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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说你不知道,我说了你才晓得,整件事便是这样子的。”他拖著另一个夥伴,一副东家长西家短的嘴脸,“那日情况可惨烈啦,文爷见屋里那鬼丫头教咱们咬得血肉模糊,冷箸一张脸,二话不说,就这麽一翻手,把住著咱们元灵的琉璃珠给翻了出来,接著剑指咻咻咻连划三下——”

  “怎么?”那递补上来的小鬼瞠大血目。

  “还能怎么?”他没好气地道:“就只剩下咱啦。其他三只全魂飞魄散。”

  “嗄!”吓得缩起一只脚,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听说……文爷连自个儿的银珠元虚也给了她……”

  “啥儿?!此话当真?!”魑鬼听到最新八卦。

  在绿竹後的瑶光听得心跳促急,手不由得捉紧裙子,大气也不敢喘。

  “千真万确哩。前天武判官发现文爷神气怪异,逼问之下,他不肯承认,後来还惊动了阎王,文爷不愿事情闹开,主动承认了,这可是随在阎王老爷身旁多年的心腹小鬼道出来的。是机密中的机密。”

  “嘘嘘——”魑鬼连忙捣住他的大嘴,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无第三者,才紧张而小声地骂道:“要死啦、要死啦!是机密还嚷得这麽大声,咱逃过一劫,可不想真的魂飞魄散。”

  “来不及了,我全听见了。”

  “哇!哇——妈呀——”刚喘下一口气,抚著小心肝,却教绿竹後头突然跳出的影儿吓得跌在地上,两只鬼就这麽抱在一起。

  “你、你你——这个鬼丫头!躲著听咱、咱们说话是何居心?!”魑鬼在冥界混久了,大阵仗也瞧过几回,胆子是大了些。

  原来自己吞下的真非凡物,还是他的元虚,若是如此,那她身上有他的法力吗?思及此,她口念他教授过的法咒,抬手一挥,一道银光竟由指尖射出,砰地一声打在地上,爆出万点火花。

  “哇妈呀——”两只鬼真的吓坏了,胸贴胸、颊贴颊地抱成一团。

  瑶光自个儿也愣住了,恍然地盯著指头,感觉体中有源源不绝的能力。心念一动,她有了他的法力,那他呢?岂不是、岂不是——

  “我要找文判官,他现下何处?”又急又气,她真弄不懂他到底想如何!

  不愿接受她,又要待她好,万一因元虚离体教他有了什么意外,她怎能承受?!怎能谅解自己?!她宁可教自己陷入险境,也不要他以这样的方式护她啊!

  可恨自己徒有法力,却不知退出元虚银珠的方法,早知有这么一天,她便该好好学法术,学光他一切本领,也免得受他欺负。

  文竹青,你这个自私的混蛋!瑶光咬唇忍住泪,心中恨极,她才不要承这样的情、受这样的罪!混蛋!混蛋!混蛋!

  “说!他在哪儿?”她的逼近让两只鬼吓白青脸。

  “不、不知道啊……”

  瑶光眯起眼,她现在正处极度愤怒之际,缓缓抬起纤纤玉手,捏著剑指——

  “呵、嘿……哦……”魑鬼赶忙转舵,“虽然不知道,不过就、就小的看来,八成是出、出了冥府,哦……助天师收妖除魔去啦。文爷将冥府的事儿,暂托武爷照看著,还、还得了阎王爷的旨意,所以、所以……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吧。”

  瑶光一怔,放下手。“他、他如何收妖除魔?他的元虚银珠在我这儿呢,此去若遇凶险,岂不是以卵击石。”这呆子,他不是说这儿最最安全,干嘛将元虚过给她?他到底想怎样,难道就为大哥的托付吗?急死人也气死人了。

