们吵得不可开交,也只会在一旁冷笑,从不居中调解,我说,你跟着地,可是会有苦头吃的。”路易藉由喝茶的动作掩饰隐藏在眼底的担忧。

    “没错,妮可,我也觉得别的男人定比安德烈要好、要温柔体贴。”像是在开玩笑,其实爱丽丝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他们俩一搭一唱惹得安德烈极为不悦,恶狠狠地瞪着不知死活犹唱大戏的两人。

    “不会的,安德烈地对我很好。”可惜夏舞荷没听出他们的警告,仍当他俩在跟她开玩笑,笑着为爱人澄清。

    安德烈扬起一记冷笑,笑他们俩唱了那么久,结果全是白费工夫。

    爱丽丝泄气地暗捏了未婚夫一把,把气全出在路易身上,谁要他是安德烈的好友,理当代为受过。

    路易吃痛,怕会泄底漏气!脸部连半点扭曲都不敢,还佯装笑脸,其实他痛得都快叫出声来。

    “安德烈待你好,我们和你是一样开心。是吧?路易。”爱丽丝笑着面对夏舞荷,可当她的脸转到路易身上时,马上变得龇牙咧嘴。

    夏舞荷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心底是羡慕的,如果有天她和安德烈的感情也能像他们一样,不知该有多好。

    若有所思的眼瞳于接触到绿眸时,立刻绽放出美丽的娇靥,没能细心地注意到安德烈的表情冷冽不少,早已不复先前的的温暖。

    ???

    安德烈送夏舞荷回到她的居所,回到家后,路易和爱丽丝两人早已恭迎他的归来。

    “有事?”

    “你分明是明知故问。”爱丽丝是气得直跳脚。

    “爱丽丝,你冷静点、冷静点。”路易忙拉着她,安抚她的情绪,免得她气过头,马上收拾行李离开,他可是盼了好几天,才盼到她到翡冷翠来与他会合,可不想她才来没几天又走,留下他孤单一人。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看看他!安德烈,我问你,你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和妮可交往?”第一眼,爱丽丝就喜欢上夏舞荷这个新交的朋友,可不希望她的朋友会受到无情的伤害。

    “我是抱持何种态度和她交往,好像与你无关。”他不将她的怒火当一回事的看着她。

    “如果你不改变你的观念与态度就不该和她交往,我喜欢她,自是不希望她被你所伤害。”

    “我的什么态度?!”他反问。

    “你我皆知你自小所受的家训!梅迪奇家族可是有明文规定,家族中的人绝不许与外来者通婚,这是你所无法否认的。”就因为安德烈自小被他的祖父洗脑洗得非常透彻,她和路易在看到夏舞荷时才会那么惊讶。

    “那件事和我与她交往没半点关系。”他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不肯去面对那条写得明明白白的家训。

    “当然有关!”路易终于说话,拉住冲动至极的未婚妻,怕她在还没对安德烈饱以拳脚时,就会先被痛打一顿。

    安德烈火得鼻翼喷张,置于身侧的双拳紧握,心底暗咒着这些所谓的好友未免是管得太多。

    “我猜她定不知道你的家族对外国女子很感冒吧?我实在很怀疑,这样的你如何和她交往?我劝你,最好在伤害未造成之前先跟她分手,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不该受此对待。”善良的路易也看不得有人受苦,劝着好友放手。

    “没错!”难得见未婚夫义正严词训人,爱丽丝自是助长未婚夫的声势,炮口一致对抗恶徒。

    “你们未免管太多了。”安德烈不悦地瞪着与他为敌的好友。

    “我们不是企图管你,而是希望你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严格说来,安德烈不是花名在外的花花大少,他的私生活极为严谨,这回会看上异邦女子,的确是让路易跌破眼镜。

    他看得出安德烈动了心,可又怕安德烈会被自小所受的教育牵制住,不敢承认这段感情,安德烈的逃避所伤害的人不仅只是夏舞荷,那股嗜血的伤害力道定会反扑。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对我说教,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他烦躁的挥挥手。不过是谈场小恋爱,他们未免也将事情看得太严重了。

    “是吗?你是否忘了威廉?”路易有意提醒。

    威廉·梅迪奇自小和安德烈争到大,他们是有血缘的堂兄弟,却也是对方今生最大的敌人,为了讨得祖父的欢心,两人皆拚命学习,不让对方有赢过自己的机会,这回威廉若晓得安德烈的恋人是个台湾人,定会好好地打击安德烈,使安德烈被祖父除名,再也无法成为继承人名单上的一员。

    “我并未将他放在眼底。”安德烈冷哼一声,说得极有自信,小小的威廉是打不倒他的,他并不怕事情会让威廉知晓。

    “是吗?!”路易不太相信。

    爱丽丝也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看着他。

    “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希望你们两个别插手。”他撂下狠话,要两人注意点,若真插手介入,休怪他翻脸无情。

    “如果你有亏待妮可,我就会插手。”爱丽丝不怕死地挺起胸膛,压根儿不怕他的狠话是否真会执行。

    “我也是。”路易附和,或许安德烈永远都察觉不到,但他们是真心诚意为他好。

    安德烈懒得理会一搭一唱的未婚夫妻俩,掉头回房。

    见他不理会,未婚夫妻俩面面相觑,气愤他的不受教。

    “你怎么会交这样的朋友?!”爱丽丝忍不住皱眉批评,不是她对安德烈有意见,实在是他的态度太教人生气了。

    “亲爱的,你忘了,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不想受不白之冤的路易叹口气提醒她,他们三人是从小到大就认识的好朋友,并非他先认识安德烈,她休想将过错推到他头上。

    “我不管!反正我是认定你们两个是一伙的。”爱丽丝任性的选择不听他的话,不愿承认自小就和安德烈是好友。

    老实的路易一见到她这模样就斗不过她了,唉!他是招谁惹谁来着?早知就不该到翡冷翠来的,好端端的待在罗马不是更好?

    回到房里的安德烈脑海中闪过路易及爱丽丝说过的话,如果他理智点,他会对夏舞荷放手,可他没有办法,对她已到了无法放手的地步,他想要多了解她,多亲近她。

    想看她在晨曦中晏起娇美的模样;想看她热情如火妩媚的模样;想看她沉浸在画中专注的模样……

    她的各种面貌、模样,都是他急切想捕捉的。

    他和威廉斗了三十多年,绝不会因夏舞荷的出现而落败,威廉也休想拿夏舞荷的事大作文章。

    不过这件事还是暂且不能让爷爷知晓,自小爷爷便教育他们,梅迪奇家族是最优秀的家族,世代贵族血统延续下来,绝不容许其他种族的血缘污了高贵的梅迪奇家族。

    长年累月的教诲根深蒂固植在脑海中、血液里,他清楚明白,他未来的妻子定也要是贵族的后代,更不可能是异邦女子,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浪费时间跟不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谈情说爱。

    夏舞荷是个意外!

    她意外地出现在他生命中,莫名地吸引了他,是以他暂且搁下家训,和她谈场恋爱。

    和她相处在一起的感觉不差,她是个非常好的伴侣,如果没有那条家训限制,或许他会有长久和她携手共度的念头也说不定,可惜……

    尽管他们这古老家族外在表现,像是可以接受任何种族、任何阶级的人,实际上唯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骨子里根本就无法接受,他们仍视自己为最优秀、最高等的人种。

    叹了口气,安德烈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心神有些恍惚。

    他——可有可能会因她而放弃从小到大所受的家训?

    不!不可能!也不可以!

    莫忘爷爷一直赞他为“梅迪奇家的骄傲”,他怎能因一个女人而使甚为宠爱他的爷爷感到失望?

    光一想到老人家失望落寞的表情,他便于心不忍,在对爷爷不忍心的状况下,必要时他会对她狠下心来的。

    ???

    回到租来的小公寓后,夏舞荷扬着甜蜜的笑容,芳心仍为安德烈送她回来临走时那浓烈的一吻所悸动。

    纤纤细指抚向犹带着他热度的唇瓣,若有所思。

    本以为自己清冷的个性是激不起半点火花,直到今日,方发现过去的观念是错误的,她不再像个整日冰在冷冻库的人,她也能热情洋溢,只是从前的她没能遇上能使她火热的男人,而现在她遇到了。

    安德烈·梅迪奇!第一个侵入她心房的男人。

    因为他的存在,使她觉得翡冷翠更加美丽,走过的街道因他的陪伴更显诗意,呼吸的空气,因他变得更加清新旷人心脾,就连看过的花朵,也是因他而觉得绽放得更加美丽。

    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他,也让她更加肯定自己来到翡冷翠是今生所做过最好、最正确的决定。

    “安德烈……”轻唤着他的名,是想将他的身影拉到属于她的空间里。

    往后,她的一颦一笑都将为他而起。

    为了他,她愿意长久待在翡冷翠也不后悔。

    台湾那里已没有人等她归去,她相信她在翡冷翠可以找得到自己的归属才是。

    就不知安德烈对她是抱持着怎样的态度……他很温柔、很绅士,就算是一整天都听她叨念着言不及义的话,也不曾见过他面有难色。

    有时,她会觉得他实在出色的令她自觉配不上。

    他可会介意她的家世不如他?她轻问着自己。

    随即她斥责自己不该的想法,倘若安德烈介意她的家世,根本一开始就不会与她交往,她怎能卑劣的怀疑他?

    她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轻打了下自己的脸颊以示惩罚,也要自己别多心。

    心情又恢复到纯然的喜悦,拿出炭笔与素描本,如同过去的每个夜里,在一页页的白纸上,画下心底的他。

    不论是严肃的脸孔,或是尔雅的笑容,一一记录在她的素描本里。

    炭笔每画过一笔线条,唇上的笑容便加深,她凭着对他的依恋勾勒出他阳刚的轮廓来,水灿灿的眼瞳里盛载无限柔情。

    宁静的夜里,柔和的月光照射进室内,飘撒在她柔细的发丝,古典的侧脸上是一片的专注,在没有完成这幅素描前,她是不会上床休息。

    每个夜里,月儿总是默默地陪伴着她,见她将滴滴柔情注入炭笔内,一笔笔画出她的爱恋。

  第四章

    这日,安德烈来到夏舞荷的公寓与她共同欣赏浪漫文艺电影,在电影尚未播放前,夏舞荷先到厨房为他泡壶他最喜欢的黑咖啡,再为自己泡了壶清香的花草茶。

    当她在厨房忙的这段时间,安德烈欣赏着她摆放在地上一些已完成和未完成的画作。

    光芒内敛的才华,相信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众所嘱目的画坛新锐。

    欣赏完那些具有她个人风格的画作后,眼角瞄见她搁放在一旁的素描本,他感兴趣的打开素描本,想看看她平日都以何为作画素材。

    摊开素描本后,他的胸口仿佛遭巨石狠狠撞击难以呼吸,写满兴味的眼眸马上情绪转换,柔情急涌而入。

    是他!每个角度的他!每个拥有不同情绪的他!

    他从不晓得在她眼中,他会拥有如此多的情绪转换,或许她都在他不自觉中,将他的一举一动悄悄记录在脑海中。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的笔笔用心,皆流入他的心坎,以她的柔情将他整个人慢慢烫热。

    每翻动一页,心头的喜悦便加深一分,直至盈满仍无法自已。

    “你的咖啡准备好了。”小心地用着托盘端出,夏舞荷没留意到他正在窥视她的秘密。

    淡扬起可人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托盘招呼他,却在同时瞧见他手中的素描本。

    糟!他全都看见了?她可不可以乐观的假想,其实他才刚拿起素描本,根本都还没翻看里面的内容。

    “啊!你不能看。”不管他看了或是没看,她头一个动作,就是扑向他抢回素描本,待她抢到手后,便要将素描本牢牢地锁在柜中,不再教旁人得以窥见。

    “为什么我不能看?”安德烈欣然的享受暖玉温香投怀送抱的滋味,一只手将素描本举高,不让她拿到;另一只手则牢牢地锁紧她那纤细的腰肢,视她在怀中乃天经地义之事。

    “反正你就是不能看!快点还给我。”难得娇羞的红酡着脸,不敢告诉他原因,也庆幸他之所以这么问,定是未看见其中内容,这总算让她安心地吁了口气。

    “因为里头都是以我为模特儿,所以我不能看?”一句话简简单单给她重重一击。

    “啊!你……你看了?”惊叫一声,随后便不好意思,以细小的声音问,果然她是高兴得太早。

    “当然,身为你的模特儿,岂能不看看你眼中的我。”他说得极为自然,甚至是暗暗自喜,如果今天他没发现素描本,岂不是无法发现她对自己究竟抱持多深的情感。

    “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你长得很……很适合当我的模特儿,所以才会忍不住以你的模样下去作画。”她断断续续没敢直接说出她觉得他很帅的话来,其实不用她点明,他也该晓得自己长相不俗,犯不着再让她来捧他了。

    “哦?你喜欢画怎样的我?”附着她耳边轻问,热烫的气息带着诱惑倾吐在她耳畔,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裸体的?”

    最后一句,简直是要让她整个人燃烧起来。她不安地想挣脱他的怀抱,却不得其法。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话说自己,安德烈这才发现,自己的性格中竟然也会存有无赖的一面,若没遇上她,恐怕终其一生,他都不会晓得。

    “不……我……我没有。”尽管在读书时代画过不少裸男,她皆可以不当一回事的面对,但当主角换成他,她就无法保持相同的心态去面对了。

    “真的?”浓醇的声音,带着教人沉沦的诱惑。

    “当……当然。”她困难地吞了口口水,突然间,觉得出自己像个大色女,居然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有所期待。

    天!她怎会变得如此?!是他改变了她?

    “可惜。”他轻叹声,为了勾引她,算是卯足全力,使出浑身魅力,他可不容许在他为她着火时,她却还保持着冷静。

    “可……可惜什么?”她忍不住好奇的问。

    “可惜我想当你的模特儿,你却不给我机会。”他的话中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她差点被他的话给吓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到底有无听错?他该不会在告诉她,他想当她的裸体模特儿吧?

