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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页

 

  “不是。”她终于有力气说话了,用手中拭去了脸上的污泥和汗水。“这些是我逃走时,被路上的树枝给割伤的,回去以后上点药就没事了,对了,二少爷,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会走这里?”

  “江南可是我们袁家堡的势力范围,我想那姓韩的带着你不可能还会继续留在江南,一定会马上返回京城,所以我们兵分好几路追赶,有的从官道,有的从小路走,我的运气比较好,才没多久就追上你了。”

  浓情心脏还是跳得很快,“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脸沉痛的低下头,“可是大哥他却——”

  “不弃他怎么了?二少爷——”

  “大哥他——他就快死了。”

  袁咏光带着浓情回到袁家堡已是亥时,距离午夜只剩下一个时辰,九月十八日就要过去了。

  浓情什么都无法思考的朝影子居狂奔而去。不会的!不弃他不会死的!她的心彷若被马车辗过了好几回,痛得她无法呼吸。

  不弃,我来了,等等我——

  为什么他要瞒着她?为什么他不告诉她,他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生辰?

  不行,不弃,没有你,教我怎么活下去?

  “不弃——”浓情大喊出她心底的痛。

  她奔入敞开的红色拱门,老远就可以看见从屋里透出来的光线,让她在绝望中感到一丝希望,只是当浓情拾级而上,越接近屋子,那微弱的哭泣声就越明显,也使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那是人的啜泣声,他们为什么在哭?这份认知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动不了了。

  跑在她后头的袁咏光也听见了哭声,他的心骤然跌落了谷底,越过浓情冲了进去,一声声呼唤着“大哥!大哥!”

  “不会的、不会的——”浓情举步艰难的跨过门槛,瞟了一眼坐在门口痛哭失声的驼叔,她的心更冷了。

  她像一具游魂似的晃进屋内,一一的掠过在场的人。

  袁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垂泪,二姨太在身边细声安慰着;袁夫人趴在儿子的床头哭得肝肠寸断,袁贯天则强忍着悲痛,想将妻子拉离床榻。

  “不要拉我——我苦命的儿啊!让娘跟你一块去——”袁夫人声泪俱下的哭喊着,一时太过激动,整个人晕死过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袁贯天扶起妻子往外走,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承载不了而滚落下来。

  “不公平——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大哥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得到这种报应?”袁咏光梗声的喊着,右手使劲的捶着墙壁,一拳一拳的发泄着,直到墙上沾满红色的血迹。

  浓情将目光拉到躺在床榻上的人,双脚无法移动半步,表情空洞,只有滚烫的泪珠不听使唤的直掉,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情丫头,你能赶回来看不弃最后一眼,我想他也应该会瞑目了。”袁老夫人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声音了无生气,“不弃他在断气之前曾经清醒过一次,他要他爹收你当义女……将来帮你挑个好婆家,绝对不要你替他守寡……呜——”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不弃他……真的这么说?”他好残忍!

  袁老夫人颤巍巍的走向她,两眼直盯着垂挂在浓情胸前的护身古玉,可能是因为奔跑的关系,使它掉了出来。

  “原来不弃把这块玉佩送给你——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袁老夫人两眼无神的喃道。

  浓情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玉佩,不解的望着她,还是袁咏光解除了她的疑惑。

  “这块玉佩是我们袁家的祖先亲手所刻,传给每一代长子用来当护身符,虽然从来没有人证实过,可是袁家的祖训上说,只要戴着它,或许就可以避得开这个死劫,没想到大哥却把它给了你——”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嘴里嘀咕着,“他真是爱惨你了,爱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袁咏光的叙述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着她的心。

  “这都是天意——是袁家的劫数还没完。”袁老夫人的腰再也挺不直了。

  浓情的泪流干了,站在床头睇着状似沉睡的袁不弃好一会儿,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当她开口时,声音也变得异常平静。

  “老夫人,可不可以让我和不弃单独话别?”

  袁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其他的人都退出门外。

  浓情挨着床头坐下,取下身上的玉佩,将它放置在袁不弃胸前,声音飘忽,找不到个落脚处。

  “你真傻,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为什么要将它送给我呢?不弃,你就这么走了,你真的走得安心吗?”

  她的指尖所触摸到的皮肤还残留着余温,滑过他额头、脸颊和紧抿的嘴唇,最后停在袁不弃纠结的眉头上,似乎有什么事在困扰他,连死都放心不下。

  “不弃,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她俯下头亲吻着他的眉、他的鼻、然后驻足在他微凉的双唇上。“你感觉到了吗?不弃,你跟我说句话——”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不弃,你真的狠得下心把我丢下——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放开我吗?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以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像个失魂的孩子,茫茫然的问着自己。

  她的心像被挖了一个大窟窿,连灵魂也被人带走了,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这世上,除了会呼吸、说话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浓情在心中凄绝的重复着这四句,顿时头脑一片清明。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不弃,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把我让给别人对不对?而我也不会让你再抛下我了——”

  浓情拔下发上的银簪,这支银簪是娘留给她的遗物,是她唯一带出家门的首饰,有了它,她便可以和不弃和娘团聚了。

  “等我——我很快就来了。”她将银簪的尖头往心脏上猛力的刺了进去,逸出一声呻吟,此刻的她是愉悦而感觉不到一丝痛楚,“不弃,我们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她幽幽的闭上眼皮,在袁不弃的身旁躺了下来。

  袁咏光就在这时从外头走进来,边走边说:“浓情,奶奶有话要跟你说,你先出来——”当他乍见房内的情景,愀然变色的闭上嘴。

  “你呆站在这里做什么?情丫头呢?”袁老夫人紧跟着走进来,是她的孙子没有福气,可是就算浓情当不成她的孙媳妇儿,起码她也要认她当干孙女。

  袁咏光瞠目结舌的指了指里头,“你们看!”

  一个从未见过的异象就这样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一团温暖的金黄色光球由玉佩中浮出来,渐渐的,光球由小变大,最后将两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事情发生得又快又突兀,当三人从震慑中回过神来,巨大光圈已化成无数金色的光点,没入两人体内——

  “奶奶、爹!你们快来看大哥的脸。”

  “奇迹——菩萨总算显灵了!”

  幕落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秋天。

  已重新命名为栖月馆的影子居从昨晚开始就有很多下人在此进进出出,一早袁家大大小小也全聚在这里,有的来回跺步、有的猛搓着手,两眼不时的朝屋里张望、有的嘴里念念有词,紧张和不安的情绪在众人脸上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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