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吗?”阮冬丽迟疑的问。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不会勉强你的。”楼雅塘很能体谅她不喜欢与人接触的个性,并不想强迫她。“不过我想趁今天有空出来,买两样东西当作圣诞节礼物送给她们,免得我那个堂妹怪我不再疼她了。”
“嗯……”这是应该的,她并不反对。
楼雅塘牵著她步下台北车站的捷运路口,买了两张捷运车票,穿过验票的闸门,来到定点排队等车。
不到两分钟,车子到站了,虽然不是上下班的尖锋时段,不过因为是假日,黑压压的人群宛如蝗虫过境。
人多的场合总是让她紧张,阮冬丽垂下螓首,缩在门边的角落,全靠楼雅塘护著她,不让其他乘客挤到她。
若是以前,她早就夺门而出,可是有他在,她居然可以忍受下去,他沉稳的气息充溢在她四周,让她有了极大的安全感。
幸好只有几站就到了目的地,两人又跟著人潮前进,搭上手扶梯走出捷运站,来到新光三越百货门口。
“为什么来这里?”
他指著设在百货公司里头的一家T开头的世界名品专柜,据说很多情侣都会在这里买对戒以示爱情。“采妮喜欢这家的东西,我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货到。”
他拉著她走进去,听著店员介绍各式新品,阮冬丽只是在一旁静静的浏览著摆在玻璃柜中的各类饰物,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冬丽!”楼雅塘朝她伸出手。“你过来帮我看看……”
她神色淡然的走上前。“她是你堂妹,你应该比较了解她的喜好,问我没
“有什么关系,你们都是女孩子,眼光比较相似。”他就是非要她参与,渐渐融入自己的生活。“你觉得这个手环怎么样?设计得很别致。”
阮冬丽脸上没有太大的起伏,“还可以。”
“这副耳环,你觉得呢?”
“我没见过她本人,不晓得适不适合。”这是实话。
“说得也对……我有采妮的照片,那是年初她到美国来看我时一起合照的……”楼雅塘很快的从口袋中拿出了用了好几年的皮夹,抽出一张照片给她看。“她就是采妮,五官像我婶婶多一点。”口气有著作为兄长的骄傲。
“长得很漂亮。”看到照片中的年轻女孩抱著他的手臂,笑得那么甜,她竟然有些吃味。“你们的感情很好。”
他轻轻一笑,“她就像是我的亲妹妹……哦!我这里还有张跟叔叔、婶婶的合照,是在我十八岁那年要到美国念书时拍下来作纪念的,那时的我看起来还真有点矬矬的。”
那的确是张一家和乐融融的团圆照。
照片中的四个人都笑得好开心、好幸福。
楼雅塘当时确实很年轻,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不变的是他阳光般的笑容,而楼采妮则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依旧昵在他身边,以及站在他们身后那对面露微笑的中年夫妇……
阮冬丽冷淡无波的瞳仁在瞥见楼晋晖的脸孔时,倏地紧缩。
仿佛有一支钻子狠狠的插进她的脑门……
呼吸刹那间窒住。
一张原本以为遗忘,却是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男性面孔被挖掘了出来——
无情的红色火光在她稚嫩的小脸上闪动著。
爸爸、妈妈……
年幼的她完全吓呆了。
火势越烧越烈,淹没了母亲凄厉的叫声,直到再也听不见……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同样呆愕的站在那里。
她直直的望著他,看到男人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彷佛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他发现自己的脸曝了光,马上转身就跑,开著肇事的座车逃离现场。
然后随著一声剧烈的爆炸,小小的身子腾空飞起……
尘封的恐怖记忆被掀了开来!
阮冬丽想起来了——
就是他!
就是照片里的男人害死她的父母……
娇躯急剧的抖著,连照片都快拿不稳了。
“冬丽?”楼雅塘试探的唤道。
她的脸色蓦地惨白,吐出破碎的低喃,“不……”
“冬丽……”她此刻的反应像极了那天发生的情况,可是为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触动了她?“怎么了?”
楼雅塘的叫唤让她眼前一片黑暗,顿时心如刀绞。
天啊!他居然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的亲侄子,她居然爱上凶手的亲人,这是什么样的恶作剧?
“冬丽,你怎么抖成这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照片从她手中飞走了。
她抱住头,失声大叫,“啊啊——”
不只是店员,就连其他顾客也一脸骇然的看著她。
“冬丽!”楼雅塘搂紧她,想止住她的战栗。
彷佛无法忍受被他碰触,阮冬丽使出最后的力气推开他,仰起冷汗涔涔的雪白玉颜。“不、要、碰、我……”她不能再爱他了,可是已经付出去的感情要如何收回?
“冬、丽……”
不要再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叫她了,不要……
为什么?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她发狂的摇著头,觉得呼吸困难,一口气喘不上来。
如果真有神明,让她就这么死去吧!
因为幸福已经离她远去了。
在下一秒,楼雅塘神色丕变,张开双臂接住瘫软倒下的娇躯。
“快叫救护车!”
※ ※ ※
“冬丽,拜托你跟我说话……”
在医院的病房里,楼雅塘低声下气的乞求著,可是已然醒转的阮冬丽,只是表情木然的看著窗外,拒绝和他有任何沟通。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跟我说话好不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冬丽,你这样子我很担心,不管说什么都好……”
任凭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就是不予回应,也因为这样,还特地请主治大夫和精神科医生过来会诊。
“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可能是太痛苦了,所以一下子无法负荷,才会封闭所有的感觉。”当时,精神科医生作出这样的诊断。
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
楼雅塘实在想不通。
在不得以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她最好的朋友石凯娣,幸好她那天有留下名片,否则真的不晓得该找谁才好。
半个小时后,大腹便便的孕妇赶来了。
“小丽,我来看你了。”石凯娣困难重重的坐了下来。“我这肚子越来越大,不过为了你,就算会挨我老公的骂也值得,你看我有多讲义气。”
病床上的阮冬丽没有一丝反应。
似乎什么声音都入不了她的耳了。
和楼雅塘相觎一眼,发现情况真的不对,石凯娣显得有些慌乱,“小丽,你不要吓我,否则会害我早产喔……”
说了老半天,还是失败了。
石凯睇气愤的走出病房,等楼雅塘关上房门,便开始兴师问罪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对天发誓,小丽会对别人不理不睬,唯独不会这样对我,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他脸上净是不解,“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带她去采买要送给我家人的圣诞节礼物,忽然间她就变得很激动,然后就昏倒了,当她醒来就变成这样,不管我说什么都听不见。”
“真的只有这样?”石凯娣很困惑。
楼雅塘抹了把焦躁的脸庞。“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医生说她受了刺激,可是我真的不记得当时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她了?”他拼命回想,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该怎么办?”
他也同样无计可施。
十分钟后,石凯娣被她那高大冷峻的丈夫给强行带走了。
看来只有靠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