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不消多时,气氛逐渐热络了起来。
当冠天爵回来时,便发现气氛与往常不一样,原本冷清的宅第,竟传来热闹的欢笑声。他纳闷,循着笑声往庭院走去,更意外的是,除了笑声,他还闻到一阵香喷喷的味道。
才三点钟,还不到开饭时间,哪来的食物香味?
循着声音,他看到了一幅充满欢笑的画面。
一群人,如果他没记错,是一群冠家的仆人,不管是扫地的、修剪枝叶的、还是木工,全都到齐了,所有人围成一圈,似乎在听某人讲故事。源源不绝的笑声盖过了他的脚步声,没人发现大少爷回来了,全都专心在听夫人讲笑话,还不时有人穿插一则,贡献自己的笑话以娱大众。
这情形不寻常,是谁有这本事可以让全部的仆人集聚一堂而忘了正事?他不过才离开三天而已。
冠天爵悄悄走近,想看看他们众星拱月的对象是谁。然而,他看到了他的小妻子,嘴里正啃着鸡爪,边吃边说笑话,其它人与她如出一辙,每个人口中都咬着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老是讲笑话没意思,接下来讲个鬼故事好了,害怕的人最好闪到一边,否则晚上作噩梦不负责喔,嘿嘿嘿──”她警告大伙,还故意面露诡色。
“大白天的才不怕哩,快说快说。”在此起彼落的鼓噪声中,更见亢奋的情绪,大伙挤在一块儿除了可以暖和身子,还暖和了彼此的心。
为了制造气氛,她特意抖着语调,制造阴森森的气氛。“这是一个有关学校宿舍的故事,是真人真事喔,在某个偏远地方的山上有座学校,有一天晚上,在女生宿舍里……”人群中,蓦地有人倒抽一口气,二话不说,一个人拔腿落跑。
才刚开始说书,就有人吓得偷跑了?她窃窃一笑,继续道:“有个女学生每到半夜起床上厕所,总是发现她的同学不见了,她很好奇,所以有一天晚上故意躺在床上装睡,想看看那位同学到底去了哪里?”
又有两、三人变了脸色,临阵脱逃去。
还没说到重点耶,这样就怕了?她得意洋洋,加重语气的低沈。
“等到半夜两点,果然看到那位同学起床出了门,她则偷偷跟在后头,发现那位同学走到一处坟场后开始挖土,于是她大胆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问对方在做什么?”
更多人面色一白,找了个名目逃之夭夭。
看不出来自己讲鬼故事的功力这么好,呵呵呵,她阴笑着一张脸,声音森冷。
“那名同学缓缓回过头来,满嘴是血,嘴巴里还咬着人骨头……”
剩余的人脸色惨白,全部呆愣地立在原地。
“别那么严肃,只是个鬼故事而已啊,假的啦!”她一边憋住笑,一边挥挥手,瞧大伙吓成这样。
“夫人……我们……回去工作了。”语毕,所有听众溜得一个不剩。
她搔搔头。怎么大家都这么胆小啊,这种鬼故事顶多被列为普级,她还有更恐怖的故事呢,跑了听众,让她连秀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啃着凤爪卡吱卡吱地咬着,她吃得意犹未尽,浑然不觉吓坏大家的是她身后的人。
“好吃吗?”
“好粗(吃)极了,还有呢,要不要来一猪(只)?”
她回过头,正好与那张峻冷的面孔打上照面,人也僵住了,一半的凤爪还吊在嘴巴外,活像三颗暴牙。
他这时候出现,完全是预料之外的意外。
“哩肥来了(你回来了)?”虽然惊愕,她还记得要打招呼。
“是的,我回来了。”他一字一字地回答,玩味的视线扫过她的脸,没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原来在没看到的背后,她还有这一面。
嘴里的凤爪真不知该吞下去还是吐出来,竟然让他看见自己没规矩的样子;吃没吃相、坐没坐相,两手各抓着猪血糕跟只剩一半的鸡爪,双腿则交叠盘坐在地上,面前还堆着一座她吃剩的鸡骨头小山。
陈叔明明说他明天才回来的,怎么会──
“我……这就立刻整理干净。”她低着头避开那目光,正要收拾地上的杯盘狼藉时,却被他箝制住手臂,不明所以的美眸好无辜地瞅向他。
“命张嫂来整理就行了,走。”
丢下命令,她被他拉回屋里,她也只好乖乖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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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里,他不发一语。只稍一个动作,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很自然且顺从地为他卸下西装外套及领带,为他更衣脱袜,递上拖鞋,并奉上一杯茶水润喉,每一个细节都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将小媳妇的角色扮演得完美无缺。
她自认自己做得尽善尽美,就不知官人脸上那抹“不悦”,到底是因为哪儿不满意了?
是谁惹他不开心?还是工作不顺利?
她小心翼翼,恭谨以对,生怕有一点儿不敬,触怒了高贵的大少爷。
“这是晚报。”她双手恭敬地奉上。
“我很累,哪来的精神看报。”他冷道。
“那……我为您放洗澡水。”泡个澡可以消除一身的疲劳,她好心地建议,却反被他泼了一桶冷水。
“谁说我要洗澡了。”口气更是不耐。
“呃……说得是,我立刻为您铺床休息。”她才要起身,又被他冰冷的言词给制止。
“除了倒茶、放洗澡水、铺棉被,妳没别的好说了?”
她很慎重地、认真地、努力地想了一下,答道:“要不要来个马杀鸡?”
他的表情更见阴沈,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气势。多希望他不要这么冷冰冰,事实证明,面对这座千年冰山,她得添加保暖衣物,不过几分钟就快冻成冰块了。
好怀念前几天热情如火的他,只是除了夜晚的狂猛,白天的他依旧冰冷如故。
既然他心情不好,她就别杵在这儿碍眼,早早告退才是上策,她蹑手蹑脚的悄悄往门口退去。
“谁准妳走的。”
僵住,她暂时成了木头人。
“过来。”
木头人又变成机器人,同手同脚地走回来。
她很慢、很慢地移近,脑袋瓜里飞快地转着千思百绪,就是想不出一个可以让丈夫气消的方式,大不了她以后不吃鸡爪了嘛,别凶她呀!
冠天爵等不及她乌龟爬的脚步,伸手一勾,娇嫩的身子便落入了霸气的臂弯里,她微微受惊,整个人受困于他霸气狂放的气息中。
他的神情冷冽,但双眸却又深邃如火,这么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总是散发着让人摸不清头绪的神秘。
“是不是我没有留吃的给您,所以您不高兴呢?”她戒慎地问。
显然她的问题只会帮倒忙,无异于在他气盛的火焰上倒几滴色拉油。
呃……她还是当哑巴好了。
冠天爵知道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但他就是心里不爽快,她对沈婆等人有说有笑也就罢了,毕竟沈婆她们与她相处得久;但是来到这里不过几天,她便和所有人熟得像自家人一样,唯独对他始终像隔座山,凡事保持距离,客气得就像“外人”。
为何她对别人可以有说有笑,就不能对他更热络些!
“我带妳来台北,可不是让妳一天到晚跟别人交际应酬。”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服侍我。”
“我这不是正在服侍您吗?”
“我要的是全心全意。”
她以为大少爷嫌她不够用心,其实冠天爵的意思是要她也像对其它人一样对他,刚才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她笑语如花的模样煞是迷人,那毫无顾忌吃着鸡爪时的天真无邪,说话时神采奕奕的表情,以及灵活明亮的大眼睛,一颦一笑轻易牵动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