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晚上,当她拎着两份面线敲他的门时,他却还没想出对付她的方法。因为他对她了解太少,根本难以着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他现在只知道她姓陈!害他生了一整天的闷气,不知兴起多少次想拿东西砸烂那道墙的冲动。
「我不晓得你吃过没,但这是还你今天的早餐。」她口气温和,脸上表情也平静。
他看着她,很想当面甩门回敬她,可她手中的面线所散发出的麻油香,引发他肚内馋虫一一出笼,花了一整天时间想她,竟忘了祭五脏庙。
「拿去!」她递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接下,然后她走回自己的屋前开门。
看了看手中的面线,在她进去之前开口。「一个人吃很无趣,也很‘无礼’。」这话充分包含了对今早的不满。
当对手不是个太笨的人时,绝对可以听出来,所以她停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要到我家吃吗?」
「好呀!」他一点都不会客气的。「‘睦邻’守则第一条——就从相互拜访做起。」
她和他视线交锁,一会儿才别过脸,推开门,把房内灯打开。「进来吧!」
他大大方方走进去,当他欲关上门时,她说:「别关!开着就好。」
他扬扬眉,对她的话不予置评,虽未明说,他也清楚,她让门开着是为了安全问题,毕竟——请个仍称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进屋去,需要一点胆识。
她房子地板擦得很干净,他脱下鞋子,赤足踏上那木制的地板。
这屋子的格式跟他一样,但却干净多了,右侧摆张大床、衣柜和电脑、列表机等设备,左侧则摆了个茶几和一套超显眼、一看即知价值不菲的音响,难怪一播音,可以震得他橱柜里的酒瓶格格作响。
后面是另一个小房间,是厨房和浴室的所在地,外面的阳台可以晒衣服。
她接过他手中的面线,走进厨房把面倒进碗中后才拿出来,放在安置在地毯上的矮几,然后示意他坐另一头,她则坐在靠门的那一边——大有若有「状况」,她能轻易夺门而出。
他忍住气,真是太小觑他了,他岂是那种无耻之徒?她还没这个魅力!
或许看出他脸上的不悦,她坦率地开口道:「我不容易信任人。」
「我也不容易,不过……小姐,听我衷心的劝告,真正的大野狼是会扮成猪来接近人的。」他故意露出白色的牙齿。
「我知道!」她从茶几下摸出一根球棒,搁在腿上。
原来她早有准备,他瞪着那根颇有分量的球棒……如果被那支打到,准会脑袋开花。
「一下子就把筹码拿出来,是件很笨的事!」他冷冷地讽道,愈看愈火大,她把他当什么了?这女人真的欠教训。
「我知道!我没有。」
没有?!她想说她还有暗藏步数?
「面快糊掉了,赶快吃吧!」她已埋头开始苦吃了起来。
馋虫的抗议声愈来愈强烈了,忍住气将黏在一起的免洗筷掰开,开始吃了起来。
除了吸面喝汤声,一切维持最高品质——静悄悄。
吃到一半时,她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看新闻,而他的注意力也被电视给吸了过去,渐渐专注其上。
当面吃完后,他人贴在有背的榻榻米椅,专心看着电视,当她走到厨房切了水果端出来,不待她招呼,很自动地拿起来送进嘴巴嚼,直到新闻播完,她把电视关掉,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
呃!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相处的感觉好像已认识好久一般的自然、和谐,甚至……感觉就像是一对已结婚许久的夫妻。
他转头看她,她正在把玩腿上的球棒,表情是若有所思的,在意识到他的凝视时才正视他。
当两人四目相接时,令他微微一震,一种莫名的怪异感浮动在其间,凭他多年的经验,立刻嗅出那是什么;很明显地,这只母老虎并不像她外表般那样对他无动于衷……
依过去经验法则,他不会轻易地放弃这份优势,在短时间内,直破对方防卫线,一举攻上堡垒,但——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起别开了脸。
他没立刻望向她,因为他被自己怪异的反应给骇着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避开?像在这个时候,他就应该要一直看着她,专注地凝视她,通常在他热烈直接的眼神攻势下,很少有女人能招架的……
可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因为她不美、不丰满,根本引不起他任何想相亲的欲望,所以他选择「视而不见」?!对!就是这样,一找到答案,原本悬着的心也定了下来。他清了清喉咙,脸上带着应酬般的微笑转向她,正打算开口,想继续展开「亲善」之旅时,她却抢先了一步。
「你很受女人欢迎,对不?」
吓!她的直接让他的微笑僵住。
「为什么这样问?」脸上僵笑依旧。
「常看你换女伴。」
咳!他差点呛到,从没女人当面这样对他说过,她是第一个。
「有缘才会在一起,彼此玩得开心就好。」他故作不在乎地说道。
「你不怕得病吗?」
咳!咳!这回他真的咳出来,可恶……咳!头一回被人问得张口结舌,咳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
没好气的。「既然敢玩,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那你有得病吗?」她还是很坚持的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他火了,去他的「睦邻守则」,冷冷开口了。「小姐,你问的大超过了吧?」
「是你自己说要增进彼此认识的。」她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可恶!她就是非得要把场面搞难看,是不?好!来就来吧!对付这种难缠的女人最好办法就是——
「我想没有,每半年我都会做身体健康检查,报告都很正常,怎样?你需不需要证明,我可以请医生补开,或者……你要亲自验证一番。」语毕,他跪站起来,作势要脱下裤子,本意是要吓她,孰料——
她闻言眼睛一亮。[好呀!我真的可以看吗?」
啥?他的手定在裤子钮扣上,动也不动的,他瞪着她,可她却很认真地回看他,他眼睛瞄了洞开的门一眼,开始考虑要不要夺门而出,远离这个疯女人。
谁知,她突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哇哈哈!瞧你那表情……好像以为我会强暴你似的!」她抱着球棒笑得东倒西歪。「我……哈哈……只不过是开玩笑,你却……」
他眯起眼睛,开玩笑?哼哼!他现在有种很想揍人的冲动,他从未打过女人,并不意味他不能破例。
这女人有把圣人逼疯的能耐!
「你——经常开这种玩笑吗?」他咬牙问道。
「没有!」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呃!不常有人脱裤子要我检查他有没有花柳病。」
他深吸口气,觉得三十三年来所累积的修养即将耗泄殆尽,虽然他本来就没什么修养,可他从不对女性大小声,因为她们可都是他最大宗的保户,但,现在——
「连你男朋友都没有吗?」
她嗤笑道:「他们才没像你那样乱七八糟。」
他「们」?复数词……他眼睛眯了眯,再次打量眼前的女人,这些年在社会打滚,早已学会了人不可貌相,愈看似道貌岸然的人,骨子里可大有文章……
这么说来,这位貌似平凡的女子,或许也是位「情场老将」,也是可以与他玩玩「Game」?如此说来,方才的对话,从某个角度解析,也称得上是「打情骂俏」,暧昧意味十足;念头一转到此,愈想愈觉得是,原本对她的愤慨瞬间消弭,转而轻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