  “也没那么严重啦。只是无灵通护体,法力仍是有的,不过……威力可能没平常强盛,嘿嘿……对付三、四百年道行的妖魔,哦……应该是游刃有馀。”但是这会儿追击的并非普通魔物,是万魔中的首恶,他无灵通护体,身躯与凡人无异,若是受伤……若是受伤……

  “我要找他。放我出冥界。”她坚决地扬起下颚,谁也不能阻拦。

  ****************

  随两只小鬼渡出冥河,瑶光独自返回阳世。

  在冥界,她无法痴等乾著急,如今出来了,才想起不知至何处寻他与大哥。也许可先到鬼怒山一趟,沿途说不准有他们的消息。

  或许是因她体内的银珠,日光照在肤上无丝毫刺痛之感,只是移形换位的法术不太灵通,她口中念著艰涩咒谙,心中驱动灵想,试了几次,才慢慢捉到诀窍。

  至鬼怒山山脚下,原以为能有所收获,没料及当日大哥亲临除魔,虽教魔胎脱逃,其馀窝藏在鬼怒山中的群魔众妖早已灭绝,如今的鬼怒山青翠颜色,尽是自然气息,实不该再称“鬼怒”两字。

  瑶光好生失望,又迷惘又忧心,心绪不宁地离开此处山区。

  茫无头绪,不知往何处追寻,毕竟她百年来的岁月一直在水岸徘徊,这算是第一次走踏“江湖”,跟鬼不熟、跟地界守护神也不熟,真不知问谁才好。不知不觉中,随内在的意识而为!回过神智来时,天色已沉,瑶光发觉自己竟回到陶家村的小河畔。

  已有五年左右的光阴吧,可对她说来,不过才离开五日。她无奈苦笑,随即忆起小院落里的男孩,她回身,见院子屋中的灯还亮著,脚步不由得移近,悄悄的由窗外瞧著,怕惊动了里头的人。

  豆子长大了,已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正自练著书法。瑶光见著,心中不下欷吁,她还记得那晚陪著他练了一百个字,帮他缝补衣衫,再见时竟是如此。

  “黑头,怎么啦?”伏在桌脚的老狗陡地站起,一拐一拐地往外走,豆子以为它要到院外撒尿屙屎,便由著它去,仍专心地练字。

  黑头跛著脚,静静来到瑶光脚边,仰著头颅不停地摇动尾巴。

  经过那夜,它存活下来,脚跛了,瑶光蹲下身抚著它的顶毛,才发觉它亦瞎了一只眼,心一痛,轻轻地揽住它,“黑头,对不起……”

  “呜呜……”老狗在她怀中蹭了踏,似乎颇为眷恋。

  “黑头,你跑哪儿去了?”

  屋内传出喊声,豆子的脚步传了来,瑶光不想与他相见,需解释的事太多,也怕他知道真相会吓坏了。

  “去吧。豆子在找你。”她朝老狗微微一笑,身形隐没在黑暗当中,离开小小院落。

  无情无绪来到水岸,她仰望天上明月,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处,什麽事都做不好,她沮丧地咬著唇,小手探入袖中轻轻握住一串铃儿,心绪飞梦,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它开始,在那株柏杨树下——

  在那株……柏杨树下——

  瑶光瞪大眼眸,用力地眨了眨,然後膛得更圆更亮。她、她没眼花,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真的在那儿,静静地、孤独地立在树下。

  感谢天,感谢月娘,感谢所有天地神灵。她眼中起雾,小小身子已朝他直奔而去。

  “文竹青,你、你混蛋,你、你怎可以把我软禁在冥界,自己一个人跑得不见踪影?!你、你再也不可以这样,我告诉你,我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她冲著他喊道,小手握成拳头,眸子水水雾雾的。

  这丫头好似变美了。粉嫩的颊!弯弯的眉儿,气嘟嘟的小嘴,他就著月光瞧她,想起上回的体验,他只尝了点甜头,尚不及深入便教那阴冥判官半路杀出,打断他俩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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