    天!她的脑子是愈来愈混乱了。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她轻声斥责,决定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跟你说真的。”他认真无比将她的手带至他上衣的扣子。

    魅惑人心的绿眸挑逗地看着她,她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女人,也是他眼底唯一的女人。

    “你……”她似着了魔,反复解扣、上扣,毫无意识地玩着他的衣扣。

    “你可以看看我有无当模特儿的资格。”他诱哄着她继续解扣,也别再考验他的自制力。

    “我……”她迟疑了,她是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没错,可骨子里仍是那个有些保守的夏舞荷,没办法一时间像个豪放女般拉开他的衣衫,扯散他的扣子。

    “还是你觉得我不够资格?”他轻舔着她柔软的耳垂,满意的看着她颤抖了下。

    “没……”他岂会不够资格,他远比她以前所接触过的模特儿身材要好上太多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话言不由衷,看来我得再说服你了。”炽热的大掌抚向柔软的娇躯,带着火焰企图将她燃烧殆尽。

    “安德烈……”又是一颤,证明了他的说明十分有力。

    “嗯?”在回应的同时,他的唇已吻向她细致的颈际,开始撩拨潜藏在她心底的欲望。

    火热的挑逗,逼得她无路可退,她无力承受地仰起头,也使颈际暴露出更多的范围供他品尝,置于他衣扣上的小手要求更多的解开他的衣扣,探向他结实的胸膛。

    此时的她早忘了何为矜持、何为保守,只愿与他一同沉伦……

    柔软的小掌栖上结实的胸膛,更是助长狂燃的火焰,大掌再也忍不住地探向美丽的浑圆,恣意抚弄。

    身上的衣衫早不知何时已遭他拨落,徒剩美丽的胸衣做为最后的屏障,热吻顺着柔嫩的肌肤蔓延而下,烙下情欲的痕迹。

    夏舞荷的脸颊泛着瑰丽,激情难耐的吟哦出声,小手颤抖的除下他的上衣,轻覆在炙烫的肌理上。

    一个旋身,安德烈掌控全局将她压在身下,也顺势地将所有阻碍清除的干干净净。

    望着他炽热有神的眼瞳及遭她弄乱的黑发,他看起来和平日的形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像是专门诱拐颗颗芳心迷失的浪子。

    他俯望着她,那双迷蒙的眼瞳似会勾魂,不断地勾引他陷落,被散在沙发的发丝漾出炫目的光泽,此刻的她美得令人恨不得将她狠狠揉入心中,牢牢囚禁住,使外人再也无法窥见她的美丽。

    狂热的四目相接,在她尚来不及轻叹出对他的痴狂时,他的唇已迅速封住她的唇瓣儿,低诉他的动情。

    雪白的胳臂环上他的肩头,领受他所带来的激情狂潮。

    安德烈迅速地褪下自己的长裤,结实修长的大腿镶入她的双腿间,挑逗地抵着她。

    一声声叹息在她心间荡漾开来,她想要求更多的紧抱着他。

    他不舍得让她承受难以纾解的疼痛,在确定她准备好之后,他一个挺身,以最减少她疼痛的方式冲入。

    可是,她仍是不免痛的叫了出声,整个身子僵住,原本迷蒙的眼瞳染上一层水雾,她在心里乞求这波疼痛能快些过去。

    怕会引起她更多的疼痛,他强是忍住狂奔的欲望,不敢有所动作,停留在她体内。“还很痛吗?”他嘶哑地问。

    “没……没关系,我没关系的。”本是不想继续的,可在见到他似乎忍得很痛苦,他的体贴,她一一收入,甜在心头。

    而神奇的,因为他的体贴,疼痛也一点一滴减少,不再难以忍受。

    “真的?”滚烫的汗珠由他的额际滑落在她雪白的身躯上,形成旖旎的画面,他难以忍受的低吟。

    “安德烈,我没关系了。”她想它可以再继续。

    她的话解除了他的痛苦,有了她的允许之后,昂长的欲望便如脱了缰的野马恣意驰骋,奔腾在丰美的领地当中。

    灿烂的火花爆燃开来,吟哦喘息交织成一曲令人脸红心跳的乐章,紧紧贴黏交缠住的身躯相互传达彼此的火热与悸动。

    欲望的气息弥漫在室内,更添无限春光。

    紧紧攀附的两人终于登上高峰,久久不坠,漾出更多激情的喘息娇吟。

    过了好半晌,粗喘的呼吸终于渐渐平息,犹是交缠的身躯满激情过后热烫的汗珠。

    夏舞荷整个情绪,仍沉侵在方才的激情狂爱当中。

    天!她从不晓得自己也会有那样狂放的时候,她仿佛是怕他会丢下她一个人般,像株藤萝般紧紧攀附着他。

    安德烈的震惊也不亚于她,素来行事从容不迫的他,就连在床上也是保有绅士风度,绝不会乱了分寸激狂投入,没想到一遇上她,什么绅士、什么从容不迫,皆一一离他远去,他仅知要从她身上,让彼此取得最大的快乐与满足。

    不过一次,他就彻底迷恋上她的娇躯,想必往后会更加痴迷,陷入无法自拔的地步。

    对她会有厌倦的一天吗?他不晓得。

    “如何?我是否够资格当你的模特儿了。”他扬扬眉,笑问。试着不去理会其他纷乱的念头。

    “你已用行动说服了我。”她笑着学他轻佻的态度。

    “很好。”他满意地轻吻下她的额际。

    “关于我的身材,请问夏小姐还满意吗?”他逗弄着脸上红晕未褪,煞是迷人的她。

    “当然满意,嗯……你算是我所拥有过最好的。”她微笑着吻着他的脸,在见识到他的裸体后,以前所见过的模特儿肌肉骨架,她早全忘了,脑海中唯有他的模样。

    “你忘了,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提醒她。

    “可却不是我头一个见到光溜溜的男人。”她也提醒他。

    “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吃醋吗?”他故意板起脸问,若真要问他在意吗?他想说真不在意是骗人的,不过那是她的职业、她的兴趣,所以他不会去干涉,也不会像发了疯猛喝干醋。

    “呵!被你发现了。”她撒娇似地腻进他的怀抱中。

    “是啊!被我发现了。”她那爱娇的模样惹得他眼瞳暗沉,声音浓浊不少,已平复的欲望再度被挑起。

    “怎么了?”发现他的异样,可不知其中隐含的意思,她抬头轻问。

    “现在模特儿想贿赂女画家,好让女画家将模特儿画得更好……”最后的语音落在她的唇间,大掌揽着她,将她头压下,品尝她的芳馨甜美。

    柔媚的笑容隐藏在薄唇间,她笑着接受他的贿赂,与他投入另一场欢爱当中。

    ???

    发生了亲密关系后,夏舞荷和安德烈是愈走愈近,两人也愈来愈离不开对方,看在路易和爱丽丝两人眼底,除了忧虑还是忧虑。

    但,他们两人在夏舞荷面前皆没表现出来,还是照常和他们笑笑闹闹,到处参观古迹,他们也曾劝过安德烈,要他想清楚,可安德烈摆明了不愿与他们谈,他们也就只能束手无策,乖乖的当旁观者了。

    安德烈因夏舞荷一句想到威尼斯看看,便暂时搁下手边的工作,带着她到水都来,这回他明令路易和爱丽丝不许跟,他已受够了两大颗无时无刻都在绽放万丈光芒的大灯泡。

    路易和爱丽丝知道他已受够他们俩了,再跟下去恐怕会使他抓狂,唯有乖乖待在翡冷翠,等他们归来。

    “好漂亮的地方。”夏舞荷赞叹地看着美丽雄伟的建筑。

    来来往往终年不绝的观光客,将威尼斯点缀的更为热闹。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碍于面子,他不好表现出对她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一事感到不满,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是越来越严重了。

    “那是叹息桥对吧?”她指着一座以粉红色大理石造成以巴洛克风装饰的桥问。

    “是的。”

    “过了桥,进了新监狱,就再也见不到美丽的威尼斯,莫怪他们会叹息,要是我一定也会。”不过是一座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要人如何不感叹?

    “或许你会为了不能再见外面的美景而叹息,不过现在里头已没有犯人,不再会有人叹息了。”他不喜欢见她悲春伤秋的模样,却又往往会着迷的看着她迷人的侧脸,这真的是很矛盾的一件事。

    “不!如果是我,我不只会为了不能见到威尼斯的美景叹息,也会为了见不到你而伤心落泪。”短短几句话,明白表示出他在她心中拥有不同的地位。

    她的话抚平了先前积闷在胸口的不满,他满足地扬起唇角。

    真的是很不可思议,他从未想到不过一句话,就可以使他获得莫大的快乐,也唯有她才能办到。

    几经在心中细细品尝她所说的话,他的喜悦更是无法隐藏,如此气氛下,他想都没多想,便轻执起她的脸,烙下浓烈的一吻。

    夏舞荷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害羞的承受他的吻,与他共舞缱蜷,顾不得其他人欣羡的目光。

    “安德烈?”突兀的惊讶声介入热吻当中,打破激情的迷障。

    安德烈轻拧着眉缓缓离开已遭他吻肿的红唇,在目光接触到来人时,脸上已写下淡漠。

    “我本来还在怀疑,可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唤唤看,没想到,真会是你,真是巧啊!”威廉·梅迪奇扬着刺目的笑说,放肆的目目光没遗漏掉与安德烈热情接吻的女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让他给当场逮着。

    呵!看来这场继承人之争,他是多了不少胜算。

    “嗯!”安德烈爱理不理的敷衍,心底则不断低咒着,为何会让他遇上威廉?

    该死!威廉人不是在罗马吗?!怎会突然跑到威尼斯来的。

    “我刚好来威尼斯找位朋友。”像是看穿他心底的疑问,威廉解释着。

    安德烈哼了哼,不大想理会他,事实上,他觉得威廉的奸笑碍眼极了,恨不得一拳打上那张可憎的脸孔。

    “她是你的女友吗?好漂亮呵!”聪明的威廉转向目标,称赞她的美,就算今日安德烈跟个其貌不扬的外邦女子在一起,他同样会称赞对方美若天仙的。

    “你好,我叫妮可。”基于礼貌,夏舞荷自我介绍,否则光是看对方的眼神,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她根本是不会加以理会的。

    “妮可小姐,你好,我叫威廉·梅迪奇,是安德烈的堂哥。”他绅士的执起她的手印下一吻。

    安德烈拚命克制自己才没打上威廉的脸,他要自己忍受威廉的嘴碰上夏舞荷的手背。

    夏舞荷礼貌一笑,不露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们交往不久吧?安德烈可真是会保密。”威廉笑着说,看来消息尚未传到爷爷耳中,事情是愈来愈有趣了。

    夏舞荷轻笑。

    安德烈则凛着脸不搭腔。

    “安德烈是标准的工作狂,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到威尼斯来度假,妮可,你定要好好的陪着他,别让他再不知日夜、不眠不休的工作。”威廉佯装好意,事实上是希望安德烈愈没时间插手工作上的事愈好,那样他就愈有表现的机会。

    “你们会留在威尼斯过夜吧?”他自说自话,完全没让旁人有搭腔的机会。

    夏舞荷看向安德烈,让他做决定。威廉的话愈多,她愈是觉得他话中有话,好像正等着要看戏般,令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有事?”安德烈淡淡挑眉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威尼斯的夜晚是十分罗曼蒂克,你们若不留下,未免可惜。”这话是挑衅,威廉想看看安德烈会不会不战而逃,缩回翡冷翠,当只大乌龟。

    “谢谢你的关心,我们要留便会留。”安德烈没打算给他正面回答,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呵!”威廉冷冷一笑,实在是等不及想看爷爷知道这件事时愤怒的表情。

    “对了,妮可小姐是哪里人?”佯装好意问。

    “不关你的事!”

    “台湾。”

    两人同时回答,尔后互相看向对方,夏舞荷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然安德烈怎会满脸怒火,是否她说错话了?

    “台湾啊!是个好地方。”威廉很满意所得到的答案,事情是愈来愈有趣了。

    夏舞荷微颔首,赞同他的话,或许他并不如想象中来得讨人厌。

    “爷爷定会喜欢那里的。”他撂下话来。

    “你不是还有事要办?”安德烈是在提醒他,他不受人要胁,尤其是来自于威廉。

    “是了!这事非常紧急,丝毫怠慢不得,妮可,有机会的话,我们下回再续,再见。”洋着得意的笑容,威廉优雅地转身离开。

    在离开前,威廉和安德烈两人的眼眸于半空中交会,同时读出对手的思绪,当情势对自己有利时,他自是会穷追猛打,看来安德烈只好自求多福了。

    威廉一离开后,夏舞荷即发现安德烈的脸明显表现出怒火来,完全失了之前的平和与温柔。

    “你怎么了?”她不解。

    “没事。”他恼的丢下话,跨大步向前走。

    “不!一定有事,不然你不会突然间变了模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你是不是不喜欢威廉?”她追上前去问着,他是在威廉出现后,情绪才突然改变的,她不得不做如是猜测。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没有扬高音量,可也明确地向她表达出对威廉的厌恶。

    “我……”突然面对他的怒火,她不知所措。总觉得他的怒火不只是因威廉而起,好似……好似也是因她。

    方才可是她说错话抑或表错情?她不禁问着自己。

    明知她是无辜的,可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怒火,愈想心头愈是郁闷。

    “走。”他忽然掉过头,牵起她的手,以像是在与她竞走的速度般走着。

    “上哪儿?”她被他拉着半跑过圣玛尔谷广场。

    “到梅迪奇家在此的别墅。”一字字皆带着满腔怒火,如果威廉以为他会不敢带她踏入梅迪奇家,那他就大错特错。

    “可是……”她停下步伐,不愿再与他往前走,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太想踏入他家在此的产业。

    “怎么了?”他不悦回头问。

    “你在生气。”轻轻地抽离她的手,找了个藉口,她实在没法直接对他说,她不想住在他家的产业上。

    “我……”他是在生气,且生很大的气,是以无法反驳。

    “时间还很早,我们再逛逛好吗?不然就太可惜了,难得来到威尼斯。”她尽量在拖延时间。

    看穿她的不愿,他僵硬地点了下头。

    理智告诉他,不该带她到别墅去,不然绝对会引来爷爷莫大的怒焰,可意气上,他却受不住威廉的挑衅,所以才会想把她带到别墅去,让威廉晓得威胁他是没用的。

    唉!威廉突来的出现,使他显现出不该有的烦躁,这是不对的,如果他还要跟威廉斗下去,就不该出现此情绪,他得沉静下来才是。

    唯有沉静才能使他获得胜利!

    见他缓缓放松面部表情,夏舞荷这才再度探出手牵起他,与他一同逛圣玛尔谷广场。

    柔软的小手带给了他力量,使得暴躁的情绪慢慢沉淀,终能平静地与她看着美丽的殿堂与绘画,暂时将俗世间的纷纷扰扰抛诸脑后。

  第五章

    挑高的天花板悬挂着具有百年历史的水晶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摆设,精美的古董器物,在在显示这是个古老且显赫的家族。

    “你是说撞见安德烈带着一名东方女子?”老者沉厚的声音,严肃不苟言笑的脸庞,显示他的不易亲近。

    “是的,爷爷,我今日就在威尼斯看见他和那名女子热情拥吻。”威廉可谓马不停蹄地赶到翡冷翠向老者报告此事。

    “哼!热情拥吻?他竟做出如此贬低自己身份的事来。”老人的口吻是极端不屑,在他心中,平凡出生的女子皆配不上他那优秀的孙子,更何况是一名异邦女子?!

    而向来冷静的安德烈会做出此事来,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已不是第一次收到此项消息,早在安德烈开始和那名东方女子交往时,便有人向他报告两人的动向,他当安德烈是在同对方玩玩,所以没打算出面干涉,可现下,情况进行的似乎与他预期不同,似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可以不介意安德烈和那女子玩玩,可就不容许安德烈真的投入,伟大且高贵的梅迪奇家族是不容一名外邦女子驻入的。

    “是的。”威廉得意的暗笑在心底,看出老人的不悦。

    “那女人呢?她表现得如何?”

    “她已经爱上安德烈了。”他故意不提安德烈的态度,教老者自己去定夺。

    “爱?哼!她不够资格!”老人冷哼一声,对夏舞荷的印象一直是不好的。

    在得知安德烈和她密切来往之后,有关她的资料便被以第一手的速度送上,姑且不论她是外邦女子好了,先是她的家世就完全不合格,一个父母皆亡的小孤女,如何与梅迪奇家匹配?!事情若传出去,梅迪奇家岂不就因她而成为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笑话。

    他可不容许有这样的事发生!梅迪奇家有梅迪奇家的家族传统,不是任何人所能破坏得了的。

    “这是当然,唯有身份家世皆与梅迪奇家族配得上的女子,才够资格成为梅迪奇家族的一份子。”威廉特意捡老者喜欢听的话说,讨老人家欢心。

    “安德烈的态度如何?”他倒要看看孙子在情事被人撞见时会有怎样的态度。

    “他没什么表示。”安德烈的没半点心虚,是最令他失望的地方,如果安德烈闪闪躲躲,不敢面对,那会对他更加有利,可惜没有。

    “嗯!”不亏是他最宠爱的孙子,做事仍旧是从容不迫,看来那女孩还没令安德烈改变太多,他仍是有机会教安德烈回头的。

    威廉保持沉默,由老者自己做决定,聪明的不插手,倘若他急切的插手此事,只会徒惹老人家的怒火。

    “你先下去休息吧!关于此事,我自有主张。”他淡淡的要威廉退下。

    “是。”威廉像个最听话的孩子,听从老者的命令退下,丝毫不敢有所逗留。

    老者见他退下后,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威廉心底在想些什么,他不是老糊涂,不会不懂。

    为了夺得继承人之位,威廉是使尽浑身解数来讨他欢心,他要威廉往东,威廉绝对不敢向西,所以他根本不用怕威廉会有不听他话的一天,倒是安德烈就较难掌控了,尽管安德烈也想坐上梅迪奇家族长的宝座,可也不会事事听从他的指示,但也就因为如此,他对安德烈的喜爱才会比威廉多上一分。

    这样难以驾驭的孙子才像是他的孙子,才是具有当族长的威严与架势。

    现下,最重要的是他得仔细观察那个台湾女孩对安德烈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若她的影响力过大,他会出面解决此事;反之,他则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者若有所思地噙着老奸巨猾的笑容把玩着手边的古董。

    ???

