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鬼动作好快,各持著一个娃娃,把线给解了。
“对,把他们两个系起来,哇——”两只一同大叫。
“笨耶,你!总该留一条红线,两个脚上都光溜溜的,怎么绑啊?!”
“还说我,你不是一样,只会催催催,催魂啊?!”
“哎哟哟,要吵待会儿再吵,先找红线绑了他们。”
一旁成捆的红绳线,两只鬼围著它抽丝剥茧,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线头,抽将出来,终於将线的一头顺利系在男娃娃脚上,又把线的另一头系在女娃娃脚上。
大、功、告、成!
两只趴在地上喘气,揭掉一额的汗,这差事真不是鬼干的!
忽然,一只大叫了起来。“糟!”
“啊?!”一只尚处茫然状态。
“他们原来的伴儿,怎么办?!”
“嗳,也是一男一女嘛,瞧你紧张的,乾脆就送成堆吧,反正是……佳偶天成、天成佳偶……嘿嘿嘿,咱俩儿也成天啦,帮人配对。”
“唔,也好。总不能让两个都寂寞。”
取得共识後,两只鬼各自找到脚上犹有红绳线,却已形单影只的两个小泥娃。将线轻巧地捏在指尖,打了个小套圈儿,正要为他们牵连在一块的时候,姻缘阁的门突然教人撞了开来。
“哇——”进阁的小童惊慌大叫。
“哇哇”两只鬼跟著放声尖叫,手一甩,两条原要结在一起的线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你们?!你们两只?!你们两只小鬼?!做了什么坏事?!”
盯著那根指到自己鼻前的胖指头,忍下想一口咬下的冲动,咽了咽口水道:“你?!你一个?!你一个黄毛小童?!这么凶做什麽?咱俩是瞧这些泥娃娃做得好精巧,拿在手上玩就舍不得放回去了,又没什么!咱天师老爷特地登仙居拜访,我们好歹也是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咱其他的鬼兄鬼弟想你们这些孩儿都没下凡间玩过,还带来不少小玩意儿同你们玩,好啦,现下玩过不想玩了,是来赶人的吗?呃,赶鬼的吗?”连忙改过,他两手一擦,说得失酸刻薄。
让这只鬼抢白一番,小童有些不知所措,想想自己是太鲁莽了点,不禁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两只,嗫嚅地道:“哦……我没那个意思啦,只是这姻缘阁不能让谁随便进来的,两位鬼大哥不要见怪。我是担心月老知道了,要大发脾气。”
“那就别让他知道。什麽都别说。只有你知、我们知。”见好就收。
另一只放缓语气,扮起白脸来了,“哎呀呀呀,原来有这规矩,是咱们的错,咱们没注意就这麽闯进来了。唉唉唉,对不住,对不住,咱们这就出去,不敢打扰。”
接著,两只鬼在那小童略感困惑的目送下,手拉著手,跑到外头看斗促织的最後决赛去了。
阁中,那小童吁了口气,看著满满的小泥娃儿,还好,只是放的位置有些歪了,想是他们拿在手上玩的缘故。
将位置摆正,他拍拍小手,起身将一旁桌上做成动物模样的泥像放入篮中,这些是正在修行正道、要晋升品级的动物灵,有虎精、狐狸精、蛇、狼等等,虽已化成人形,元虚仍是动物。
这些精怪的姻缘自然不列在月老管辖范围,只是天帝托月老将其烧制成泥塑,送至天庭,听说是在考核他们是否能成仙正果时需要用到。
那小童边想著,耸了耸肩,将一篮的动物泥塑带出姻缘阁,却不曾留意一只虎儿和一只大狼,各教红绳线套住头,一个牵在男娃娃脚上,一个则与女娃娃系成一块。
方才满屋子尖叫声时,他们让线套住後,被拉扯到地上的软垫来了,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桌脚底下,无人过问。
正是……佳偶天成、天成佳偶。
姻缘,由天注定。
