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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伯一双眼顿时睁得老大:"您说这什么傻话?!是不是老夫人她逼迫您什么?她以为我这五年不在堡里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走!我带您去跟她评理!"他一把执起商秋袭的手,就要往大厅走去。

  "财伯,您疼承旸吧?"商秋袭连忙收紧了手,急道,"若您希望他平安无事,若您不想再为他挂着生死未卜的担虑,您就听了我的吧!"说出这些话要费她多大的勇气?声至语尾不禁哽咽。这都是她心里最深的痛啊!

  "老夫人她竟敢拿少爷的性命来威胁您?!" 财伯气得吹胡子瞪眼,更加暴怒。

  商秋袭拼命摇头,双手收紧,,怕一松手,财伯会冲到大厅去找王氏理论,"不是的,跟二娘没有关系……"但急怒下的财伯根本就听不进去,情急之下,她只能放声嘶喊:"是我的关系,全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的命太硬克了他,他又怎么会在成亲一年之后就遇了难,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我的关系,是我害了承旸!"商秋袭没发现,她一直说服自己不能流出的眼泪,如今已因心头的自责爬满了整个腮际。

  曾经她祈求上苍,只要他平安回来,她什么都可以舍弃。曾经那么一心一意地祈求,她却不知道,自己许下的交换承诺却是比夺去她的命还要来得残酷--上苍将他赐还,却要夺去她伴在他身旁的幸福!

  这五年来,她苦苦守着那一丝微渺的希望,说服自己他还活着,不管娘家兄长好言相劝,不管二娘软硬相逼,她都不肯放弃,不肯另嫁他人,只凭着未见相公的尸首来支撑她坚定的信念。坊间的传闻她听过的,她宁愿欺骗自己他厌倦了她,籍此遁逃到别的城镇重新成家立业,她宁愿选择他忘了她、不再想见她的残酷,也不愿放弃希望,死心面对他已离开人世的事实。

  财伯传来的消息,为她拂去了五年来的暗沉。他没死,他还活着,没回来是因为失了忆,不是厌倦了她,不是忘了她!掩不住的狂喜,让她变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每天总到堡前走上好几遭,急切地数着他抵达的日子。她知道这样是失态的,可五年累积的相思寻着可缺口决堤,太狂放、太澎湃,她压不住啊!也分不得心去压。

  可这样的期待,这样等候的甜蜜折磨,却在一个晌午,让一段话,全给打散了。

  我前个儿拿旸儿的八字去请人批,想心说在他回来时替帮他过过火,祛除一下霉运,看能不能早日记起从前的事。那位先生顺道也看了你的八字,结果……他说不管我们如何替旸儿格除厄运都没有用的,因为,最大的煞星就在他身旁--就是你。

  脚踏的地,象虚浮了,暖暖的初夏,竟冻得她不住轻颤。让她心伤牵挂了五年,求神拜佛了五年,结果害他遭逢厄运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她自己?!她原以为二娘唤她去,是要对她说承旸回来的确实日期的,却在看见二娘于言又止的神情时,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直觉竟是如此敏锐。

  二娘也不愿相信啊,可那位先生却举证历历,成亲不过一年,武功高强的旸儿竟被贼人所袭而死生未卜,二娘上个月才让你迁出了主屋,五年来完全没有消息的财伯立刻就传回找到旸儿的喜讯,这不摆明了你和旸儿相克吗?要是旸儿回来后还是维持原状……啧,唉……

  没说出口的话,二娘已经用脸上的表情完全补足。她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只知道二娘开了口,那些话回荡在她空白一片的脑海,一直回荡,一直回荡,回荡在寂静无边的夜,回荡在每个她想他的时分--

  二娘觉得你不能再待在旸儿身旁了。财总管应该会告诉旸儿他已娶妻的事,回来后看不到人,旸儿一定会问的,到时候他又找回了你,那还不是一样的结果?现在二娘心中有个计较,我有个外甥女,人品不错,也很听我只姨母的话,我去跟她说说,让她顶了你这个位子。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就这样糟蹋,对她是太不公平了,可为了旸儿着想,就算我被娘家人怨,我也甘愿呐!知识不知道秋袭你肯不肯了。

  公平?是呵,对一个闺女来说是不公平的,可她呢?她该如何自处?她能怨吗?她能反对吗?她忍心拿他的命来换她一时贪享的幸福吗?

  二娘知道你是真心爱着旸儿,可是命运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你不愿意,二娘也不会勉强的,顶多是多看顾着旸儿一点,别让他发生意外了……啊?你答应了,太好了!二娘早知你是个明理的人。

  二娘欣喜地握着她的手,似乎还烫着她的肌肤。她答应了吗?她首肯了吗?是呵,又有什

  可怀疑的?她即使心伤,又怎肯让自己的自私害了他?

  "少夫人,您怎么这么傻啊!" 财伯心疼地哭喊,唤回了她的心神,"要是少爷恢复了记忆,知道这儿事,他铁定要恨你的……"

  "财伯……"望这那泪水纵横的老脸,商秋袭真不知该说写些什么。原来刚才失神间,她什么都说了。恨她?会的,他会的。她淡淡地扬了抹笑,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沉静,"让他恨我总比让他没了命的好。"

  "那都只是老夫人的片面之词,您怎么能信?!就让一个随便介入的女人抢了少爷的疼爱,您舍得吗?您等了五年,您舍得连面都不见吗?"叫他怎忍心看一对深情鸳鸯就此拆散?何况这五年的煎熬滋味他是懂的,少夫人所受的苦恐怕是比他这老头子还要多上千百倍啊!

  她怎么可能舍得?!商秋袭咬紧了唇,强忍着不再让泪决堤。方才在厅外,她多想不顾一切地奔进,告诉他她好想他,告诉他这些年她等得多苦,想看清她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容颜,想感受他的体温,证明这不是梦,不是醒来只会余下满怀空虚的冀求--

  可,她怎么能?!她只能紧紧握拳,让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楚抑制了她的冲动,不断提醒她的罪煞来强迫自己带着财伯远离大厅,远离所有见他、听他的可能。

  "即使是片面之词,我也不能拿承旸的命来开赌的。"将心头的苦楚掩下,商秋袭拉住财伯的衣袖,扬了抹笑,柔声请求道:"我已经认命了,财伯,您答应过我的,别让承旸瞧出了端倪,也千万别告诉他,好吗?"

  财伯见状忍不住又老泪纵横。少夫人以为瞒得了他吗?那红透了的眼眶,又怎是认命两个字可以带过的?

  "财伯对秋袭的疼爱,秋袭永远铭记于心,请财伯答应秋袭这小小的要求吧!"见他迟迟不肯答应,商秋袭倏地下跪,伏首叩地。

  "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财伯低喊,连忙上前搀扶,"少夫人您别这样啊!您已经够委屈的拉!够委屈了……"

  "财伯,我很好的,别难过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一点也不委屈。"商秋袭掏出了绣帕,替财伯拭去泪水,"少夫人在厅里呢,别再这样叫我了,要是让大少爷听见就糟了,以后就请您叫我秋袭吧!"

  听见商秋袭改了对武承旸的称谓,财伯百感交集,只是不停地流泪。一对深情的少年夫妻,如今却要形同陌路以主仆相称,老天爷啊,你狠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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