    由威尼斯回到翡冷翠后,安德烈是与夏舞荷还有来往,可无形中却保持了一段距离。

    夏舞荷发现到了,可她并没说出,她告诉自己,许是安德烈太忙了,连跟她在一起时也是想着公事,才会对她减少柔情。

    柔情是减少了,但热情却不减,他依然是像烈火般的情人,常常与她在公寓里缠绵过后,才回去自己的住处,而往往在他离开后,她又会爬下床,拿出素描本画他。

    一幅幅各种表情的他记忆在素描本中,渐渐的其中隐藏了她的愁绪,而她的笑容也渐渐减少。

    她终于自觉自己像个怨妇,生活开始以他为重心,当他没出现时,就不知该做什么,只是不停地期盼他快些出现,待他出现后,她便快乐地像飞上天堂般,仿佛世间所有的光芒都重回到她的生命中,她不再觉得枯燥乏味。

    她明白这样是不对的,可她已无法改变,只能不停的、可悲的期待他的出现,任自己像朵失了水源的花儿慢慢枯萎。

    安德烈是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他不想让她在他的生活中占据太多,所以,他以工作太累为理由,不再与她交心。

    可他也不愿因为事情被威廉知晓而和她保持距离,他要威廉知道,他不会因此而产生半点怯懦,所以他仍是与她交往。

    这日,他特别被祖父召回家中,他也没找藉口逃避,直接驱车回家,不管爷爷是要跟他谈论什么问题,他皆有办法面对。

    “安德烈,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虽然我们同住一个城市。”老者精明的目光审视着安德烈,想看出他的变化来。

    “爷爷,对不起,公司近来忙,所以无法回家来看您。”

    “呵!我晓得有太多事绊住你了。”老人笑着喝了目咖啡。

    安德烈按兵不动,等待着老者出招。

    “近来可有让你难以解决的事?”就因为安德烈仍和台湾女孩保有一样亲密的关系,他派出的人无法得知安德烈真实的想法,他才会将安德烈召回来,想由侧面打探安德烈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有,一切都在掌握中,请爷爷放心。”安德烈明白爷爷在暗示他什么,他当然知道威廉在见到夏舞荷后,会在第一时间向爷爷报告此事。

    或许爷爷认为夏舞荷构成不了问题,才会隔了这么久才召唤他来,不然以爷爷的个性,早就采取手段了,不会等到今日。

    不知为何,当他一想到爷爷可能采取的手段,心下就高兴不起来,甚至是感到有些生气,难道他不想夏舞荷受到伤害?是他心怜她了?

    不!不会是的!他的确是不想夏舞荷受到伤害,那也是因为是他先去招惹夏舞荷,所以会良心不安,并不是因为心怜于她,这两者是不同的。

    “真的?你确定事情不会有意外发生?”

    “是的,绝不会有意外发生。”安德烈肯定回答。

    “那就好!你晓得的,两种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是无法凑合在一块儿,唯有彼此身份相当的人,才能有办法共存且被接受。”老者明确的表达出他的想法来,也说明了,梅迪奇家族内绝不容有意外产生。

    “我明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指他和夏舞荷吧!

    世界并非他们所想的只有一个,他和她就是处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会有接触已是破例,而破例一次已是极限,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很好。对了,我帮你看中一门千金,是巴尔托洛家的小姐,不论长相或家世皆不俗,改天你拨出时间和她相约见面。”这话是命令。为免节外生枝,他早早为安德烈找好对象,在还能控制住安德烈时,尽量控制住,以免后悔莫及。

    “好的。”安德烈非常明白自己使命所在,绝不会反对爷爷的安排。

    “呵!我晓得你绝不会让我失望。”老人对他的顺从感到非常满意,他就知道那个台湾女孩构不成威胁,安德烈的使命感非常重,绝不会为了个女人而背叛整个家族。

    安德烈颔笑接受爷爷的赞许,心底则是拚命地要自己千万别产生罪恶感,他没有对不起夏舞荷,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游戏到了尽头就该结束,她该是明白的。

    但他的心底愈是这么想,便愈加深罪恶感,使得他脸色不对,青白交接。

    可惜精明的老者却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等你结了婚,这族长的人选也该是核定的时候了。”老者暗示着他,只要他一和巴尔托洛家的千金结婚,这族长之位非他莫属,威廉压根儿是沾不上边。

    “谢谢爷爷。”有了族长之位的利诱,安德烈更是不会觉得娶巴尔托洛家的千金是件难事。

    他会去做的,只要能当上族长,夏舞荷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决定,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从小所受的教育。

    他是要当上族长,带领梅迪奇家攀上最顶峰,他不会让所有对他有期待的人感到失望。

    绝对不会!

    他没去想,对他最怀有希望的人,正是他所要抛弃之人,他的决定终将会换来无尽的泪水和悲凄。

    ???

    “你有心事。”终于,夏舞荷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身上问,倾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

    两具身躯亲密交叠,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却无法探得对方心事。

    “没有,你怎会那么想。”没多想,他直觉说了谎。

    心底是挂念她会知道他将娶巴尔托洛家的千金的事,他已和对方见过面了,对方是个进退得宜的世家千金,相貌端庄,可说挑不出一点缺点来,而他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只要娶了她,他就能成为梅迪奇家族的族长。

    于是,他选择隐瞒夏舞荷,或许她终有天会知晓,但到了那时,他早已与她分手,她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的,他一厢情愿地想着。

    夏舞荷轻叹了声,他明明是有心事,却执意不肯告诉她,或许他们两个人间的距离,远比她所能想的要来得长远。

    “你为何要叹气?”难道她看出了什么,或是听到了风声?会是路易或爱丽丝其中一人暗示她有关巴尔托洛小姐的事?

    不!不会的。爱丽丝和路易他们俩怕会伤到夏舞荷,绝不会透露出半点口风,该是他多心了。

    “你的心一直将我排拒在外。”夏舞荷轻仰起头,与他眼神交会,小手贴在他的心房上,感叹着。

    是她爱得不够多,或是她爱得太多了,以至于他始终都不肯对她交心。

    “没的事,是你多心了。”她清明的眼眸像根利针刺向他的心,指控他的欺骗恶行,使他无法再面对她,转而起身下床,拾起长裤套上。

    望着他不耐烦的动作,她得到了答案。

    他俩不可能再像以往那么亲近了,接下来他只会更行更远,直到她永远也追不上。

    光是想到他会自眼前消失,她便心惊的无法接受,不加思索地,她跟着他跳下床,不在乎身无寸缕,搂住他的腰杆,将小脸紧紧贴在他裸露的背上。

    “安德烈,不要走!”明知不可能,她仍是偷偷盼望着他能留下来,就算是过一夜也好,不要再夜半离去,留下她一人躺在曾充满激情的大床上,独自吞噬着苦涩。

    “时间晚了,我必须离开。”爷爷已知晓她的存在,倘若他再待着,只会使爷爷误以为他不把自小所受的教诲放在心上,所以他非走不可。

    “难道留一晚都不行吗?”她的声音里含有无限的凄楚。

    “不行。”安德烈要自己狠下心来不去在意此时的她有多痛苦、多悲伤。

    “如果我求你呢?”一晚就好,她真的不敢再求多了。

    “不行。”他板着脸拉开她的双臂,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弯身拾起衣衫穿

    “我来。”在他要扣上衣上扣时,她忍住被拒绝的悲伤,走上前一步,为他扣好扣子。

    完全裸露的娇躯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更显出她的清灵柔美,写满委屈的眼瞳,教人见了只想狠狠地将她拥进怀中恣意怜爱。

    可安德烈没忘该做的事,当他要得到想要的权位时,就必须学会无情,否则从前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好了。”夏舞荷勉强自己扯动嘴角,朝他一笑。

    既然他的心不在此,她再怎么强留也是没用,不如放他离开去,免得留下来,只会增添怨怼。

    “谢谢你。”他故意将她的温柔视为理所当然,不去搁放在心坎上。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并未对他做了什么。

    “我走了,你去睡吧。”离去前,他终于舍不得地要她好好的睡上一觉,最好是能忘了今晚的事。

    苦涩的笑容于唇间荡漾开来,她没同意也没反对,目送着他离去。

    见她如此,更多话梗在他喉中,说不出口,一声轻叹随着他离去的步伐回荡在空寂的室内,可惜怀有心事的人儿并未听见。

    夏舞荷如失了灵魂般地傻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她不想再回到床上,怕忆起前一刻与他有过的缠绵,那只会使她更加伤心。

    她仔细的思考两人相处的情形,是她付出的不够多吗?抑或是她不够好?否则他怎能往往说走就走,丝毫不曾有过眷恋。

    还是他仅只是想和她玩玩,根本没付出过真心?

    不!不!不!

    她怎能卑劣地怀疑起他来?许是她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才没留下他的本事,她怎能将过错推给他?

    她太过分了!太卑鄙了!可她——她——她实在是太爱、太爱他了!

    他突然的转变,突然的冷却,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以更多的柔情使他恢复以往的热情与温柔,却不得其法。

    究竟变的人是他或是她?她不清楚,真的是不清楚。

    拿出被她收藏起来的素描本,里头一页页的素描像是她的日记,先是无尽的爱恋,紧接而来的则是无穷的苦涩与轻愁。

    假如,没遇上他,就不会换来今日的苦涩,但没遇上他,她又怎会知晓爱情的甜美?

    他们可有办法再这样继续下去?不!不再有办法了。现下是他的心离去,她知道,要不了多久,他的人就会彻底自她的生命中消失,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凄迷的眼瞳望向窗外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轻飘过的乌云,掩其光华,与即将画下休止符的恋情相呼应。

    该离去的人没走,安德烈到了楼下,本该是毫无眷恋地驱车离开,可他没有办法,在坐上车后,他竟无发动引擎的欲望,一双碧绿色的眼瞳直望着那点着晕黄灯光的室内,想着里头的人儿。

    差点他就不顾理智,抛下所有,留下来陪她,只愿抚去她脸上的哀愁,可对爷爷所做的承诺,以及自己所说过的话,交相浮现在他耳畔,使他无法留下。

    他仅能坐在车内想着地、念着地。

    他这可是着了魔?失了魂?不然怎会为离开她一事,而感到愧疚不安,甚至是心疼起她来。

    不!不!不!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德烈啊安德烈!莫忘你是梅迪奇家的人,莫忘爷爷对你的期望有多大,你怎忍心教他老人家失望?你可能让全族的人,都为你因一时迷乱做下错误的选择而嘲笑你?

    不!他没法忍受!

    他尤其是不想让威廉爬到他头上,他们两个自小争到大,他老是站在胜利者的位置,这回更是不可能将胜利者的宝座拱手让他。

    所以,唯有牺牲夏舞荷了。

    牺牲?!瞧他用的是啥字眼?!他居然以牺牲二字来代表对她的难以割舍啊!

    他干涩地苦笑着,难道他爱上了她?真爱上她了?他严厉地问着自己,想探索真正的答案,可是追寻到一半,却失了勇气再探究下去。

    他怕!怕得到的答案是他所无法承受,也是众人所无法承受的,所以他懦弱的选择逃避。

    她是个好女孩,一直都是。可惜他不是该与她匹配的良人,她有权利找一个比他更加爱她的人来爱,不该是他,他只会惹来她的伤心与心痛罢了。

    他知道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只是他的心却执意不放,想偷得一点时间再和她好好相聚,所以背叛她的爱之后,他仍是天天来找她,想藉由激狂的缠绵来欺骗自己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没见过巴尔托洛小姐,也没答应爷爷要娶巴尔托洛小姐为妻,他和她仍旧是和乐地相处在一起,像是世间最幸福的情侣。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所撒下的谎是无法维持太久的,终有天她会发现他要结婚的事。

    而那将不是她所能忍受的,他知道无须他亲手将她推开,她便会自动离去。

    愈想心是愈愁,他已无路可退,只得咬着牙硬撑下去。

    他会努力的摸到最后,撑到两人再也无法相处在一起的时候,那时,他就会学会潇洒放手。

    他是梅迪奇家族的人!绝对可以学会的。

  第六章

    知道安德烈有事瞒她是一回事,可当夏舞荷真正看到他欺瞒的事时,她便无法再自己我欺骗,保持冷静。

    死命瞪着报上“金童玉女,两大家族的结合”的报导,她整颗心已纠结在一块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篇报导定是其来有自,绝非空穴来风,上头甚至刊载安德烈和那位巴尔托洛小姐共进晚餐的照片。

    他究竟是如何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先是和美丽的千金小姐共度浪漫的烛光晚餐,待要解决生理需求才来找她吗?

    不!她怎能如此贬低自己,也贬低了他的人格,她该当面向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才对,而非独自沉浸在痛苦当中。

    夏舞荷武装起悲伤的情绪,离开家前去找他问个明白。

    她人一到了安德烈的家中时,他早出门去了,只剩下路易和爱丽丝两人。

    “妮可,你来了!我们好久没好好聊聊了。”爱丽丝热情地抱住她,咕哝佯装抱怨着。

    路易则朝她礼貌点头微笑。

    “我好想你呢!可惜你都被安德烈给独占了,啧!他的运气可真好。”爱丽丝继续抱怨她的不满。

    “爱丽丝,你真当我是朋友吗?”她清了清喉咙,双手握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她不知道路易和爱丽丝两人,是不是加入安德烈的行列一同欺骗她,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多年好友。

    “当然,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这么问?”爱丽丝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脸纳闷。

    一旁的路易已听出不对劲来,拚命地向爱丽丝使眼色,可惜爱丽丝迟钝的没发现。

    “那么请你告诉我,安德烈上哪儿去了?他是否和巴尔托洛小姐在一块儿?”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问,尽管事实可能会伤到她,她仍是想知道实情,不愿像个傻瓜被蒙在鼓里。

    爱丽丝一愣,无法回答。

    没错,安德烈的的确确是和巴尔托洛小姐约会去了,但要她如何冷血的告诉夏舞荷事实?先前,他们怕她难过已撒下谎言,说安德烈到公司去上班了,又,夏舞荷怎会知道巴尔托洛小姐的事?

    “是的,妮可。”路易硬着头皮代未婚妻回答,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有权利知道事实,而他们也不该再帮着安德烈欺骗她。

    “果然。”她凄然一笑,事实竟是如此伤人,她缓缓挣脱爱丽丝的怀抱,觉得自已像个跳梁小丑般可笑。

    “妮可……”见她如此难过,爱丽丝心里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每个人都知道巴尔托洛小姐的存在,我却是最后一个才晓得的人,实在是太可笑了。”尤其还是透过报纸才知道,她更是觉得自己活生生演了场笑闹剧供众人观赏。

    “妮可,我们不是有意瞒你,而是……而是……”爱丽丝见她苍白着小脸,身形摇晃,登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严格说来,他们是帮凶,帮着安德烈伤害了这么个善良的女孩,她觉得良心不安。

    “爱丽丝,快扶妮可坐下来。”路易怕她受不了打击,忙催着未婚妻。

    “不!不用了,不用了……”她悲伤地推拒爱丽丝探出的友谊之手。

    在此时,她所能依靠的人唯有自己。

    “妮可,对不起!我们真的觉得对你很抱歉,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们两个是站在你这边的。”爱丽丝不愿丧失这段友谊,红着眼眶拚命解释。

    “是的,妮可。”不懂如何安慰女孩子,路易唯有附和着未婚妻的话。

    “妮可……”爱丽丝几乎要哀求她相信了。

    “我想再知道一件事,安德烈是不是正如外传要娶巴尔托洛小姐?”强忍着伤痛,夏舞荷问出了内心的疑问,可,问自己的同时,她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路易和爱丽丝两人登时哑然无言,更加证实了夏舞荷心底的答案。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报上没有骗人,一切都是事实二个她无法挽回的事实。

    “妮可,你别这样,我……”爱丽丝词穷,再也找不出话来安慰她了。

    “算了,爱丽丝,她迟早会知道事实的,算了。”路易既是摇头又是叹气,根本就不鼓励夏舞荷再和安德烈在一起,再这样继续下去,受伤的人永远都是夏舞荷,不如趁着能了断时就了断,会比较干脆。

    爱丽丝长叹口气,心底则不断地诅咒可恶的安德烈,他明知和夏舞荷不会有结果,为何还要招惹她?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能在这里等他回来吗?”有了路易和爱丽丝两人佐证,她还是需要安德烈亲目告诉她。

    “当然。”未婚夫妻俩异目同声同意她留下。

    “谢谢。”她轻轻地向两人道谢,尔后便沉默地站立着等待安德烈归来。

    未婚夫妻俩相看对方一眼,眼中充满无奈,因为自身也有错,是以他们也没立场帮着夏舞荷臭骂安德烈的不是。

    唉!不该啊不该!他们根本就不该到翡冷翠来的,在罗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何必特别跑到翡冷翠来踏这趟浑水,真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舞荷仍保持相同的姿势不动,整个人像是已石化般,只待那人出现。

    “妮可,你站太久,也累了,坐下来休息喝目茶好吗?”爱丽丝于心不忍,端着温热的茶水要让她润润喉,她站了那么久,都没坐下,全是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啊!爱丽丝真怕她会撑不下去。

    “是啊!妮可,坐下来也可以等安德烈的。”眼看夏舞荷如此自虐,路易愤恨地想揍安德烈为她自己气。

    “没关系!我站着就可以。”她摇头拒绝两人的好意,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安德烈快乐的和巴尔托洛小姐在一起的画面。

    那画面是那样刺目且伤人,却又是那样真实,不容她抗拒逃避。

    眼见是劝服不了她,两人唯有噤目不语,一方面是祈求安德烈快点回来,别让她再这么伤着自己;另一方面却又祈求安德烈别回来,怕她会由安德烈目中得到伤人的答案,真是两相矛盾!