第十章--侬只今生结目前
京畿城南大街。
热闹扰攘是白天永远的景象,大街两边店铺林立,除了没棺材店,几乎啥儿都齐全了,再加上叫卖的摊贩,沿街兜售的小玩意儿、竹枝糖葫芦,卖艺走江湖的,比剑耍刀,吞剑吞火,聚引不少人潮。
然後,直直往前走,一直到了尽头,转一个弯,那儿有一幢大红宅第,门上挂著当今圣上御赐的匾额,黑实木上烫金宇,亮灿灿的,教人不敢逼视。陶公豆子府。
“俗气。”那名老者刚下自家顶轿,身著官服,应是由朝廷下班,他不马上进屋,站在大红毛前一脸的鄙夷。“哼,没品味。”不仅宅子的颜色不对,连名字都取得难听。
“老爷,您回府啦。”与大红毛比邻而居的一幢大绿宅,两扇铜门打了开,老管家探出头来,他是见轿子都回府了,却迟迟未见老爷,就猜他老人家八成还逗留在外瞪著隔壁那幢,反正,每天总要来个几回。
两府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我说钟全啊,”他终於甘愿回自己家门了,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他忙著跟老管家交代:“咱们家的铜门能多亮擦多亮,门前能扫多乾净就扫多乾净,别落得与隔壁一样,灰门尘地的,没点儿朝中大臣宅第该有的气派。懂不懂?”
“是。老爷,小的为您盯著呢。”
“还有啊,钟全,”他向前几步後又走回来,“我问你,你觉得咱们府上的那块匾额好看,还是隔壁的好看?呃……我是指颜色方面,你尽管说。”
老管家抬头瞧了瞧高挂的匾额,说出正确解答,“老爷真爱说笑,当然是咱们的好。又亮又威严。”
“是啊是啊,咱们的好。”他笑咧嘴,捋了捋白胡,自在地进厅了。
“唉……”老管家摇头苦笑,再度合门,而门外那块大匾,黑实木上烫金字,亮灿灿的,教人不敢逼视。
钟公太保府。
同样是当今圣上赐予,若论有何不同,也只有上头的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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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用那种奇异的眼神看著她。
原来不懂,久了,还是不懂,不过,倒是习惯了,习惯地黑黝黝的眼瞳中,静静地映著两个自己,不需任何话语。
“竹青,你又爬墙啦。”她放下毛笔,将爷爷规定的练字课程暂抛脑後,跑向那名攀坐在阁楼窗子的男孩。“唉,你总是不走正门。”她瘦弱的手臂支著实,想稳著让他爬进来,可是男孩身手灵敏无比,一个翻身已荡进屋来,双脚稳当当地站著。
“走正门,只怕进不来。”陶、钟两家的大家长斗成这样,他这个陶家大孙若是光明正大地踏上钟家大绿宅,指名找钟太保的长孙女儿,九成九被人拿扫帚扫地出门。他微微笑著,伸手抚过她的嫩颊,见她小脸微缩,有些羞涩,才缓声道,“颊上沾了黑墨了。”
“是吗?”她赶紧捣住,一手掏出帕儿擦著。
“给我,这儿没镜子,你擦不乾净的。”
他半强迫地接过帕子,一下又一下拭著她莹玉般的脸蛋,专注、又有些温柔,还有一些……她也说不明白的东西。他每回这样瞧她,自己就忍不住思绪纷飞。
九岁,那是四年前的事,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打出生,她就是个病胎,也不知染著什么怪症,三天两头的发烧,全身热得烫人。她还记得那些川流不息的大夫们,甚至在朝为官的爷爷和爹爹还为了她跪求御医过府治病,每天要灌进好多黑呼呼的药汁,苦得她舌头都没其他味觉了,可是病还是病著,整天烧得昏昏沉沉,而娘亲几乎是终日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