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失败又被拆穿,她窘态毕露的叫喊:「我才没有。」
「小慈,你学会对我说谎了,一个人的本质是改变不了的,你装出来的假象骗不了人。」
拐弯抹角的批评她虚假,她哪里虚假?她只是讨厌冲突,喜好平静,所以脸上挂著笑容有什么不对?避免被他探知更多,她选择沉默,毋须在意他的言论。怀慈看向窗外,惯性的用手拨弄刘海。
沈青岚突然间伸出手靠到她面前,她反射性的双手抱头,一如以往地护住自己。
他怪异的瞪她一眼,随即笑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打她。回忆里她记得只要他一动手,不是将她推到泥泞里便是拉扯她的发辫,痛得她泪水直下。她当然没把内心的话说出口,只是防备的直盯著他的手。
沈青岚绅士的举手,「没恶意,只想看你额头的伤。」
「已经好了。」语气还是充满防卫。
台北的交通向来是阻塞的水管,卡在其中动弹不得,车子性能再优良也无用武之地,等待红灯的同时,她的肚子又响了起来。
发生刚刚尴尬的事,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开始沉闷起来。沈青岚方向盘突然一转,驶离正常路段。
「你要去哪里?」她紧张得语气都变调了,双手抓住他的手,难道只因她的言语反抗,便使他露出本性要带她去填海?悲观基因在她脑袋兴风作浪。
等车子到达一家高雅的美式餐厅门口,他才转头解释道:「停止你的被害妄想症,我是被你肚皮的叫声吵得受不了,引发我的饥饿感,所以才来吃饭,来不来随你。」他跨出车外,把钥匙丢给泊车小弟。
怀慈还未安定的灵魂被迫做出选择,真不晓得他是邀请还是准备看她笑话?拄拐杖上高级餐厅是很不方便的事,大家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偏偏她最怕受人注目。
不等她做出反应,靠近她的车门猛然打开,沈青岚不理会她的挣扎,轻松的抱起她往餐厅走。
「你……」她瞠目结舌,扭动身体要下来。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情自若的抱著她进入餐厅?想到此,双腿晃得更厉害了。
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给我安分点。」
这句话达到百分之百的效果,她不再吭声,也安静下来。
「再耍脾气,後果自行负责。」他严厉的警告她,一转头又温和客气的对侍者点菜。
这是威胁。她吹胡子瞪眼睛地看著他虚伪的嘴脸,说到双面,谁比得过他,他才是彻底的实行者,还批评她虚假。
凭什么对她大呼小叫?她是成人,有主见、有思想,小时候是小时候,难道他还当她如童年一样好欺负?她都准备辞职了,更不用委屈自己看他脸色。
沈青岚对她投射过来的敌意无动於衷,反过来冷冽的回应,「吃饭。」
「喔。」她又反射性的低头猛舀汤喝,大口咽下去,嗯,好喝。等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她又懊恼起来,干什么他一命令,自己又奴役性强的听话?
一定是饿过头,才会丧失理智,她不能让食物牵著鼻子走,她要反抗。
「我不吃。」哇!她好勇敢喔!
正在切香嫩牛排的沈青岚抬起头来,「为什么不吃?你明明肚子饿,还在我车上抗议连连。」由此看来,她是为反对而反对。
「我不想接受你的好意,你……你态度太——」
他拿起餐巾擦拭,双眼锐利的盯著她,「怎样?」
她有骨气咽口水,却先认输地移动目光,改口说这:「太强硬。」她原本想说恶劣,被他一瞪,话都打对折了。「而且……而且——」
「对不起。」
「而且也等等,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他竟对她说对不起?!
沈青岚摇晃高脚杯,蜜红色的醇酒晶莹剔透的飞舞,他举著酒杯敬她。「方才语气有点不礼貌,也不该没徵求你的意愿便邀你晚餐,来,我用酒来向你赔罪。」
人家都先开口道歉了,再别扭就显得小家子气,怀慈迟缓的举起酒杯,傻傻的喝了一口,等酒液滑入口,呛辣她的舌头,才忆起自己根本不会喝酒,他是故意的。小时候他也曾强灌她一杯酒,害她酒精过敏吊点滴,还骗大人说是她自己贪嘴。
有了这么惨痛的经验还不学精,跟他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要提高警觉。
「真不吃?很香喔,你瞧这酱汁多鲜甜,先切一块半熟嫩牛肉,最好带点鲜血,蘸点酱,然後放入口中感受肉质的柔软,再滑过食道吸收养分,化为动力。」他用深沉富磁性的嗓音,如诵诗歌般的蛊惑。
她感觉嘴巴内的唾液泛滥成灾,肚子也因吃不到而发出惨叫。要不是拐杖留在车上,她早夺门而出,回家吃泡面。
沈青岚成功的掌握她的情绪,看她口服心不服、气得有苦难言是一件快乐的事,让他有幸福的感动。她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老让他耍得团团转,暂且先放过她,反正未来日子还很长。
他转移话题,「听说你跟力行和丽婷、王蕾她们同校,交情不浅,说说你们之间的趣闻来听吧。」
「大家都很好,没什么好说的。」她摆明的不再与他深谈,再继续聊下去,透露的愈多,等於暴露自己的弱点,对他,她还是多防著点。
「描述一下近况嘛,在国外待得久了,跟大家都有些生疏,而且外国学校种族歧视特别严重,常被欺负,根本没办法过正常的学生生活。」他放下身段引她说话,事实上,他一直跟力行他们有联络,在学校也一直是风云人物,常代表学校参加各项比赛,受邀上财经杂志畅谈自己的见解。
活该,终於尝到被排挤的滋味,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小时候那么对她,也该受苦了。
虽然她在心里幸灾乐祸,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回应几句,「我刚去念所谓的贵族学校时也常被欺压,每个人都瞧不起我,派系斗争好厉害,还好丽婷帮我,否则我可能不想去学校。」
「真的吗?不过丽婷虽是名门淑女,私底下的强悍倒是众所周知。」他双手越过自己的餐盘,切起她的牛排。
「起初我也不相信,因为我简直成了她的私人女仆,但是反过来想,她把我纳入她的势力范围内,所以同学都晓得我是她的跟班,没人敢再找我麻烦,加上王蕾偶尔会和我打招呼,他们更加对我另眼相看。」
沈青岚叉起一块牛肉移至她滔滔不绝的嘴角,让她愣住。他若无其事的问:「是吗?那力行没帮你吗?」
说到他,便想起鬼画符之恨,她大力的抨击,「才没有呢,他好坏,学校的美女都是他的女朋友,花心又恶劣,表明来者不拒,简直把学校当成他的後宫。」骂人的同时,嘴里也被塞入牛肉。
那你现在还跟他在一起?他有丝不悦,切牛排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闲谈中,他把桌面上的食物全喂到她的肚子里,他一直很技巧的诱她说话,让她不自觉的放松心情。
「然後我就到沈氏了。」
他点头,一副大功告成状,「要上甜点吗?」体贴的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
怀慈不文雅的舔舔嘴角,满足得像只猫咪,餍足的摸摸肚皮,眼光不期然的跟沈青岚对上,看到对方缴眯著眼,嘴角带笑的回望她。
警觉心这才又兜回来,十几年没见,防他防得要死,中午碰面後发毒誓不再和他相见,刚刚又起争执,现在又那么亲昵的让他喂食……完了,她刚才会不会太多话,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许吃撑了,她突然放肆的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