    等待是最磨人心魂的滋味,如万蚁钻心般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在时针转了好几圈,该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

    安德烈疲惫地踏入家中,便见夏舞荷站在客厅中等他,原来她人在这里,难怪他到她的公寓去会等不到人,知晓她没有突然不见,他心下松了口气,精神也恢复不少。

    “你来了?”虚假地应付敷衍巴尔托洛小姐一天,当见着夏舞荷时,他的心情不自觉好了一些。

    “嗯!”

    一旁的路易和爱丽丝则拚命地向他使眼色,要他留意夏舞荷的情绪,也是在告知他,有关他脚踏两条船的事已曝光。

    接收到好友们的暗示,不安的情绪涌上安德烈心头,他不明白她怎会知道的,瞧路易和爱丽丝的表情,应不是他们传出去的才是。

    “你是否比较喜欢和巴尔托洛小姐在一起?”事情总该是要解决,她决定开门见山就问,不与他拐弯抹角。

    “你怎会知道她?”安德烈自有他应对的方式,不答反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她以中文说。

    “什么意思?”他皱着眉用意大利话问,他的中文没好到那样的地步。

    “报纸。”她清楚地给了他答案。

    报纸?原来,难怪她会知道。三人心底同时有了答案。

    安德烈疲累地扒扒垂落的黑发,他没打算这么早与她摊牌的,本以为她会晚些才晓得,没想到报纸先是泄漏了一切。

    该死!他一天看报纸时,居然没去留意到这篇报导。

    “下回你若要脚踏两条船,可得多小心点避开记者。”她嘲讽地提醒他。心底也是怨慰他为何不肯对她解释?

    为能让他们两个好好的谈谈,路易拉着爱丽丝离开,不再旁观。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咕哝着,用中文和她交谈。

    “我也不是与你说笑。”她气愤地想打他、想骂他,但她终究没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舞荷。”他略显焦急的唤着她,他不想失去她。

    “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并没有和她交往?”她该抱存着希望吗?她能吗?

    “没错!我的确是和她交往中。”他咬着牙承认,不否认也不再欺骗她。

    “所以?”事情该是画下句点的时候了,她不该再对他有难舍之情,可她的心却无法如此理智,开始发酸发疼。

    “我会和她结婚。”他淡淡地说出结果。

    先前,答应爷爷要娶巴尔托洛小姐对他而言,并非是件难事,他可以毫不在乎地点头答应,可是当他面对她时,承认事实对他而言却是如此困难,他觉得对不起她,且深深地伤害了她。

    他开始自觉自己是个大混蛋,人人都该唾弃他的行为!

    “那么我恭喜你。”她苦笑着说恭喜。

    点点滴滴渗入骨骸、血液里的悲伤,她不敢表现出来,她拚命地告诉自己,要表现得落落大方,千万别表现出一副被抛弃的惨样,真要哭、真要怨,也要独自一人时再哭怨个痛快也不迟。

    他该死的才需要她的祝福!

    安德烈不喜反怒,他不爱她的大方、不爱她的无动于衷,如果可以,他宁可她同他闹,甚至是打他、骂他,那样,至少他的心底会好过些。

    可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样子只会使他更加的痛恨自己,更是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她那双清灵的眼瞳悲伤地凝瞅着他,无声的指控着他的恶形恶状。

    他烦躁的再次扒着黑发,使之更加凌乱,一如他的心。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突然由远方大门传来嘈杂声,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来处。

    “威廉少爷,您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老管家扶着走路歪歪斜斜的威廉,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不要!我没醉,谁说我喝醉了?”威廉红着脸朝可怜的老管家吼着。

    “是、是!您没醉,小的扶您到客房去休息。”怕会再惹来威廉的不悦,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顺着他。

    “不!我不要休息!安德烈人呢?他人在哪里?!我要见他!”他困难地摇首,四下搜寻安德烈的身影。

    “威廉少爷。”管家见他醉得如此厉害,岂敢让他和安德烈见面,急忙着要带走他。

    “嗦!给我走开。”威廉火爆的推开老管家,直接往客厅走去。

    “哟!瞧瞧是谁来着,是我们梅迪奇家族的大情圣,未来的族长安德烈啊!”他的口吻酸得不得了,伴着颠簸杂乱的步伐走进厅内。

    自从他在早上看见报纸上所刊登的消息后,就无法控制嫉妒的心,一直狂乱灌着苦酒。

    他非常清楚明白,只要安德烈娶了巴尔托洛小姐,爷爷就会将族长的位置传给安德烈,他根本就沾不上半点边儿,爷爷自始至终中意的人选就是安德烈,从来就不是他!不是他!

    “威廉,你醉了。”安德烈皱着眉看着来闹场的威廉,威廉的情绪会变得如此糟,他完全可以理解,如果今日换成是他,恐怕也会和威廉一样,求得大醉一场。

    “哈!我醉了?!哈!醉了又如何?我就算是醉死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我而改变,我永远只有当陪衬的分!”威廉开始不满地大声咆哮。

    为什么爷爷喜欢的人选不是他?!难道他还不够优秀?!做得还不够多吗?

    “你失态了。”

    “威廉少爷,让我扶您到客房去休息吧!”眼见威廉就要抓狂,老管家忙是架住他,不让他有惹是生非的机会。

    看着大吵大闹的威廉,夏舞荷由他的表情可以感受到他的苦,不自觉地同情着他。

    “我失态?!我为何不能失态?我知道那是你和爷爷的交换条件!你娶巴尔托洛小姐,他就让你当上梅迪奇的族长,那我呢?我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给我和你公平竞争的机会,这是场不公平的竞争!我不服!”论才能他从不觉得比安德烈差,可是爷爷就是多喜欢安德烈一分,凭着这点,他输得非常难看。

    他什么都牺牲了!只为讨得爷爷的欢心,他甚至是牺牲了他的最爱,去迎合爷爷,为何他所得到的结果仍是如此?

    谁来告诉他,究竟他做错了什么?!

    威廉并未说谎,爷爷的确是较中意他,这点令安德烈心中有愧,根本没立场反驳。

    “我告诉你!早在安德烈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没打算对你真心,你晓得吗?不管你付出多少,所得到的都将是负心!在利益与你相冲突之下,你以为他还会选择你吗?当然不会!他只会狠狠地一脚把你踢开!哈!哈!哈!”似嘲笑她,也是嘲笑自己,威廉仰头大笑,笑中带着酸涩的泪水。

    事实遭威廉一语道出,她难受地抚住胸口,心不断地泛疼着,那痛慢慢扩大再扩大,像是会传染般,终致蔓延全身。

    “威廉,你闹够了!”安德烈恼羞成怒低喝,他的作为不需要威廉来代他作答。

    “哈!哈!哈!”威廉摇摇头,拚命地笑着、笑着,凄楚无比的笑声回荡在沉郁的空间里。

    “彼得,将他带下去。”安德烈命着手足无措的老管家。

    “是的,少爷。”眼见主子不悦,老管家岂敢再让祸源留下,忙要架着威廉离开。

    “我不会走!还不到我该走的时候。”威廉用力地推开老管家,由胸中的口袋掏出一把枪指着安德烈。“该走的人是你!”顿时,他的眼神清明不已,不再狂乱。

    “不!”夏舞荷惊呼。

    安德烈倒是镇定多了,他定定地看着威廉。“你想做什么?”

    “威廉少爷!你快把枪放下,别做出傻事来。”老管家被吓得简直要心脏病发,却也不敢靠近危险人物,怕他会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

    “哈!你问我想做什么?哈!哈!哈!”他又开始狂笑着,更多的泪水滑下脸颊。

    “不要!”尽管安德烈负了她,她仍是不希望他受伤,甚至是死亡,她脸色苍白地想靠近威廉阻止他。

    “舞荷,不要靠近他!”她那不怕死的举动,惹恼了安德烈,他怒喝,怕威廉会把矛头指向她。

    该死的!他都说不要她了!为何她还要蠢得为他冒险?!难道她不知道不管她怎么做,都是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吗?

    “对!千万不要靠近我,我是危险的。”他喃喃自语,透过她,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女人,那个至死都带着恨的女人!

    “威廉,请你不要冲动好吗?有话好说。”她摇头,不怕危险地再靠近他。

    “舞荷,你快点回来!”安德烈快要被她给气死了!威廉的目标是他,不是她,她不该再靠近威廉的,她为什么不在一见到威廉拔枪时就快跑?!这样他就不会擒着一颗心担心她的安危。

    他不在乎威廉怎么对付他的!真的不在乎!可却是非常在乎她会被威廉所误伤。

    该死!他该怎么保护她免于受到伤害?!

    “哈!要我不要冲动?我这一生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清醒的时候了。哈!哈!”威廉的眼神又显狂乱。

    “威廉,有事你直接冲着我来,别伤害她,毕竟你不满的人是我,别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安德烈没见过如此狂乱的威廉,真怕威廉会一时想不开,举枪随意扫射。

    “我不会伤害她的,这世间我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她,就是她。”他自言自语,紊乱的思绪已然将夏舞荷当成另一个人,一个被他深深埋藏在心湖的人儿。

    “彼得,你送夏小姐离开。”他想趁着威廉闪神时将夏舞荷送走,以保她的安全。

    “是!是!”管家看出他的意图,连忙答应,也是想乘机报警。

    “不!她不许走!我不许她再离开我!”威廉恼怒地反对,改将指向安德烈的枪管指向夏舞荷。

    “威廉!”安德烈心惊胆跳,怕有个意外发生。

    “好!我不走,我不走。”夏舞荷强自镇定,冷静面对,情势紧张到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你为何要离开我?为什么?”凝望着相似的眼眸,昔日的悲伤似潮水般向他涌来,同时将他的自制力给打碎。

    他平日压抑得太久,直到今日所有不满全都爆发出来,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

    夏舞荷静静的聆听,没有打岔,知道他是在对另一个女人说。

    “我爱你啊!我真的非常的爱你,你为何要选择以那种方式离开我?为何?”举枪的手说到伤心处是不断地颤抖着。

    安德烈冒着冷汗,悄悄靠近疯狂的威廉,想藉机夺下枪技。

    “你怎狠得下心扣下扳机?!告诉我!你怎能?!”爱人自残的画面一再在他脑海中播放,他再也忍不住地崩溃了。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甚至是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拒绝爱人,结果呢?!得到了什么?!

    全都是一场空!她竟当着他的面举枪自杀,虽然他佯装无动于衷,说服自己,待他当上族长后,心就不会疼、不会痛了,可是这一切全都是自欺欺人,他的心仍旧是日日夜夜揪痛着,她临死前的画面也一再一再出现在脑海,他没法忘记!就算是死,躺在黄土下,他依然可以清楚的记得那画面。

    是他害死她的!倘若不是他无情的拒绝她、伤害她,她根本就不会走上绝路,他们可以得到幸福的,其实他们可以。

    只是他想当族长……当族长的梦让他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哈!哈!哈!结果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这样的人生于他而一言可还有意义?!

    而破坏这一切的人正是安德烈·梅迪奇!失去爱人的痛,他要向安德烈讨回来!

    他的独白使夏舞荷吓得倒抽口气,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人会因爱而自残,莫怪他会变得如此疯狂,毕竟最心爱的人是死在他眼前。

    安德烈忙朝管家彼得使个眼色,要他找机会赶忙报警,彼得接到他给的暗示,连忙找了个威廉没留意到他的时候,跑去打电话报警,顺道通知老爷子这里所发生的事。

    “威廉,你别这样,冷静点。”她试着安抚他。

    “不!吾爱,我过去就是太冷静才会换来如此下场,我要为你报仇!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我威廉·梅迪奇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他彻底疯狂,原本颤抖的手恢复平静,隐隐握住,指向目标。

    “不!威廉!求你不要!”她睁大眼惊叫。

    在威廉将枪口指向自己后,安德烈总算是放心了,这样子他就无须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安德烈·梅迪奇!下地狱去吧!”威廉狂笑,扣下扳机,准备拿下他一生中最大敌人的性命,结束他的痛苦之源。

    “不!”夏舞荷见状,马上冲上前,用力将威廉撞开。

    她用力撞开威廉后,两人一同跌倒在地,而枪声也同时响起,鼻间所闻尽是烟硝味。

    “呜!”安德烈闷哼一声,步伐不稳往后颠踬几步,火辣的刺痛立即蔓延全身。

    “不……”夏舞荷惊惶地由地上爬起,看着他的白色衬衫上染满的鲜血。

    他受伤了!他还是受伤了!为何她的动作不能再快一点?!为何她无能的没救到他?!

    她不断地在心底自责自己的过错。

    “舞荷,你没事吧?”安德烈担忧的问,尤其是见她脸色死白,更是忙着用眼检视她有无受伤。

    “不!你受伤了!不。”她用力摇首,泪水狂泄飘下,她急着站起身,跑到他身边扶着他。

    “来人啊!谁快来救救他?!”凄厉的叫喊声由她目中传出。

    “哈!哈!我终于杀了你!终于解决了我今生的噩梦!吾爱,我总算为你报仇了!”威廉坐在地板上笑看他染血的模样。

    在楼上的路易和爱丽丝听到枪击声,连忙跑下楼来看个究竟,在见到安德烈受伤时,两人不敢置信地惊呼,路易连忙脱下身上的衬衫捂住安德烈肩上的伤目,使他不至于失血过多。

    “爱丽丝,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他大声命令着发愣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未婚妻。

    “好!好!我马上打。”爱丽丝颤抖着声拨着电话,一连三次拨错,直到第四次才接通,她慌慌忙忙地报了地址以及伤患的情形后,便急忙忙地挂上电话。

    在外头的彼得也因听闻到枪声连滚带爬的奔进来,在瞧见安德烈受伤后,他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完了!如果安德烈少爷有个意外,看他要如何跟老爷交代。

    夏舞荷泪眼迷蒙凝望着他,不断地自责着。

    “我没事!妮可那一推刚好让我避开要害,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别担心。”受了伤的人反过来安慰众人。

    路易沉着脸扶他坐下,等待救护车来到。

    众人紧张的无法再说话,夏舞荷则不断的掉泪,至于开枪伤人的威廉则是发狂似地不断地笑着,笑着。

    远远的,听闻到救护车疾驶而来的声响,众人脸上才闪现出一丝丝松了口气的表情。

  第七章

    安德烈一被送进医院后,医生们马上将他推入手术室,为他取出肩上的子弹。

    夏舞荷、路易和爱丽丝三人焦急的在手术室外等待结果。

    “妮可,安德烈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看她哭得好不凄惨,路易不忍地安慰着她。

    本来他们是要让夏舞荷和安德烈两人好好的谈谈,却没想到威廉会发了疯似的闯入,举枪射伤安德烈。

    唉!简直是一团乱。

    夏舞荷垂泪摇首,担忧使她说不出话来。

    爱丽丝安抚的双手环住她,不断轻拍她的臂膀。“你放心,待会儿医生就会出来跟我们宣布安德烈不碍事。”一句句柔软的安抚,企图减轻她的悲伤。

    尽管众人信拆旦旦保证,在没真正见到安德烈没事前,夏舞荷根本不愿去相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爆怒的老沉嗓音如雷般打下,拐杖重击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梅迪奇爷爷。”路易赶忙问候火爆的老人家。

    爱两丝跟着问候,唯剩一颗心乱糟糟的夏舞荷根本没去留意老人家的到来,她一心一意留意着手术室的状况。

    “看着我!我在问你话。”头一回遭到忽视,老人家更是火冒三丈,她这小妮子胆子可真大,从没人敢不理会他的问话,唯有她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甚至像是没发觉到他的到来,连望都不望他一下。

    哼!果然然是出身不够高贵的女子!粗野的教人鄙视。

    爱丽丝轻推了一下夏舞荷,要她回神。

    接受到暗示,夏舞荷茫然地望着严肃的老人。

    “今天的事全都是你惹出来的?”老人家是愈想愈气,两个最优秀的孙子居然自残,现下一个进了医院,另一个则进了警局,这事若传了出去,他梅迪奇家的声誉往哪儿摆?

