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即使他仍不记得自己说过那句话,也只是含糊地带过去。
「港式饮茶?」封靖江指著灯火通明的餐厅轻问。
「好。」辛芥蓝直到被他带进餐厅、点好菜才突然想起--
「你不是才下飞机吗?怎么会立刻来找我?」辛芥蓝不否认当自己见到他时有些开心,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见到他时的反应不再是厌恶与困扰。
「验收成果,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封靖江一下飞机,没有多想,就只想著见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才到美国就有想飞回台湾的冲动,明明是自己决定不见她,藉以厘清心中难解的谜团,没想到却只是让心头那团谜愈解愈乱。
他想见她,就算跟她见面只会吵架也好,也好过一个人面对饭店的寂寥,那不知由何而生的空洞,即使「John」就在身边也没得排解。
但他人在美国,而且行程已排定,不是说脱身即可脱身,无法立即得见的他,只好天天打电话给她,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解释他的紧迫盯人,只得搬出水泱奇来当挡箭牌,就算招来她不耐烦的应答也好,总之她的声音抚平了他的躁动,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花了一晚与「John」长谈後,他终於明白,原来这叫挂念。
他第一次对人产生挂念的心情,实在不知如何自处,於是他找了个空档问了同行的亚瑟,却被亚瑟笑了好久。
亚瑟笑著解释因他的EQ一下子冲太高,让他想大笑一场,那一刻封靖江只觉自己被嘲弄了无所谓,反正无关痛痒,重要的是他为何会挂念芥蓝菜?最後他仍然没有得到答案,因亚瑟丢给他一句:「这要你自己找到答案,如果你找到了,那就代表你终於是个人了。」
这番非人话自亚瑟口中吐出,只让封靖江觉得自己得了个大大的难题。
亚瑟不愿给他解答,他只好自己找,於是他花了两天密集完成行程,提早一天回来台湾,一下飞机,唯一想见的竟然是辛芥蓝。
他想念她的口不择言与伶牙俐齿,和每每被他气红的容颜,还有那双燃著火焰的明眸。
「想知道我有没有偷懒,就不该两天没打电话来。」辛芥蓝啜口温水,这是封靖江特地为她叫的。
「你说什么?」封靖江没有听清楚她的喃语。
「没什么。」辛芥蓝摇头,「现在你验收了,满意你的成果吗?」
「不满意,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再住院。」封靖江一想起当时她死白的容颜,心就一揪。
「我也不想住院,更不想吃医院难吃的伙食。」辛芥蓝小口小口的喝粥,感觉胃因而舒开,暖意透入血液流向四肢。
「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呀!」封靖江很怀疑辛芥蓝平常吃些什么。
「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很好,要不是拿错行李,我也不会每次见你就发脾气。不过你不见一个星期,我竟然会想念你,这真是天大的怪事,明明你这么讨人厌,我竟然还会……」
「原来是我害你胃痛加重?」封靖江只听清楚她说的第一句话,知道她没有嘲弄的意思,不知为何竟觉得好窝心。
「怪了。」辛芥蓝突然偏首打量坐在对面的封靖江。
「为什么这么看我?」封靖江也喝著粥,察觉辛芥蓝的怪异目光,挑眉问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具攻击力了?」这样的封靖江让她有些穷於应对。
「难道你希望我再把你气到住院?」封靖江啼笑皆非的反问,看著辛芥蓝,回想适才她坐在爱车「Akiko」裏的那一幕竞无一丝突兀,好似她天生便该坐在他身边一样。
天生?是啊……就像她是「Akiko」另一个主人似的……
「没。」辛芥蓝不安地拿著汤匙舀粥,一双秀眉拢起,「只是我们兜在一起该是吵翻天,不该这么和平的,这样真的很怪……」
「怪在哪裏?」此刻所有针对辛芥蓝而生的怪异感觉,都被他归纳为想「收纳」她为自己「收藏品」的一种渴望。
他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自从初出社会对「Akiko」一见锺情後,他便未再动过凡心,而今事隔多年……
第八章
「Akiko是谁?」辛芥蓝的问话突然插进封靖江的思绪裏。
「啊?」他一头雾水地看著她。
「Akiko,你刚刚口裏叫的名字。」
「我的爱车,我买了她快十年,性能还是一样好。」说起Akiko,封靖江睑上浮现梦幻的笑意。
「你帮你的车子取名字?」这是辛芥蓝继John後听见的第二个名字。
「对。」封靖江点头。
「你该不会帮你的东西都取了名字吧?」辛芥蓝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头皮发麻来形容。
「我亲近、锺爱的东西才会取名字。」封靖江微扬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芥蓝菜。」
「嗯?」辛芥蓝没有听出封靖江话间的深意,她思索著一个拥有什么样癖好的人会替自己的东西取名字。
「芥蓝菜也是。」封靖江强调。
没有浓妆与礼服烘托,亦无美丽的灯光与场合陪衬,眼前的辛芥蓝是真实活在世界上的人,不是那些每日出入慈善晚会、社交场合的富家女。
她很真实,能够触摸,并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观赏活动衣架。
「哦。」辛芥蓝仍没听出来,思考良久才问道:「你有恋物癖?」
「我比较prefer『恋旧』这个名词。」封靖江不喜欢自辛芥蓝口中听见「恋物癖」一词,见她绾得整齐的头发有几丝垂落,於是自然地抬手替她撩开。
「哦……」辛芥蓝颔首,没有拒绝他的动作,「我没有听过有关於你有恋物……恋旧这项喜好的新闻。」
事实上,自辛起耀夸耀过封靖江的「事迹」後,她曾上网查过关於他的新闻,那些周刊杂志连他的身高、三围都查得一清二楚,却唯独遗漏他的嗜好。
「很奇怪吗?」封靖江见辛芥蓝怪异的神情,不由得问。
「原先很难忍受,但现在……嗯……」辛芥蓝含糊其词,刻意不让封靖江听得明白,「并让的事,我们都差不多处理好了,接下来只等向媒体公开。」
「这得等泱奇回来。」封靖江现在不想谈公事,他马上转移话题,「泱奇在新加坡如何?」
「快被烦死了。」辛芥蓝三天前才同他通过越洋电话。
她解开绾著的头发,发丝随之散落,她轻轻晃头,将散落的头发再次理好重新绾起,动作一气呵成,让封靖江看呆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解下她才刚绾好的头发,微鬈的发丝披垂王肩,辛芥蓝吃惊地看著他。
「啊,抱歉,我……」封靖江这才发现自己心随意动地解开她的头发,只因他想再看一次她绾发的动作。
「你怎么了?」辛芥蓝伸手向他讨回发饰。
「没有,我……」封靖江困窘地将发饰置於辛芥蓝摊开的掌心,两人无可避免地有肢体上的接触,同时一震,四目相对,皆无法成言,好似有什么早已在心底成长茁壮一直未曾发觉,此时察觉,却辨不出是什么。
久久,辛芥蓝才轻咳两声,拿过发饰绾好头发,接续原来的话题。「由於他表明中立立场,因此两方人马都在拉拢他手上的股权,他没想到自己手上那一丁点持股竟成了董事会中的决策点。」
那5%的持股还是水倾染脱离水家时转让给水泱奇的,他根本不想要,因此也未曾关心过;只是现在支持与反对水逸灵的两方持股拉距不分上下,水泱奇无辜地被拉进漩涡,至今未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