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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岚心问怡瑄出了什么事。
“绍安发烧。”怡瑄一边开车,一边思索该走哪条路才不会塞车。
“怎么会这样?”
怡瑄自责地咬着唇。“都是我不好,没早点发现异状。今晚出门时,他就一直哭闹不休,说他身体不舒服,我还以为他在使性子,故意不让我出门,谁知他真的……”
她难过得说不下去,她怪自己,为了今晚和绍霖碰面,弄得心绪大乱,竟没有将心思放在儿子的身上,没发现儿子不舒服,她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这下岚心总算明白怡瑄迟到的原因。“别担心,小孩子生病是常有的事,别太紧张了。”她安慰道。“何况还有你爸妈在,他们带小孩的经验可比你丰富。”
怡瑄只是摇摇头。“我爸妈年纪都大了,没让他们享福,还让他们耽忧操心,我真不孝。”
岚心伸手拍拍她,默默给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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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绍霖拉美君到一旁。“美君,你能不能不要因为我而在其他人面前那样排挤怡瑄,好吗?”
“你这是什么话?她那样对你,你还护着她?”她真不明白。
“都过去了。”绍霖发现他已能平静地面对离婚这个事实。
“过去?”美君突然觉得泄气极了。
多可笑!原来这一切都只有自己在气呼呼地为他抱不平,而当事人却说“过去”。这算什么?
“你现在有钱又有权,不怕她会再来缠你?”
再来缠?好奇怪的说法,难道美君一直认为,当初是怡瑄缠他的?算了!不追究这个,他只希望美君不要让怡瑄太难堪了,他犹疑了一下,决定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现在,我在加拿大已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了。”他坦白地说道。
美君闻言僵住了,论及婚嫁?当她会过意后,倏地,她有股想狂笑的冲动,真是的,她在期待什么、妄想什么?就只有自己仍紧紧抱着过去的回忆和梦想。
“真的?怎么没带回来给大家看?”她刻意轻松地问道。
“她在那边还有事要处理。”绍霖不想提及他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来的,那是属于他私人,别人都不可以插进来的“战争”,他不想让黛如卷进这场是非,只是他没想到,在见了怡瑄后,所有的“最初动机”都已消失无踪。
“有好消息时,别忘了通知我们这群老同学。”她突然好想见到她的丈夫和孩子。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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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绍安烧退后,怡瑄才离开他的小房间,这时已是凌晨两点。
“幸好是出水痘。”她放低声量对岚心说道。
“你得过吗?”岚心担心地问道,因为成人得水痘的危险性较高。
“幼稚园就发过了。你呢?”
“也是。”
怡瑄泡了两杯热牛奶,她端进客厅。“喝完后就去睡觉吧!对不起,害你陪我这样折腾。”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何况绍安是我的干儿子。”岚心不以为意地笑道。
“怡瑄?”
“嗯?”
“你……不想谈谈吗?”
“谈什么?”
“如今绍霖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岚心单刀直入地问。
怡瑄沉默良久。“我不知道。”
“你要不要告诉他绍安的事?”
“不想说。”
“纸包不住火的,尤其让他知道,你没有告诉他怀孕的事就迳自跟他离婚的话,他绝不会善罢干休。”
怡瑄惨然一笑。“这我早就料到,只是还没想出应对的方法。”她抬头看着岚心。“事实上,在今晚以前,我私下期待着,他会因此回到我身边。”
岚心闻言震惊不已。“你……是想利用绍安?”
怡瑄羞愧地点点头。“若不抱着他有可能回到我身边的希望,你以为我会采用离婚这种非常手段来刺激他?”
岚心跳起来瞪着她。“他会杀了你!”
“那又如何?你看他不是成功地回来吗?若是五年前,我没这么做的话,他能如此吗?”她面容哀伤地说道。
“怡瑄!你迟早要为你的一意孤行和固执付出代价的。”岚心难过地看着她,当初她知道怡瑄离婚的用意是为了让绍霖振作起来,奋发图强,但是她没料到,日后的发展会是如此难解。
“我已经付出五年了,不是吗?”
岚心摇摇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会赔掉绍安?”
“什么意思?”怡瑄惨白着脸看她。
“若绍霖知道绍安的存在,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夺回他,甚至对簿公堂。”
“儿子是我生我养的,他凭什么?”怡瑄渐渐失去平常客观冷静的判断。
“别忘了!台湾的法律是为男人订的,在亲权争夺战中,小孩的监护权通常会判给父亲的。”
“民法亲属篇已经修改了,法官会判定情况再作定夺,何况我是母亲,又有良好的经济基础。”怡瑄自信地说道。
“请你记住一件事,你当初没有告知绍霖怀孕的事,他可以告你恶意欺骗,使他丧失做父亲的权利,你想法官会怎么想?到时说不定还不准你去探望孩子。”
霎时,怡瑄觉得有股寒意直冲上脑门。“若是他这样做,我会杀了他!”她咬牙地说道。
“怡瑄!”岚心惊呼道。
“为了他,我受的委屈还不够?若他将绍安从我身边抢走,我绝不轻饶他!”她激动地说道。
现在的怡瑄,就像一只护子心切的母狮子,若有敌人觊觎,她会毫不犹豫地向前扑杀。
真是的!没事把话讲那么重干么?岚心暗骂自己,如果怡瑄和绍霖能复合,那是最好不过,若是没有,再加上绍安的事。她已经可以预见五年来的平静生活,将会掀起多大波涛,而她势必躲不了,岚心不禁暗暗喊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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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绍霖依旧无法入睡,他起身走到酒柜,倒了一杯酒,希望能帮他将睡神召唤过来。
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不禁让他忆起上次醉到不省人事的回忆,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真相”!岚心的这句话不断在她的心中回荡,她指的真相是什么?是指他和怡瑄离婚的事吗?
他喝下一大口酒,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这些年来,他一直困在“怡瑄鄙弃他”的自怜情结里,而不能自拔,始终没有勇气跳出来探究为什么。
怡瑄从没告诉他,她坚持离婚的理由,一切是他自己附加认定的,这时他觉得疑惑不已。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但从没像今天这么明确。他承认,从他服兵役后,一直存在的不安感,并未随着娶到怡瑄而消失,他一直担心,怡瑄会看不起他,或者她会喜欢上比他还强的男人,因此当怡瑄提出离婚时,他将之视为意料之中,而将满腔的挫折和不安很理所当然地化成对怡瑄的怨恨,认为婚姻的失败都是她造成,但是现在他要问自己,应该负起最大责任的人是不是他?
婚后的他就像任性的小孩,一直不愿正视怡瑄的成就,将之视为对他的挑战,以为藉着不闻不问,就可以让怡瑄多注意他、了解他,但很显然的,他弄巧成拙,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他闭上睛,若是当初他不是那样,两人若没有离婚的话,今天的情形会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