    夏舞荷不懂老人家在说什么,她失神的摇首。

    “梅迪奇爷爷,这完全与妮可无关,她是无辜的。”爱丽丝无法理解为何老人要将过错怪到夏舞荷头上,那与她无关啊!他该知道全都是威廉的错才是。

    路易将目光移到站在老者身后的老管家,老管家立即意会地摇首,告知路易,他是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发生经过跟老爷子禀告过一遍,可没多事加油添醋。

    “爱丽丝,我不是在问你话,我在问她!马上给我回答!”老人严厉的斥责爱丽丝的多事,仍将矛头指向夏舞荷。

    “请您安静点,这里是医院。”面对老者的无礼叫嚣,夏舞荷以言词阻止他打扰其他病患的安宁。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我堂堂查理·梅迪奇可不需要你这个野丫头来教训。”老人家怒不可遏,气得大声咆哮,恨不得拿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向她的头,让她看清楚究竟是谁站在她眼前。

    哼!在他面前,可容不得她放肆!

    “我不是在教训您,只是在跟您讲道理。”她试着以平和的口吻,不想让他再火怒的扬声大骂,影响到其他人。

    “要跟我讲道理还轮不到你!”老者不屑地由鼻孔哼出气,气呼呼地吹胡子瞪眼。

    “梅迪奇爷爷,您请别生气,妮可她没那个意思。”

    “是啊!”见情况不对,路易、爱丽丝两人赶忙跳出来打圆场,缓和下气氛。

    “你们犯不着为她说话,她有没有那个意思我清楚得很!我可不糊涂,野蛮人就是野蛮人,简直是粗野得教人无法相信!”他看她像是在看未开化的人般充满厌恶。

    “我不是野蛮人!”夏舞荷也不是任人辱骂而不回嘴的人,听见老者不够尊重的话时,她便起身反击。

    “尽管你不承认,可在我心中,你就是野蛮人的代表。”

    “请您收回这句话。”她愤怒的双手成拳。

    老者给她的回答是冷哼一声,然后别过头去,拒绝道歉,别说是对她了,他活到这么老,可还没向谁认过错,道过歉。

    “好了,大家都冷静点,安德烈还在里头开刀呢。”路易搬出安德烈来,不让他们两人再继续起争执。

    老者一想到最疼爱的孙子在手术室里头受苦,就没好气地坐在离夏舞荷最远的位置上等待消息。

    夏舞荷也隐忍下老者对她羞辱的不快,盯着手术室的门直看。

    “彼得,你去把不相干的人请走。”等着等着,老者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老爷,这……”老管家为难的看了看夏舞荷,少爷受伤时,她是那样难过,他一一看在眼底,岂狠得下心来赶走她。

    “彼得!”老者不容老管家对他所下达的命令产生质疑,怒喝。

    “是!”老管家迫不得已唯有昧着良心去做了。

    “我不走!在没看到安德烈安然无恙前,我绝不离开。”不等彼得来请她离开,她先是说出她的决定。

    彼得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老爷子,陷入两难当中。

    路易是觉得头疼不已,老人家的做法是有地强分,可对方身为长者,不是他所能出言批评的,现下,他不敢求他们两人能好好相处,只求老者别再找夏舞荷的碴就好。

    爱丽丝则是不断地翻着白服,心底同情着可怜又无辜的夏舞荷,夏舞荷实在是没必要受到老者的仇视。

    “彼得,打电话给布朗警官,要他来带人回警局做笔录!”他会让她离开的,他就不信警察会奈她何。

    “你?!”难道她想留下来守候安德烈真是个奢望?逼得他的爷爷使尽方法也要赶走她。

    “彼得!”

    “是!是!老爷。”见老爷子怒火又升,彼得马上拨了电话。

    没有人能说服得了老人家的决定,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爱丽丝一脸同情的望着已失去血色的夏舞荷。

    “你放心,一有安德烈的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谢谢你,爱丽丝。”遭到排拒的滋味不好受!一点都不好受!由老者的态度夏舞荷明白地看出自己的不受欢迎。

    爱丽丝朝她歉疚一笑,痛恨自己无法帮她。

    “只是做个笔录,很快的,别担心。”路易则是好心的安慰她,心底也是气老者的不尽人情,端看夏舞荷的表情就知道她非常担心安德烈的情况,让她暂且留下知道结果,一天再去做笔录也是没关系的,为何非要将她支离不可。老者此种做法是活生生的要撕裂夏舞荷的心啊!

    “你对安德烈最好是死了这条心,他就要娶巴尔托洛小姐为妻,跟你——哼!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老者撂下话,要她多注意,别再痴心妄想地缠着安德烈不放,否则他定饶不了她。

    夏舞荷以贝齿紧咬着下唇瓣,命令自已不要去理会老人家故意的挑衅。

    她不在乎的!她早知道这事实,老者的话根本就不会伤害到她,他以为会看到她颓丧崩溃的模样吗?

    不!不会的,她不会让瞧不起她的老者看笑话,绝对不会。

    现下她只担心安德烈的伤势,根本就不在乎他说的话有多伤人、多刺耳,她关心的人是安德烈!

    可待确定他安然没事之后呢?是否就是她该离去的时候?她在心中轻问自己。

    警方很快的依着查理·梅迪奇的命令,前来将夏舞荷带回警局做笔录。

    在警方人员带走夏舞荷后,手术室的灯便熄了,医生护士们鱼贯出来,告知在外头等待的家属,病患已脱离险境,要不了几天便可以生龙活虎出院去。

    虽然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可众人的脸上仍有掩不去的喜悦,可惜夏舞荷已早先一步到警局去做笔录,不然她也可以听到这个好消息的。

    ???

    在确定安德烈安然无恙后,查理·梅迪奇便马上离开,前往警局处理威廉的事。

    留下来照顾他的人是路易和爱丽丝,怕夏舞荷会担心,爱丽丝特地拨了电话到警局,所得到的答案是她刚走出警局,真的是很不凑巧,消息老是在夏舞荷前脚踏出时到。

    不过爱丽丝相信夏舞荷离开警局后,目的地定是前来医院,也就不再急着找人。

    “这回威廉闯下大祸了。”想到威廉,路易不由得摇头感叹,可惜啊!好好的一个优秀人才,却被周遭的压力给逼疯了。

    “爷爷他会想办法将此事压下。”安德烈肩上的枪伤,已让医生用绷带包扎好,他有些虚弱地躺着回道。以他对爷爷的了解,知道老人家定不愿见威廉自己此在监狱中度过,办法是人想出来,总会有法子帮助威廉的。

    “唉!他太想不开了。”爱丽丝长叹口气。

    “就因为都没人发现他的痛苦,才会使他做出疯狂的事来。”这件事的发生,也让他自觉很对不起威廉。

    如果他们不是由小争到大,或许今日威廉就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失去他的爱人。

    “要怪都该怪你们自小所受的家训,人不该有阶级种族分别的,如果威廉不是受宥于规定,他跟他的爱人定能相守在一块儿,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路易摇首。威廉爱上的是个英国女子,那名女子为了威廉背弃家人,只愿与威廉共效于飞,可全心全意付出后,所得到的却是背叛,当下,那女子无法承受悲痛,便带着腹中的孩子当着威廉的面举枪自尽。

    当时这件事在意大利闹得很大,也是靠查理·梅迪奇的力量将它压下。

    可惜威廉的痛苦自此深埋,表面上佯装没事、不在乎,实际上,他正被那痛苦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可是却没人发现他有任何异样,唉!

    “这错不是爷爷造成的,你别再说了。”安德烈不喜欢家人受到外人指责,凛着脸要路易别再说。

    “安德烈,你该看清事实,这场悲剧虽然威廉本身也有错,可梅迪奇爷爷该付绝大的责任。”爱丽丝逼他面对现实,他再不面对,难道是想落得和威廉相同的下场才会甘心?

    “够了!”安德烈拒绝地别过脸。

    “不够!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妮可之间?你现在还愿意照梅迪奇爷爷的意思去娶巴尔托洛小姐吗?”路易认为此事应当已给予安德烈有了思考的空间,或许他不会愿意再听从祖父的话。

    “我和她该结束了!你们应当清楚得很,至于我会不会娶巴尔托洛小姐,我的答案是会!我依然会照原定计划娶她,这样你们满意了吗?”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仍未改变初衷。

    “安德烈!你清醒一点!看看威廉的下场吧!”爱丽丝受不了地扬高声调。

    “威廉是威廉,我是我,我们两个是不相同的个体,别把我们两个牵扯在一起。”他不以为威廉的事有值得一提再提的必要。

    “在没有家训的影响之下,你是否仍很在意妮可是外国人?”路易必须清楚知道这点,是家训束缚了安德烈,抑或是安德烈自身束缚住自己。

    “这不关你的事,我不想回答。”

    “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路易就是要逼他说出真心话。

    “好了!你们都回去,我不想让你们把我当犯人般逼供。”他神色不悦,整张脸敛起,怒火隐隐而升。

    “你果然是很介意妮可是外国人,我发现,你真是彻底被梅迪奇家的家训给洗脑了。”一讲到那条可笑的家训,爱丽丝便不屑地皱着眉头,不知他们为何会愿意遵守,根本是没有道理嘛!

    “没错!当初你就不该和妮可交往,明知你最后仍是会介意她是外国人,又何苦走上这一遭?”他们当初劝是劝了,可也劝不了安德烈,才会惹来夏舞荷今日的伤心。

    “好了!别再跟我提起她,你们是我的朋友啊!”他愤怒地重捶了下一旁的小柜。

    “我们也是妮可的朋友。”爱丽丝冷冷地提醒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夏舞荷幽幽地推开他的房门,似失了魂般地飘入。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不爱她,才会决定娶巴尔托洛小姐,可是万万没想到答案却是更加不堪。

    他竟然一直都介意她是外国人的身份。

    呵!呵!倘若她没在离开警局时,马上赶到医院来看他,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晓得会与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妮可!”她的出现,令爱丽丝暗叫声糟。她太大意了,明明知道夏舞荷离开警局后,绝对会马上赶到医院来,可她却又和安德烈谈起问题的症结,这下真的什么都完蛋了!

    夏舞荷究竟听到了多少?病房内的三人心底同时响起相同的疑问。

    “妮可,你……”路易词穷了,不晓得怎么跟夏舞荷解释他们先前的交谈,要否认已是不可能的了,但又要如何去圆场?

    “路易,别拦她。”安德烈稳下略微仓皇的心,事情终要公开,再也没有逃避的机会和理由。

    或许,这将会是他俩最后一次交谈。

    “你很厌恶外国人?是否打从心底就瞧不起我?”她用中文轻问着,会以中文和他交谈也是不想让路易和爱丽丝知晓两人谈话的内容。

    她不想赤裸裸地让两位朋友看见她的难堪与窘态。

    “梅迪奇家族的确是排外的。”安德烈亦以中文回答她。他只说明家族的立场,至于他,他不晓得,真的是不知道。

    他厌恶外国人吗?好像没有。他会瞧不起她吗?更是没有,他甚至是欣赏她的才华。可是这些话,他皆埋藏在心底没有道出。

    “你们两个别净用中文交谈啊!”听不懂他们交谈内容的爱丽丝慌了。

    路易看出夏舞荷内心的想法,便朝爱丽丝摇首,这事已无他们介入的余地,他们除了在一旁看之外,实在已无能为力。

    接到未婚夫的暗示,爱丽丝唯有烦躁地跺脚,不再开口插嘴。

    “在你吻我时,你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觉得我很愚蠢?很容易上钩?还是你觉得恶心想吐?!”她不断地问他,攻向他的尖锐言词同时也刺向自己,她不容自己再像个花痴般被他耍得团团转,她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管真相有多令人难以接受、有多伤人,她都会咬着牙接受。

    安德烈沉默地望着她,可心底却是在狂喊,他没有觉得她愚蠢,他一直认为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他也没有认为她很容易上钩,他不要她将自己说得如此廉价,他不许!在吻她时,他只觉心荡神驰,整个思绪都绕着她打转,他没有恶心想吐!

    就算他是排外,可她怎能这么想他?!他不是那样无耻下流之辈!

    见他不回答,她当他是默认了。

    原来在他吻她时,他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哈!还真是委屈他了!委屈他这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在你抱我时,是不是暗地里嘲笑我不曾拒绝你?或是,你根本就把我当成一个不用花钱,可以随时召来享乐的妓女?!”在认定他的默认后,更多尖锐的言词全部出笼,像是要刨心似的自残。

    “我没那么想你!你不是妓女!”听到她更多自伤的言词,他忍不住咆哮,不容地如此伤害自己。

    可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自暴自弃的模样,他的心也正狠狠地刮刨着。这时,他总算知道,在他伤害她的同时,他也伤了自己。

    “真的吗?你真的没那么想吗?”她不信再轻问,水灵灵的眼眸盯着他看,曾是那样熟悉的脸庞,在今日看来,却是如此陌生,合该说她根本就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他之前的一切皆属假象,是他用来欺骗她的假象!“事实胜于雄辩,若非觉得我见不得人,你不会只选在我的公寓里缱绻;若非觉得我恶心令你想作呕,你不会不愿留下来过夜,总是在结束后马上离开……你的种种行为,在在告诉我,你的确是把我当成妓女在使用,而我也下贱地让你把我当成妓女!”字字带血带凄带楚。

    事实真相已将她彻底击溃,她不再充满自信,只觉自己低贱不堪,会遭他玩弄也是她活该、自找的,怨不得人。

    “我……”他被她的话堵的无话可说。

    是的,他只肯在她的公寓里向她求欢,在带她回到自己的宅子里时,他有礼的像个绅士,仿佛视她为一般的友人;他也的确未曾在她的公寓里陪她度过漫漫长夜,总是在获得满足后,便潇洒离去。

    可是,他可以向天发誓,他绝非将她当成妓女般使用,他对她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他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厘清这一切。

    况且那时他是抱着尽量不让祖父知晓她的存在的想法,一切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卑劣啊!

    “怎么?被我说中无话可说了吗?哈!哈!”她的笑声中带着沉痛的指控。今天是她人生中最悲惨的日子,她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没有尊严过。

    是她给予了他伤害她的权利,在指责他的同时,她最该指责的人是自己。

    “舞荷,我希望你能明了我从未视你为妓女。”这点非常重要,他一定要声明。

    “是吗?”她不信地凄然笑着。

    “妮可。”从头到尾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爱丽丝,见到舞荷一副被打败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关心,想拥住她好好安慰。

    可夏舞荷避开了,她拒绝任何人的关怀,现下她需要的是更多的打击,来提醒她的痴愚。

    “我没事。”她以意大利文回答,还是怕她的拒绝会惹得爱丽丝伤心。

    “可是……”爱丽丝犹觉不妥。

    “我真的没事,谢谢你。”她强自吸了口气,勉强自己对爱丽丝展露笑颜。

    爱丽丝还想说什么时,路易由后拉住她,向她摇首。

    “我很抱歉,让你跟我这么个身份低贱的人,一块儿相处这么久,也恭喜你正式解脱。”结束了!所有不堪都该结束了。

    算是一笔勾消吧!她没能在威廉要伤他时救他,使得他受伤,而他也欺骗了她,总算扯平,互不相欠。

    “什么?”她突来的话语,令他错愕。

    什么意思?她不会是说要结束一切纠纠缠缠吧?

