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承潋扬眉,无语,大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什么叫作罪人?”
在他的观念里,人类只属于该死的人。
“你不知道比较好。承潋,咱们可以回去了。”白椿槿已了无憾事。
“不行,我体力还未恢复,做不了长途的驭云。”水承潋摇头,“琴儿——”
他们一路行来,全靠水承潋恢复原形使出驭云术,才使得他们的时间缩减大半。
“那我们就留下来,直到你体力养足为止。”白椿槿依偎着他,放松心情后,方感受到适才的屈辱与寒心。
“琴儿?”水承潋察觉她的异样,关心唤道。
“我不懂。”
“不懂啥?”
“人这种生物。”白椿槿出口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将自己与人类划分开来。
她轻笑出声,捉紧水承潋的手臂。“要是我也是山精野怪就好了。”
“傻瓜,人与山精野怪都是注定的,身为人与非人都不是自己能择定的。”
水承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妖,他只知道当他有能力化为人形时,才明白自己非人。
但人与非人有何差别?不过是外在形样的差异,那颗心其实是一样的。
“那我下辈子当妖好吗?我死后,你可要找到我。”白椿槿孩子气的拉着他的袖子,任性的说。
“你想变妖?吃我的口水就成了。”他笑笑地握住她的柔荑,似真似假的说。
“延年益寿是吧?”白椿槿笑出眼泪,悄然拭去,不愿让水承潋多心。“那我不变成老不死的老太婆了?到时……你还是如现在一般的模样吧……”
“也许。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纳白椿槿入怀,水承潋要她别多想。
“是啊……”她疲累的合上眼,枕着他假寐。
她好累好累,有水承潋在身边,她虽需思虑,却未曾如此疲累。
水承潋抚顺她的发,将自己的发与她的交缠,打了个同心结。“结发、结发。”
“夫妻结发,永结同心。可是承潋,你知何谓夫妻吗?”白椿槿捧着水承潋打的结,笑问。
“不知道。”他没有这种观念。
“这结不能乱打,等你理解、想通了,再想想你要与谁结发。”白椿槿动手想拆掉同心结,却遭他阻止。
“我很确定我只想同你结发。”水承潋倾身亲吻她欲语的唇儿,吞没她所有的话语。
流萤点点,逐水飘扬,夜里的水面格外平静,但教萤火虫拂掠过,反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倏忽,几声异响吵醒水承潋,一睁眼,迎面即袭来一条写满奇怪文字的黄布。
他一惊,推开白椿槿,两人发丝的同心结松落,他却来不及躲开而被黄布捆住,动弹不得。
白椿槿跌入水里,幸好他们所在之地尚浅,没有灭顶的危机,她张眼所见竟是水承潋教写满咒语的黄布捆着吊在半空中。
“承潋!”白椿槿涉水向水承潋走去,想要拉掉他身上的黄布,岂料一个力道扣住她的肩,将她往后拉,踉跄跌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她下意识的挣开那人的扶持,转头一看,赫然是笑容满面的杜仲言,再望向前方,发现拉走她的是一名身着道袍的道士。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椿槿怒瞪杜仲言,料定是他搞的鬼。
怎么……他怎么找到他们的?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已经早好几步回来了,为何杜仲言会与他们同时到?还找着他们?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找得到你们?为什么会与你们同时到达?”杜仲言狂笑,“你以为那天我是怎么在那只妖无所觉的情况之下找到你的?”
白椿槿仔细回想,心寒不已。
“没错,仙术!那天就是这位张天师护送我去找你,‘它’完全没发现我们入山,不是吗?”杜仲言可得意了,连笑容都显得嚣张不已。“张天师是法力高强的仙人,我特地请他来对付这只妖怪。我忍了好久,为的就是这一天,要在你面前杀了它!”
他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此刻的成就感。
“你下流!比不过承潋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白椿槿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靠近时,却被道无形的墙给弹开。
“琴儿!”水承潋勉力睁眼,见白椿槿跌倒,连忙叫道,这一叫,黄布束得更紧,近乎夺走他的呼吸。
“承潋,我马上来救你!”
“别过来!”水承潋大吼,制止白椿槿欲再靠近的举动。“这罩子很诡异,你别过来。”
这怪布,有种奇怪的力量,一直在吸取他的生气,让他逐渐虚弱。
“姑娘,回头是岸,与妖为伍,不会有好下场。人妖本就殊途,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两道不可相融,如此违反天理。”张天师咒语念到一个段落,睨视白椿槿,冷淡的劝说。
“何谓天理?何谓人道、妖道?我们不都生活在同一个苍穹之下吗?为何要分得如此细密?”白椿槿看着张天师,从他眼中瞧不见一丝人味,也嗅不出一丝妖气,只有静若止水的冷漠。
“因为如此才不致乱了正罡。”张天师斜瞄白椿槿,“你被妖感染了,浑身上下都是妖气,待我将此妖收服,再来清理你。”
“你休想!”白椿槿悍然扑上张天师,却教张天师给弹开,她爬起想再试一次,这回她被杜仲言自身后抱住腰,怎么也无法挣脱。
杜仲言捉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扬首,要她看着水承潋,甜柔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诉:“椿槿,你给我仔细看清楚,我要你亲眼看着‘它’是怎么死的。‘它’会像过往那些东西一样,因为你而死亡,因为你眼中有‘它’而死亡,我要你明白,凡是属于我的东西。死活都得是我的。”
“不要!不要!”白椿槿泪眼朦胧的看着水承潋痛苦挣扎,而黄布却随着他的挣扎愈束愈紧、愈束愈紧……
“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我给!”白椿槿投降了,只要他肯放过水承潋,她什么都给他!“求求你……放了他……仲言,求你放过他……
张天师,张天师,求你放过他……我拜托你们……我给你们跪下……只求你们放过他……放过他……”
不要再有死亡了,她要承潋好好儿的,她受够了,只要承潋活着,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琴儿!不要求他们!”水承潋见白椿槿被制伏住,心一急,动怒地狂叫一声,束住他的黄布硬生生被他挣破,碎裂,飘落水面。
他急喘着气,恨恨地瞪着被自己的咒法反击吐血的张天师,此人容后再清理。
他移开视线扫向紧捉着白椿槿不放的杜仲言,这个人……该死!
他手呈爪,才要出手攻击杜仲言,张天师拔剑刺向水承潋的后背——
水承潋低头看着穿过自己心窝的剑,什么感觉也没,回过头去见着张天师狠厉的表情,不由得皱起眉来;想攻击他,却使不上力的跪立在水中,喉头一甜,咳出大口的鲜血……
他盯着掌心的血,不太相信那是自己吐出来的。
“不——”白椿槿惨叫一声,想奔过去看水承潋的伤势,但杜仲言怎么也不肯放手,她挣扎到气力全无,仍是巴望着到水承潋身边。“承潋!承潋!”
“我没事。”水承潋将剑自身后拔起,没有预期中的血柱出现,他掌心贴住心上的伤口,自行疗伤。
没有料到水承潋的命如此硬,张天师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杀死他,只好取出一条贴满符咒的铁链,趁水承潋疗伤之际将他重重捆住,也算得上是囚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