    其实他心里明白她的决定是对的。可,为何他却感到惊讶,甚至是不舍?难道他其实是还想保住这段情?

    不行!他都已决定要娶巴尔托洛小姐,也答应爷爷了,怎能在此时反而犹豫不决,他该果断下决定的。

    “你清楚的,我给你你所想要的。”而她也能因此得到平静,这样就够了,她也不敢再奢求太多。

    “爱丽丝,路易,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两位。”夏舞荷猛然转过身,然后向两位已手足无措的朋友道别。

    “妮可,我不要你这么说,对不起!我都没帮到你。”爱丽丝噙着泪,恨死自己的无能。

    “妮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也很高兴拥有你这么位朋友。”路易明了她心底已有重大决定。

    “再见,我会想你们的。”她扬着笑,试着不让悲伤冲刷她对两位好友最后的印象。

    “妮可,你要去哪儿?”爱丽丝慌了,怕她会寻短。

    “我由哪儿来,就往哪儿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她不会傻的去寻短,她告诉自己,人生并非唯有爱情,她仍是有办法撑过这一段的悲苦。

    “啊……”爱丽丝惆怅地看着她离去,难得交上的朋友就这么走了,或许她自此之后,就不会再踏上意大利的土地。

    唉!路易拥着爱丽丝目送夏舞荷离去。

    感伤的人不只他们两人而已,安德烈隐藏了所有思绪,望着她远去,自此消逝在他的生命中,忍下想唤回她的冲动,从今以后,这个美丽古典的女子不会再出现,她的名字也不会再被提起。

    他俩会各自己过着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他会结婚生儿育女,而她呢?是否身旁也会多了名爱她的男人陪伴?

    光是想到她没有了他,依然会过得很快乐、很幸福,他的心顿感酸苦不已。

    不是他啊!能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子永远都不会是他……

  第八章

    离开了医院,夏舞荷并没有马上回到公寓,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即使与来来往往的人群擦撞到她都一无所觉。

    她走过一条又一条漫长蜿蜒的街道,晃过一处处曾令她感动不已的古迹建筑,但心已碎去,感动自是不复存在。

    她直走到两脚发疼,再也走不动时,方停下脚步,精神恍惚、两眼无神地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她竟然来到他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琅琪敞廊。

    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今日的她不该再回到“琅琪敞廊”来,那日的她也不该到“琅琪敞廊”来作画,当日的作画是项错误的决定,因而种下因果。

    凄然满热泪的脸由“琅琪敞廊”望向“老宫”,那日,安德烈正是由“老宫”步出,倘若她没有回头,就不会看见他了,也不会招来今日心碎神伤的下场。

    全是她自己招惹来的,全都是她的错!

    更多心碎的泪珠滚落,她哭得好不凄惨,完全不顾路过的观光客皆讶异地望着她。

    她观过得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失去了他仿佛失去了一切,她没办法说大话,说自己能完全不爱任华中影响,马上站起来。

    他的身影早在她为他作画时就深入她的血液、骨髓内,再也无法清除抹去。

    此时,她万分痛恨自己为何懂得如何作画,倘若她不懂,或许他的身影就不会那样深刻种植在她的脑海中了。

    她好气!她气!

    “唉哟!老头子,你看那个女孩怎么哭得那么伤心?”一名由台湾来观光的中?

    ,他们现在人可是在意大利,语言又不通,她能管什么?!

    “可是她看起来好可怜耶!不晓得是被谁给欺负了。”中年妇女喃喃念着,话中有着浓浓的关心目

    那样熟悉的语言以及亲切的关怀,将她自泪海中解救出来,她望向犹叨念着中年妇女,深切地渴望回到温暖的家乡。

    就连在异乡,家乡不认识的人仍是会关心她,那她还留在这里干么?难道是想等着看安德烈是否会有回头的一天?

    不!够了!如果她真留下就是太没志气了。

    脑海中也晃过先前对爱丽丝说过的话,她说过,她是由哪里来,就往哪儿回。

    是她回家的时候了,她不要再留在这块伤心地。

    她感谢由家乡来的中年夫妇及时点醒了她,她已然觉悟。在心底默默地感谢过夫妇两人,她起身离开市政广场,招辆计程车回到承租的公寓里。

    回到公寓后,她先是打电话给房东,说明要退租,再打电话到航空公司,订最快能飞回台湾的机票。

    最困难的算是打包行囊,其实她多的不是衣衫、化妆品,而是画,一幅幅用心画出来的成果,不是说丢弃便能丢弃的。

    她找来大箱子,小心翼翼将每一幅作品安放好,确定不会伤害到画作本身,才放心上锁,交付托运。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所有行李,做最后的确认,在打包时,因为忙碌,所以无暇思考到其他事,但当人一静下来,所有思绪又像潮水般向她涌来,她无法不去想、无法不去伤心。

    呵!呵!想来真的是可笑得很,和安德烈相处那么久,她居然没发现到他是排斥外国人的,她一直知道有这种人存在,却没去想她会爱上这样的人。

    可笑啊可笑!她歇斯底里地大笑出声,抱着肚子拚命地嘲笑自己,直到笑到肚子发疼、嘴巴发酸、双眸充满水意,都没办法停止。

    瞧她闹出多大的笑话来!她不只是面子,连里子都彻底丢光。

    哈!哈!哈!她笑得声嘶力竭,双眼充满血丝、红肿、发痛,而水凉的泪水则不断地冲刷双颊。

    在他面前,她一直不敢哭,不敢让他知晓她被他伤得有多么彻底,可当她独自一人时,她就无须再顾虑,她可以尽情的哭、尽情的笑!

    除了她之外,她可以不用听见其他人无情的讪笑,多好!多好!

    当氤氲水气的双眼瞄见被她珍藏起来的素描本时,她蓦然停住悲凄的笑声,愣愣地盯着它看。

    她知道里头是什么,每一幅他的素描、他的表情,恍若刻画在心版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她刻意忽略,没将素描本装进行李箱里,她放意忘记曾有这件事,忘记有这本素描的存在,可它却恶意地跳出来提醒她她曾经有过愚蠢的痴恋。

    颤抖着手拿起这本素描,她已失去翻它的勇气。

    不该再看它、不能再碰它。看它、碰它,只会不断忆起不堪又可笑的记忆来。

    是该丢弃的时候了!

    强压抑下心中的不舍,她断然地将素描本扔进垃圾桶中,连撕碎它的欲望都不敢动,她怕!怕在痛快撕碎时,心也会跟着片片剥裂,最后会不舍地将它保存下,甚至是带回台湾。

    直接扔入垃圾桶中,将这段感情视为垃圾并处理掉,或许她的心就不再会这般疼痛,不会再令她觉得难以呼吸,像是失了爱情就失了生命。

    再三确定没有遗漏的物品后,她立即提起行李,带着护照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块令她心碎的伤心地。

    ???

    安德烈在医院中待了一天便回家休养,若非祖父动用所有关系将此事压下,他早被闻风而来的记者给烦死了。

    因为威廉举枪伤他时的精神状况不稳定,经过多人作证以及医生专业的判定后,威廉被无罪释放,但也同时被安排进入精神疗院去治疗。

    或许这对威廉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他已忘了尘世间所有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在墙的那头当个快乐自在的人。

    可对他而言,却不是最好的结局,并非他仍对威廉怀恨在心,誓一言非要威廉接受法律的制裁不可。而是——她不再出现了,在她刚消失的头一天,他以为衍生而来的不自在全是因为不习惯,只要过了一天,他就会习惯没有她的日子,他会回到不认识她之前的模样,继续过他的生活,照爷爷的规划去走人生的道路,做个最优秀的领导人。

    但,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他完全无法适应,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自在与茫然是日益加深,最后甚至是严重到令他夜夜无法安寝,他不断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脑海中不停地想着拥有各种表情的她,最后万不得已,他唯有靠着安眠药的帮助方能入睡。

    可在梦中出现的人儿始终是她,每场梦的场景皆如出一辙,就是他们在“琅琪敞廊”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不同的是,他只能在背后远远地凝望着地,不论他怎么叫唤,不论他怎么追赶,始终都唤不回她、追不到她。

    梦到最后,他总是在叫唤声中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安眠。

    日日夜夜重复着相同的事,他的身体疲累万分,可他的精神则不!仍是不肯放弃地在梦中追寻她的芳踪。

    这件事他没让任何人知晓,悄悄地将它埋藏在内心深处,像是珍藏秘密般,不教旁人有窥伺的机会。

    在人前他皆表现出一副无谓的模样,不去谈起,像是生命中未曾出现过这号人物般。

    事实上,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没将她的身影自心田排除,她的容貌仍旧牢牢地刻印在心上。

    祖父亦以为他早忘了夏舞荷的存在,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的宅邸,随时准备等着参加他和巴尔托洛小姐的婚礼。

    他先前不觉得娶巴尔托洛小姐会是件难事,可到了现在,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就连和她见面,他都会觉得烦闷不已,恨不得早早结束与她的约会。于是他找尽各种藉口,为的就是不见她,而其他人也没察觉出他的异状,当他是受伤后的休养,也就没人打扰他,反倒让他拥有更多时间去回想、去思念早已远去的夏舞荷。

    “我们要回罗马去了。”路易和爱丽丝两人提着简单的行李,跟他告别。

    夏舞荷的离去,造成爱丽丝对他极不谅解,见着了他,总是将头别到另一边,不愿与他交谈。

    “这么快!”他以为他们会再留下一段时日的。

    “我们停留太久了,该是回家的时候。”

    “待在讨人厌的地方,当然要早早离开,免得自己跟着变得讨人厌。”爱丽丝淡淡地飘出嘲讽的话来。她气安德烈气极了,一天她追到夏舞荷的公寓去,想与她留下联络的方式,结果她到得太晚,早已人去楼空,安德烈害她失去一名好友,要她如何不气!

    “爱丽丝。”路易无奈地唤了她,要她别把话说得太过分。

    “我可没说错话,你别想要我住嘴,要是你站在他那一边,你就变得和他一样惹人厌。”爱丽丝不悦地揪着眉,不满未婚夫为那可恶的人说话。

    “我不站在任何人那一边,总成了吧?”怕爱丽丝会将对安德烈的怒火牵连到他身上,他赶忙表明立场,以免届时婚礼上会少了新娘。

    “哼!算你聪明,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和他说话。”连道别都不愿,爱丽丝拉着未婚夫的手臂,直想离开。

    “安德烈,再见,有机会到罗马来,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路易抱歉的看着他。

    “一定。”安德烈和他握手,送他们出门。

    爱丽丝则是臭着一张脸!气未婚夫居然还邀请安德烈到罗马来做客。

    “到时你一个人接待他,我可不愿再见他!全都是他害的,害我赶到妮可的公寓去见不到人,连联络妮可的方式也没有。可恶!妮可一定认为我们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且还帮着他欺骗她。”她一路抱怨连连地坐上车。

    路易在旁小心翼翼地陪不是,深怕一不小心会火上加油,让未婚妻的怒火烧得更旺,到时倒霉的人可是他。

    听见爱丽丝的话,安德烈的心不由得下沉,她真走了!什么也不留!他本以为她和爱丽丝的感情极好,定会和爱丽丝有所联络,她竟没有,是因为爱丽丝是他的朋友,她为了不再与他有所牵扯,所以不愿吗?

    不!他不愿就这么结束,不愿她就这么消失,他极需一些她的物品来告诉他,她的的确确是存在过的。

    想都没多想,他奔至车库将车开往她曾住过的公寓去。

    幸运地,那间公寓尚未租出去,他跟房东借了钥匙站在房门口,却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开门进去。

    开了怕会一径地沉入她所施下的魔咒当中,再也无法将她忘怀;不开则是怕最后他会悔恨不已,这是他捕捉她的芳踪最后的机会。

    里头有她用过的桌子,坐过的椅子,睡过的床,踩过的地板,每一寸都留有她停留过的痕迹,他该看看的。

    一想到这儿,他就不再多加考虑,马上打开门走进去,阳光照射在有薄尘的房内,使他明了她的足迹已慢慢遭灰尘所淹没。

    里头正如爱丽丝所言,没有留下她曾使用过的物品,她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时他痛恨她的仔细,若她没那样仔细,他定能寻得她使用过的物品,细细回想属于她的馨香,而非像个呆子般的茫茫然。

    在他茫然急于想捕捉她的身影时,眼角忽地瞄见藏在桌底下的垃圾桶,里头似乎有丢弃的物品。他迫不及待地拉出垃圾桶,望着弃置在里头的东西时,他愕然无法言语。

    他认得这本素描本!他看过、感动过!

    里头一幅幅都是他的画,是她用心一笔笔勾勒出来的。

    带着两相矛盾的心情拾起素描本,摊开看着熟识的画作,愈翻到最后,愈是窥见了她的心事,她的不安、难过全都表现在画作当中,直到最后一幅,里头的他笑容不再,且是冷漠无情。

    他这才知道,他最后是这么待她的,莫怪她会那样悲伤,宁可以言语自伤好提醒这样的痛。

    他悲恸紧紧抱住素描本,哀伤的不能自己。

    他们已无法再踏在相同的土地上,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是不同的,她是真真正正地恨着他,恨到连用尽真心画出来的素描都丢弃,不愿带走,只因里头画的人全都是他!她已斩断所有与他相关的回忆,而他呢?真斩断了吗?还是他并不如表面上显得无情?还是他的心一直是给了她?

    事到如今,他不禁问自己,他的决定是否正确?!

    ???

    三年后,台湾

    街头拥吻过后,一阵天旋地转,夏舞荷便再也没有力量去抵抗他的霸道坚持,他明白表示跟定她了,非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带着他招摇过街,现在唯有退一步,带着他回到小公寓去。

    一回到公寓,她便瞪着一直在腰间的健臂,而他那贪婪的唇也在进了室内后,就毫不收敛地偷袭着她的耳朵及颈部。

    “你在做什么?!”她试着凝结全身上下所有的火气问,他当她是木头娃娃吗?可以任他明目张胆地偷香窃玉也不吭半声。

    愈想火气是愈大,这里明明她的家、她的地盘,而他正被她名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之首,她居然会受他无赖式的胁迫,让他踏进家门来,她该拿着扫帚扫他出门的。

    “我在吻你。”安德烈理所当然地回道。

    双唇万般温存的细吻着她的颈与耳,意图挑起她的情欲。在她离开后,他并没有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没试着让其他女人取代她的位置,他一直都是独身一人。

    “亏你说得出口,你忘了吗?你我之间早已毫无关联!”他的话以及他的吻,好似说明了他俩不曾有过争吵、分离般,他做得十分自然,好似一天天都这么腻着她。

    “不好,我想了你好久、好久了。”他无赖的拒绝,热烫的唇犹在她的颈上温存细吻着,像是要把这三年的时光给弥补过来。

    “够了!别再说这些甜言蜜语了!”她火了!一把推开他,认真地与他划分楚河汉界。

    三年前的她可以任他白白占便宜,但三年后的她可不会再继续让他占便宜下去。重蹈覆辙,那她就真的该死。

    “舞荷……”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已然空虚的胸膛,唯有紧紧地抱着她,他才知道何为满足,他的心已空虚整整三年了,他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那实在是太苦也太难熬了。

    “不要叫我!”地讨厌他唤她的方式,那呼唤中好像包含了许多情感,可上过一次当的她,早就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压根儿就不信任他。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后,她便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冷着脸盯着地看,绝不给他好脸色,让他嚣张地得寸进尺。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安德烈厚着脸皮走到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问。

    “别开玩笑了。”她将他的话当成恶意的玩笑,不想去信他,也告诉自己别再被那双绿眸所欺骗。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请你相信我好吗?”安德烈知道要说服她相信是项最艰巨的任务,可他一定要达成目标,否则他就白来台湾了。

    “我知道我以前的所做所为极为卑劣,我也要为此向你道歉。但,我也很清楚为了能顺利拥有你,再过分的事我都做得出。”当年一见到她,他便被她迷去了心智,哪还管得了她是否为外国人,是否为家族所接受,一心一意只想得到她。

    直到后来,威廉的出现及祖父的提醒,他方记起自己该做的事,也才会该死的对她放手。

    “请你将这些招数用在其他女人身上好吗?伟大的梅迪奇先生。”惨痛的教训告诉她,他的话不足采信。

    要知道,三年前她可是落荒而逃,回到台湾没半个亲人可以依靠一天天以泪洗面,窝在小公寓当中,恨他、怨他,直到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拾笔继续作画,在她终于可以独挡一面时,他却又出现了,莫非是想破坏她现有的平静吗?

    不!她绝不容许他这般恶意的行为,她要将他这不散的阴魂逐出,她需要的是平静,而不是欺骗!

    “我不奢求你会原谅我,只希望你给我弥补的机会好吗?”听见她称他为伟大的梅迪奇先生时,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三年了,看来当时他所砍下的伤口仍是流着血,并未随着时间结痂愈合。

    “你不用再说了,我这里根本就不欢迎你,请你回到适合你的地方,谢谢。”小手抚向他吻过的颈项,想抚平那阵麻酥。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属。”他已尝够失去她的滋味了,他不想再尝上一回,那太苦也太恐怖了。

    “梅迪奇先生,我不得不说您的谎言是愈说愈顺口,也愈来愈懂得讨人欢心。”可惜受过一次伤害的她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那不是谎言,是我的真心话。”

    “那是谎言!你的真心话只会对与你身份相当、同种同族的人说,而不是对我这小小的平凡台湾女子。”她恼的想拿东西扔他,可惜手边没有康熙字典,如果她有预知能力,定会先上书局买十来本康熙字典回家做好准备。

    什么是真心话?!他可会懂?!对她从头到尾就没付出过真心,现下他还有脸来说?!她气忿难平,胸口不断上下起伏,双手成拳颤抖着。

    “我错了!”三年的时间,让他深刻地明白梅迪奇的家训是个错误,错就错在三年前,在她要离去之际,他没能马上领悟,而是整整等了三年才晓悟,现在他只希望不会来得太晚,希望能再挽回她的爱。

    “是吗?”她冷哼摆明不信,藉由拨弄有些零乱的发丝来平抚自己慌乱的心绪,她可不能因为他,而乱了好不容易才又培养出来的冷静。

    她是个独立又自主的女性,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悲泣爱情的女人,没有爱情的她,反而可以活得更好!

    “是的!舞荷,我所说的话全出自于肺腑。”他坚定地看着她,希望能够软化她。

    “我不晓得你因何而来,也不想知道你为何会突然兴起再来找我,但是我要你马上离开!彻底自我的生命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正如她不再踏上意大利的土地,他最好也别踏上台湾,他们两人各一天涯一方,互不相干,各自老死最好。

    “我不走!”他摇头拒绝,反正他是赖定了。一日不能带她离开,他就一日不离开台湾。

    “你不走?你的妻子可会同意?你的爷爷及那群显贵的亲戚可会答应?”她嘲笑他说谎不打草稿,他真以为她蠢得会再上一次当吗?

    不再了!不再了!自她的心碎成片片后,她连缝补的欲望都没有,既成片片,岂又会再受骗动心。

    “我没有娶巴尔托洛小姐!”他也曾以为他会娶她为妻,可他的心却清楚地告诉他事实——他没有办法再和巴尔托洛小姐相处下去!约会到了最后,他连看巴尔托洛小姐都嫌烦,而他也终于认清他和巴尔托洛小姐不会有结果,于是便向爷爷禀明此事,此举自是引来祖父莫大的怒火,可他不在乎,已不在乎了,失去了夏舞荷,他又有啥好在乎的。

    最后,祖父见奈何不了他,也就随他了。

    夏舞荷怔了下,她以为他早结婚了,也有了孩子,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不可否认,她的心为此项消息悄悄地活了过来,可她没表现出来,仍旧是一脸淡漠。

    “那不关我的事。”

    “谁说不关你的事?!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我要娶你!”他的话如在平地里响起一记响雷,震得人双耳隆隆,无法反应。

  第九章

    夏舞荷久久都无法说出话来,耳畔不断地响起那句:我要娶你!我要娶你!我要娶你……

    是她听错了吗?是她疯了吗?还是疯的人是他?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要娶她的话来。

    他忘了他的家训吗?忘了他要维持梅迪奇家高贵的血统了吗?忘了他的祖父绝对不可能会接受她吗?

    可她没忘!一切的一切她都没忘,尤其是来自于他祖父的羞辱,那样凄惨的一日,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忘。

    她一定是在做梦,没错,是做梦!其实今天的她根本没有遇见他,他也没有出现在台湾,他一直是待在意大利的。定是近来为画展的事忙得晕头转向,才会出现幻觉和幻听,她得好好地去休息一会儿,待她睡醒之后,就会发现这不过是场梦。

    她开始喃喃自语,视他不存在,缓缓踱回房去。

    “不是做梦!这全是真的。”安德烈由后方抱住她,不许她离开,不许她视他为隐形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恍惚地摇摇头。

    这该是一场梦,一场她梦想已久的美梦!可是为什么在梦中,她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而那曾魅惑她温存的热烫气息,也不断地在她耳畔徘徊,真是她的错觉吗?

    “可能的!我要娶你为妻,今生今世只愿你是我的妻。”他不要其他人,她一直是在他心底的,现在,他要大胆地把爱说出来,不再宥于可笑的家训。

    心底有道声音直要她相信他的话,可她不敢!真的是不敢!怕会再招来笑话,怕会只是她一厢情愿。

    “我爱你!我爱你!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爱上你了。”终于,他可以坦荡荡面对自已,面对爱情。

    “不……”嘴里说不,可她知道横隔在两人间高厚的城墙已遭他慢慢推倒。

    “要!我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同生共死,永不分离。”他已不容她的拒绝,紧紧地搂抱住她,其珍视的程度,似视她为无价。

    “我……”她迷乱地说不出话来拒绝。她是怎么了?刚刚不是可以很义正词严的拒绝他吗?为何短短一句“我爱你”便可以将她打回原形,什么冷静、什么淡漠,一一离她远去。

    “威廉死了。”他低喃地说。

    “什么?怎会?!”就她后来得知,威廉是进了精神疗养院,怎么可能会死了?

    “他在精神疗养院待了两年多,情况是慢慢好转,可他也慢慢回想起一切,他最后仍因无法承受心爱的人死去的事实,觉得很对不起对方,于是选在她的祭日,做出相同的事来。”他难过地说出经过,威廉的死是梅迪奇家族的痛,也是使他醒悟的关键,也因此,祖父怕相同的事件会再度发生,才没有阻止便让他来到台湾。毕竟他和威廉是同样的骄傲,而血液中也隐藏着激狂的因子。

    “怎么会?!他举枪自尽?!他哪来的枪。”如此激烈的爱情,使她不由得全身发颤。

    安德烈以大掌揉搓着她的手臂,试着让她好过些。

    “这也是我们的疑问,威廉不知怎么跟外界联络取得枪枝的。”他们一直找不出究竟是谁提供枪枝给威廉,没有人知道,除了威廉自己,以及提供他枪枝的人。

    “我的天!他一定在那女人死去时就悔恨万分,所以才会在清醒后,抱着愿与对方同生共死的想法,愿对方的祭日也是他的祭日!”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真的是很令人感伤。

    那样优秀的人最终却还是走上绝路,其实当初只要他的脑子转个方向想,或许就不会造成今日的悲剧,他们一家三口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是的!他在遗书中有提到,他曾对那女孩许下承诺,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惜他无法做到,在他死去时,他未能马上跟进,他唯有选在同一天追寻她离开,期望在死后的世界能找到她,求得她的原谅。”这样的爱情激狂的教人害怕。

    报复的火焰吞噬了那女人,在多年后,也吞噬了威廉,所得到的不过是遗憾二字。

    殉情二字组合起来是凄美,却不是安德烈所想要追寻的,他要的是幸福,绝不让悲凄遗憾降临在身上。

    “死对威廉而一言真能获得平静吗?”

    “这只有他自己本身才晓得了。”安德烈摇摇头。

    夏舞荷长叹口气,她是对威廉没产生过好感,可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去,没想到他会选择走上绝路,是他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吧!

    “我不想相同的悲剧发生在你我身上,原谅我好吗?”他诚心诚意地要求取得她的谅解。

    听闻威廉的事后,她的心更是软化,也更加热烫跳动。

    “我不会做出殉情这样的事来,所以不会有悲剧发生。”可她仍是嘴硬,心底仍仔细衡量他话中真假。

    “你我分隔两地,对我而言就是悲剧。”他软着声似乞求,这时的他可以放弃尊严、放弃一切,只要她肯回到他身边。

    “对我而言并不。”她冷情地回了记钉子给他。

    “舞荷,我爱你,不要对我这么无情好吗?可知三年前在你以言语自伤时,我的心也正狠狠地被你撕裂着。”在她悲泣伤心时,他也没好过到哪儿去,他心亦悲!

    思绪一被拉回三年前,她更是没好脸色,板着脸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可是这回安德烈坚持不放人。

    “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很大,但我要你无论如何都相信一点,那就是我爱你!一直都深爱着你!”他将下巴搁置在她的肩上,喃吐心事。伤害已造成,再多的抱歉都无法弥补,可他会以行动来告诉她他的爱,他会让她获得幸福的。

    “你不要企图以爱来迷惑我。”她试着教自己不沉浸在他的爱语当中,她再次要自己冷静再冷静。

    “我不是要迷惑你,我是要以爱紧紧将你包裹住,让你再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会永远待在她身边,支持她。

    “够了,你让我好好地想想,我得好好地想想。”她低喝要他住嘴,他的话只会干扰到她的思绪,影响她的决定,根本对她不会有任何帮助。

    “你真的会好好想我们的未来,不会再拒绝我?”他径自将她的话推演到对他最有利的地方去。

    “我是会好好地想,可并不表示我一定不会拒绝你。”她需要的是时间,三年仍不够她将伤口舔净包扎好。

    “舞荷……”绿色的眼瞳泛着哀求,俊逸的脸庞写满了痛苦。

    “我会让你知道结果的。”她草草地想将他打发走。

    “我希望结果会是我所想要的,你将会是我安德烈的妻子!”他定定地看着她,不愿被她打发离去。

    “我不能保证。”完了!他的话使得她的心不断地动摇着,她差点马上就点头答应,管他是要一天涯海角,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伴随他。

    幸好理智及时唤住她,不然她早冲入他怀中,央求他带她离开。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回她得小心评估,绝不能让情感冲翻理智。

    “希望这一吻能说服你。”他扳过她的脸,倾身再次吻住诱惑他许久的红唇。

    他愿,这唇永远只许他恣意品尝!他愿,她的笑只为他一人绽放!他愿,她的模特儿仅有他一人!他愿,她的心中长伫他的身影。

    火热的唇舌宛如天电地火立刻交缠在一块儿,火烫的气息倾吐在对方的颊上,呼吸渐感沉重。

    轻细的娇喘吟起,太久了!他们已整整分开三年,不曾再分享过彼此的气息及体温,而今能重温旧梦,自是火热地纠缠在一起,教人想强行分开也分不开。

    此一吻缠绵持续许久,好不容易才颤然分离。

    “我会在饭店等你。”双额相抵,他困难地说,一方面得拚命克制狂燃起的欲望。

    太快了!他不想吓到她,也怕会因此将她推得更远,唯有勉强自己压抑下来。

    “嗯!”她又被他吻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得凭着良心说,他这个说服十分有力,一如他当初“说服”她让他当她的裸体模特儿一样,皆深刻地让她无法忘怀。

    眼见策略似乎见效,安德烈这才放心地离开回到下榻饭店,在离去前,他衷心期盼先前的一番话已说服她。

    他一离开后,她便双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地身子软坐在地板上,红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埋进双掌间。天!她是着了魔是吗?居然在他离开后,还独自一人细细品味他所带来的热情,刚刚若非他煞住车,恐怕他们俩此时早已在地板上翻滚大唱鸳鸯蝴蝶梦了。

    在恢复平静,不再贪恋他的怀抱后,她轻声地问着由自己:是否还深爱着他?

    答案马上跃入脑海中,不容她否定、闪躲;肯定地教她发现这三年来的冷静自持全是自欺欺人,一旦碰上他,她又会立即变得热情如火,那些假象只能用来对付其他人,根本对付不了他。

    但,更重要的是,她能相信他的话吗?

    其实她是很想要相信他的,因为他说的那样诚恳、那样真实,要她不去相信他都难。

    而她的心也一直叫嚣着要她信他,不要去怀疑他。

    可,她真能吗?三年前所受的教训,仍是那样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到底她该怎么做才是?谁来告诉她。

    她烦闷地躺在地板上,不断地打着滚,由东滚到西,再由西滚到东,答案仍旧是两个。

    一个是相信他,一个是不信。

    她不知道该怎样选择,或许她可以做两支签,然后闭上眼一抽,看是抽中信或不信!又或许,她可以用掷铜板来决定。

    不!不!那些方法都是不对的,她不能像个小孩子随便决定,她该要认真地想清楚才是。

    他说,他会在饭店里等她。这句话是不容置疑的,她相信他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想出答案。

    但,她仍是无法做下决定,她的心却还是怀疑他,不信他说他爱她。

    贝齿紧咬着下唇瓣,觉得自己对他的不相信,好似有点儿对不起他,当她这么想时,脑际偏浮现出他曾有过的冷情,使得沸腾的心儿顿时冷却下来。

    凝望一天花板,她终于下定决心,爬起身到房里准备简单的行李,毅然决然选择做个逃兵。

    她需要好好地再想想,与他处在相同的城市里,恐怕她的思绪会无法正常运作,她要到一个他找不着的城市,一个人静静地想清楚,看要怎么解开这团纷乱。

    回到饭店的安德烈,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自信满满,有把握夏舞荷一定会给他肯定的答案。

    他仍是怕,怕她仍旧无法原谅他!怕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待在房间里,不安笼罩在心头,他没办法就这么呆坐着,他得找事情做,好分散自己的思绪。

    干脆打开电视,转了CNN来看,里头的主播咬字清晰地报导着国际要事,以前,只要是转到新闻台,他便会放下手边的事物,专心一志的注意着新闻内容,可这回他没有办法,完全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各国要闻上,整个思绪已远扬飘荡在她身边。

    可以确定的是,他今天绝对得不到所想要的答案,或许明天,或许大后天,更甚者是一个礼拜、一个月后,她才会给他答案,而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所受到的将是无止尽的煎熬。

    唉!全都是他自作自受,倘若他能早些觉悟,根本就不会浪费三年的光阴,他们早就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相互扶持。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连叹三口气,他烦闷地踱至房间内的小酒吧,为自己倒了杯酒啜饮。

    酒液的苦涩映衬了他的心境,既苦又涩的滋味两相交杂,更是使他难受。孤独且寂寞的身影,经晕黄的灯光投射长长的映在墙上,更突显他的落寞。漫漫长夜,谁能与他为伴?

    搁下酒杯,他打开行李箱,取出万分珍藏的素描本,在他为失眠苦恼时,是这本素描本救了他,让他得以将它视为她的替代品,夜夜抱着入眠,而从此之后,不论他飞往哪儿洽公,都要带着素描本一同出发,否则迎接他的又会是多个无眠的夜。

    寸寸相思累积了三年,他终于不再抱持着要谨守家训,终于看清事实,他要的是拥有爱,而非抗拒爱。

    唯有她的爱方能使他的生活更加丰富、快乐,所以他追来台湾,打算将她追回。

    望着素描本,像是凝望着她般,他的心登时平静不少,不再惶惶难安,这里头的每一张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随着里头的每一笔画过,也画下无穷的相思。

    电话声突然响起,他诧异地望向铃铃疯狂作响的电话,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来给他?

    头一个念头晃过的人是夏舞荷,但,随即想到她没他的电话,便失望地排除这个可能性,第二个可能的人则是祖父,或许是有急事找他吧,他立刻接起电话来。

    “喂。”

    “梅迪奇先生您好,我是征信社的人,我叫白风,夏小姐刚刚离开她的住所了。”电话那一头的人在夏舞荷的脚踏出公寓大门,马上机警地拨电话向大老板报告。

    “她离开了?”听闻至此,他的心冷了,手中的素描本砰然落地。

    “是的,我看见她带着一件小行李形色匆匆地离开,所以就马上打电话来跟您报告。”他甚至赶忙派了人跟上,就怕会搞砸这个大生意。

    “……”安德烈心痛地说不出话来,她终究是躲开他了,终究还是没法马上原谅他。

    呵!他的想法未免过于乐观,居然希望她会立刻跑来饭店说原谅他,与他重修旧好,可那是不可能的!换做是他,他也不会那样做,他又怎能反过来要求她呢?

    “梅迪奇先生,请您放心,我会让人跟好夏小姐的。”对方听不见他的回应,误以为他恼火了,赶忙说。

    “你们怎么还会守在她的公寓外?”这点最教他纳闷,明明他只要他们帮他找到舞荷,而他们的任务也已达成,没理由还守着她啊?

    “呃……”对方迟疑了,不知该不该说,基于职业道德,他是不能透露客户的委托的,可他见过安德烈·梅迪奇本人,他那天生具备的气势实在是不容忽视……

    “说!”他低喝。

    “是!是另一名叫查理·梅迪奇的人托我们继续守在夏小姐家外,直到你们一起回意大利为止。”白风受不起惊吓,马上全盘托出,不敢再有所隐瞒,在心底,他偷偷地希望那位叫查理·梅迪奇的人不会怪他泄漏资料。

    是爷爷?!他这么做是想弥补三年前的过失吗?或是怕失去了舞荷的他,会同威廉一样做出傻事来?

    不管祖父是抱持着何种原因,安德烈默默地将爷爷的好意收下。可当他们日后见面时,他绝不会提起此事,因为他晓得好面子的爷爷,是不会喜欢他把事情摊开来说的。

    “我知道了。”

    “是!等我的人确定夏小姐在哪里时,我会再打电话向您报告。”白风听不出他有无生气,不过他聪明地不想去测试对方的底线,匆匆说完话就挂上电话,不敢再多话了。

    电话挂上后,安德烈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将沉郁纠结的脸埋进双掌中,气息痛苦地粗喘着。

    在心底,他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希望能唤回远走的她,唤回远走的心。

    他不敢马上追去,他拚命告诉自己,他说要在饭店等她的回答,他就要做到,就算等待的日子会扯制他的心,他也要咬牙撑下去。

    懦弱地逃到垦丁来,夏舞荷一天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海,看着海浪强势的一波波袭来,又强势的一波波退去,恍若他的感情,来得激狂,也追得绝情,不带一丝留恋。

    来来往往的亲密情侣似在不停地提醒她,她逃避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她烦闷地拾起手边的细沙,看着它在手中迅速流失,任凭她再怎么用力也无法牢牢抓住,这就像她对他的感情,任她想抓得多牢,到了最终,仍是会弃械投降奔向他。

    她不晓得这回出走是对是错,仅知来了一个多礼拜,说是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可是她压根儿就静不下来,一颗心始终是绕在他身上转啊转的,她这么做不过是加深彼此的折磨罢了。

    许是相思过于磨人,在她眼中所见,远远的那一排榕树竟会让她想成是远在海的那一头,绿意盎然成群的橄榄树。他曾在橄揽树下深吻过她,她也曾在橄榄树下恣意投入他所掀起的激情狂潮当中……

    而那不断席卷而来的浪潮,则被她想成是威尼斯的圣玛尔谷运河,那大大小小的河网泛着灿烂的光芒,是美丽,但也预见了他们会走上分手一途,尽管如此,尽管在威尼斯不好的回忆多过好的,可她仍是思念、思念。

    其实最教她思念的是翡冷翠,好几回在梦中,她都梦见自己重回到翡冷翠的怀抱,梦见在街头和他相遇,这回,他不再是梅迪奇家的人,他们之间不再横隔所谓阶级、国别的问题,亦不再有人阻挡他俩,他们快快乐乐地相恋,不再有遗憾。

    梦中的情景是最美的,也是最浪漫无碍的,可也是最虚幻的,他永远都是梅迪奇家的人,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点,连她也不能。

    但,现下他追来了!抛下一切只为了她,为何她要逃?为何要逃?

    她想,他一定还在饭店里等她的消息,他可知,她已到了垦丁来?他可知,就算她人到了垦丁,心底仍是想着他、念着他?

    哦!天!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想他、因为仍困在原谅他和不原谅他之间而落泪的自己。

    “安德烈!安德烈!”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悲凄地唤着他,希望这一声声思念可以代她传达到他心中。

    这大概就是旁人所说的自作自受吧!明明是她自己要逃到垦丁来的,偏又心有不甘,偏又恨不得能生得一双翅膀,马上飞回到他身边,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多想他。

    “我在这儿,亲爱的。”突地,一双强健的手臂,由后将她紧紧纳入炙热的胸怀,梦幻似地轻喃回荡在耳边。天!她是否听错了?!为何她会感觉到他就在她身边,甚至是紧紧抱着她?会吗?可能吗?他怎会知道她人在垦丁?

    颊上挂着双泪,她震惊地抬首。

    “亲爱的!对不起!我毁诺了。”安德烈急切地向她道歉,他说过会待在饭店等她来,可等了一个多礼拜,受了一个多礼拜的煎熬,他再也受不了,也顾不得先前所说过的话,立刻冲到垦丁来。

    为了寻她,他找遍所有海滩,每每在以为找到她之后,却在对方回头时,发现寻错了人,一次次的失望再加上不死心,终于让他发现了与他一样孤单的身影,而在听闻到她对着茫茫大海唤他时,他便再也忍不住拥紧地了。天可怜见!他总算是找到她了,在茫茫人群中。

    “……安……德烈?”她不确定地唤着身后的人,尚不敢回头看,怕看了会发现不是他,怕会是对方认错了人,怕会得到一场失望。

    事实上她早该知道答案的,毕竟她是那么熟悉他的体温、他的嗓音,就算是处于茫茫人海中,只要他出声唤她,她也能正确找出他的方位来的,可她仍是怕得紧,好怕!好怕!

    “是我!是我!在你不愿归来时,我便再也等不及飞来找你了!吾爱。”激切的语气诉尽满腔相思。

    “我……”过于开心,使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仅能任由泪珠不断地滚落。她好高兴!真的好高兴!是大海代她传达了她想见他的心吗?不然他怎会在她思念他思念的紧时,就马上出现了。

    “怎么哭了?难道你不开心看见我?”见她因他的出现哭得更加凄惨,让他慌了手脚,难道她不如他所想的想他?还是她早已想清楚了,觉得答案会伤了他,以至于泪流不停。

    她拚命地摇头,想止住喜悦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安德烈由后转蹲在她面前,温柔的大掌替她轻拭着颊上纷落的泪珠,看她哭成这样,他的心情只能用心疼二字来形容。

    “别哭了!别哭了!”他轻声地安抚着她,一颗心是纠结在一块儿。

    夏舞荷好不容易找到声音,哭得红肿的双眼泛着泪光凝望着他,想一解多日来的相思。

    出了什么事?为何他看起来会如此憔悴?他瘦了好多,连碧绿色的眼瞳也黯淡不少。

    他怎么了?怎么了?!关切的眼眸梭巡着他,小手颤抖地抚上他那瘦削的脸颊。

    “你瘦了……”摸着他的脸,一颗晶莹的泪珠又不受克制缓缓滚落,是心疼。

    “是吗?”已经许久不曾真正看过镜中的自己,安德烈根本就不晓自己变得有多憔悴难看,他只知道,他一直守在饭店里等她,明知不可能,他仍是怕她会选在清晨或深夜来访,所以,他命自己不许睡,一定要等到她出现为止,终于狂奔的心按捺不下去,他还是来了。

    “我只看见你变得更加清瘦,我不喜欢你眼中的悲伤。”大掌覆盖住纤瘦的小手,冰冰凉凉是海风所致,抑或是悲伤而起?

    “我的悲伤是因你而起。”她缓道,仍是不舍他消瘦憔悴至此,她能否妄想猜测,是她的离去导致他形销骨毁。

    安德烈的身体一震,心一揪,默默地审视她良久良久,咬着牙接受事实给予的打击。“我知道了。”

    他强颜欢笑地站起身,离开这个令他深爱,使他疯狂的女人。

    “安德烈,你要上哪儿?”夏舞荷一脸茫然地见他起身,一副要离开她的模样,心不由得慌了,而泪水也如出了闸似的狂奔而泄。

    他是否觉得她面目可憎?是否后悔说爱她?是否气忿她的任性?是否恨她的不告而别?所以他要离开她,彻底地自她的生命中消失?!

    不!不!她不要!她不要他走!不要!不要!

    “我想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什么自信、什么气势,早已被磨人心魂的等待给磨掉了,此刻的他不过是惨遭拒绝的可怜虫。

    哈!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说要再继续留在台湾等她回心转意,他怕!怕在两人这样接近时,他会按捺不住,直接将她敲昏绑回意大利去。

    可是他不愿她恨他!真的不愿,所以他试着要自己尊重她的意愿,不去使出卑下的手段来伤害她。

    一次的伤害就已足够,况且她是这世间他最深爱的女人,他岂可能狠得下心来再伤她一回?

    “走?你要回意大利?”她瞠目心颤,不愿接受他即将离去的事实。他怎么能?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讨人厌的家伙不能再不识相地留下来,不是吗?”回到意大利后,陪伴他的将是永无止尽的苦痛与磨人的相思,不过三年他都撑过了,相信接下来的几十年,他应该也能度得过。

    不会有事的!他拚命地告诉自己。

    “不……”痛苦的声音由朱唇溢出,他不能走!不能走!

    安德烈没听到她细小的反对声浪,强迫自己莫再恋恋不舍,横下心离开她,步伐看似稳健,实则不然。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她猛然追上,由他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杆。

    四周的人慢慢注意到他们俩,开始窃窃私语。

    “舞荷?”颤抖的小手将恐惧传达给他,安德烈不敢置信,怀疑着刚才所听闻到的话是否正确。

    “你不能走!你不能再又挑起波澜后,像个无事人般的离开,那样太自私也太可恶了!”狂奔的泪水将他的衬衫给浸湿了,她哭咽着指控他的恶行。

    “你不是讨厌我,不想再见我了吗?”他轻问,不在乎四周的人是否正拉长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没有!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想到这里好好的静静,却没想到来到这里后,我的心仍旧无法平静,它日日夜夜都念着你,想着你。”她拚命摇头否认,她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她从未讨厌过他啊!

    听到她的真心告白,死寂的心复又狂燃奔腾,他高兴地几乎止不住颤抖的身躯。

    “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要再和你分开,永远都不要!”她拚命地大喊,想对他喊出所有爱恋。

    她不要再迟疑,不要再排拒,她要正视她的爱,不要再让它由手中飞逝,惹得自己悔恨不已。

    “舞荷!”安德烈旋身,狂猛地将她紧紧拥住,再也舍不得放开她。

    哦!她终于属于他了!终于不再逃离他!终于愿意将心交出!

    感谢上苍!

    他高兴地想向所有人呐喊出心中的悸动与雀跃,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缩紧双臂,深深地汲取她的芳馨。

    “舞荷,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的爱你!”他是混帐!才会导致两人分开三年,相同的事,他不会再犯了,不会了!

    “安德烈!”原来两心相属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不带芥蒂,不再有怨,唯有爱。

    她不该跑到垦丁来的,她早该到饭店去找他,那样他俩就不会再多受一个多礼拜的折磨,是她不好!是她的错!她拚命地跟他道歉,喃念自己的不是。

    “亲爱的,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信心,这全不能怪你,真要怪该是怪我。”他不要她自责,错的人是他不是她。

    他不断地亲吻她的发梢,不断地喃念着爱语,对她唯有更多的不舍与爱。

    夏舞荷抬首凝望着他,两人四目交接,浓浓的爱意散发在空气中,连旁人都可以领受得到。

    “安德烈,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不要我。”她卑微的请求。

    若再分开一次,她想,她会疯掉,绝对会!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再也不会自我身边逃开。”他也同样地乞求她。

    没有了她,生活将如同嚼腊,不再有趣,他不晓得他会不会变得和威廉一样疯狂,他真的不晓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她用力点头,原来他们都有着相同的不安,而今他们将一起化解那不安的因子,一起白首偕老,不再有人能拆散他们俩。

    “嫁给我好吗?舞荷。”他突然单膝下跪求婚,当着众人的面,将一颗心赤裸裸摆在她面前,献给她。

    她含泪地看着高傲的他当着众人的面下跪求婚,是高兴、是感动,也是不舍,她跟着双膝跪在沙滩上,双臂紧揽着他的颈项,以热吻告诉他,她的答案。

    她那带着幽香的唇瓣一吻上他的唇时,安德烈立刻掌控全局,加深这一吻,悬荡不安的心总算可以安心放下。

    两人紧紧地拥抱,交缠在一块儿的唇舌不曾离开过对方,他们恣意索取对方的气息,脑海中已可想象得到美好的未来远景。

    今后,有了对方的陪伴,漫漫长夜不再有一方是孤独、是寂寞。他们将会分享彼此的喜忧欢乐成就失败,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那天到来。

    四周的人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见他俩重修旧好,才带着欣羡的目光转移视线,迈步离开。

    周围的声浪渐渐隐去,他俩眼中仅有彼此,双耳也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双掌交握,两心相映,火红的夕阳于沙滩上拉出两人的身影来,这回不再是形单只影,未来的日子,两人将一同携手走下去。

  终曲

    古典的宅子,主卧室中泛着旖旎的春光,伴着浪漫的古典音乐。

    “不要动!”柔软的嗓音轻喝。

    “可是……舞荷,不要了好吗?”男性的嗓音哀求着,带着浓浓的疲倦。

    “不可以!你答应我的,难道你想毁诺吗?”一记杀人的光芒狠狠地朝安德烈射去,让他收回小媳妇儿的可怜表情。

    “我不是要毁诺,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天再来,不是很好吗?”光裸着身体,却什么也不能做,真的是让他很痛苦。

    哀怨十足的绿瞳再望向那专注的人儿。

    唉!唉!唉!连着三声长叹。

    “不要板着脸啊!”此时的夏舞荷根本就不管他心底是怎么想,表情有多哀怨,一心一息想完成手中的大事。

    “舞荷,我觉得……”安德烈极力想说服妻子停手。

    “你觉得如何我不管,你要不要听听我的觉得?”她白了丈夫一记,难道他不知道她正忙吗?还跟她东拉西扯的。

    “好!好!我知道我承诺过要让你画我的裸体画,但那是……”那是他想勾引她才说出来的话啊!他并未当真,却没想到她当真了。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亲爱的,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当时你是在骗我的吧?”她笑意盈盈轻问,像是不带任何杀伤力,唯有安德烈才知其中的可怕性。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欺骗你呢?大丈夫说得出就做得到,你尽管画吧。”开玩笑!在她面前当然是不能承认他当初的确是在骗她,不然她一气之下,与他冷战个几天还好,就怕她会收拾好行李,跑回台湾。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明知他在心里嘀咕着,她故意不点出,快快乐乐的作画。

    这是她好不容易逮着他休假的机会,怎能不让他实现承诺,当她的模特儿。至于他最担心的事,其实可以尽管放心,她是不可能让其他女人瞧见安德烈结实的身材的,这幅画完成后,当然只能挂在他们房内。

    不过她坏心的先不告诉他,让他担一会儿心,再说也不迟。

    安德烈再次哀怨十足地看着画得正兴头上的娇妻,一大早,他便被她挖醒,当时她双手拉除着他的衣衫,害他以为她是要……

    结果并不是那样!害他兴奋了一下。罢了!罢了!谁叫她是他最钟爱的妻子呢!

    关于娶她为妻一事,在梅迪奇家族间自是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所有人都怕悲剧再次发生,也就没人敢阻止。

    可祖父在他要娶夏舞荷时,也言明了,要娶她为妻,就不能成为梅迪奇家族的族长,爷爷不知道的是,以前对他极有诱惑力的族长之位,在时隔三年后,不再具有诱惑力,他无所谓的同意放弃。

    因为他寻到了比当族长更重要的爱,又岂会傻的再度让爱由手中溜走!

    想着与她婚后甜美的生活,安德烈就晓得他的决定不会有错,他实在是幸福的教人嫉妒啊!

    “不要傻笑!”她轻叱皱着眉,不能理解他为何会突然傻笑。

    “是!”他应了声,赶忙回过头,将注意力投回娇妻身上。

    娶妻如是,他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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