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烟捻熄,并把烟蒂放进金属做成的烟盒后,便转身离去。他将安全门重新关上,抬手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现在——该继续加入职场战斗。
第四章
“哎哟!我的宝贝孙!”
云丞风的父母见到崇祺,如见到宝似的左搂右抱,不停地亲吻孩子肥嘟嘟的脸庞,茱敏面带微笑地在旁边看着,一边将身上的行头放下。
满满的大背包里放的尽是婴孩用品,尿布、奶粉、热水、湿巾、衣服,一应俱全。这一路上,她前面怀抱着孩子,后面就背个大包包,几要将她娇小的身躯给压垮了。
“路上有塞车吗?”云父招呼她人座,慈蔼地问道。云父身体微恙,所以请假在家休养。
“我坐火车,今天是非假日,所以人挺少的。”茱敏刻意省略称谓,虽然明知这样很失礼,但那声“爸”就是叫不出口。
“放心!孩子我会好好帮你带的,你尽管去做你的事吧!”云母笑咪咪地说道。
茱敏歉疚地望着“婆婆”。“对不起,要麻烦您了。”今天台北的天气不太好,天际灰蒙蒙的,看起来像随时会下雨,她不想带着孩子在外头晃,但她又必须亲自去出版社处理事情,所以不得不委托孩子的爷爷奶奶帮忙照顾。
“不会!好久没看到这个宝贝了,就让我们两个老的好好宠爱他一下。”云母知道茱敏对孩子的照顾一向不假他人之手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抢到孙子的“照顾权”,她一点都不介意充当临时的保姆。
茱敏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儿子的脸后,便与两老道别,但在她打算转身离去时,却被崇祺惊惶的叫声给唤住,为了哄他安心,三个大人忙和一阵后,她才得以脱身。
只是,出了门,心仍悬念着,过了十五分钟后,她打电话回去询问,确定儿子已不再吵着找她,正专心在看东森幼幼台后,这才总算安了心。
※ ※ ※
茱敏到了出版社后,很快的便将出问题的部分解决,并且也跟出版社讨论了一下未来翻译书的选译方向。
由于她难得北上,因此负责国外翻译部的主编柳寄飞特别邀她至附近的茶馆喝下午茶,她本欲拒绝,想早点赶回云家去,但因对方表示有要事商谈,她才点头应允了。
两人相偕来到茶馆,一进门就立刻被一股淡雅闲适的气氛包围。待她坐定位后,不觉有些怔然,距离上回在茶馆喝茶聊天好像已有好几个世纪——那是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之前的年代……
此刻置身在这典雅的环境中,她竟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喝些什么?”请客的主人殷勤地将菜单递过来给她。
才看了一下价格,省吃俭用已成习惯的茱敏,立刻在心中盘算,随便点一份饮料,都足以买一整包有百片茶叶袋的饮料了……
“你有何建议?”客随主便。
“这边的茶是道地的杭州龙井茶,喝起来口感极佳。”柳寄飞热心的推荐。
柳寄飞年约三十出头,茱敏头一回跟他见面时还曾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主编竟是这样年轻的人。柳寄飞的模样斯文,洋溢着一股书卷气,看到他时,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民初时代的人物,如徐志摩等,尤其他的名字更符合那个时代的青年。
她依着点了龙井,在侍者送上,并经一番手续后,一杯飘散着清香的淡绿色液体送到她面前,初尝口味虽淡然,可入喉后余留的甘香,令她立刻爱上了这茶。
她抬头望向柳寄飞笑道:“我以为你会比较偏好西式的茶饮。”
“茶,还是喝中国的好!”柳寄飞露出温文的笑颜。
从其衣着看得出来,他是个相当注重生活品味的人,出入吃穿应有相当的坚持。
“尤其是龙井,量少后劲却迷人,茶叶还可以咀嚼入腹,甚至敷脸呢!”柳寄飞煞有介事地说道。
她低头看了看杯中青中带黄的透明液体。“看来龙井这‘中国第一名茶’的称号并不假呀!”她轻笑。
“是啊!当年乾隆皇初尝不觉有何名贵,待骑马数里后,发现唇齿依然留香,这才明白龙井的玄妙之处。”柳寄飞短暂聊了一些茶经后,便切入正题。“此次特地找你来台北,是有事想与你商量的。”
“请说。”
“你的文笔很好,有没有想过自己动笔创作呢?”
动笔创作?茱敏乍听到这个建议,有些吃惊。“我自己写东西吗?”
“是呀!有这个计划吗?”
茱敏沉默了下来,一旁仿古式的铁制水壶,放在酒精灯上燃着,望着从壶嘴口冒出的水蒸气,一丝被触动的怆然亦同时冒出。
以前信手拈来就是一篇洋洋洒洒忧国忧民忧时忧情、伤春悲秋怀冬夏的文章,但那份多感、细腻的心,早在大四那一年的寒假葬送了。
孩子出生后,成天在奶瓶、尿布等育儿事宜中打转,如果现在叫她写一本“育儿甘苦谈”,应可轻易达成目标,但其他的创作可能就……
算了!几乎已经没有幻想力的她还能写得出什么样的作品呢?
她苦笑着。“依我现在的状况,还是多吸收一些外国名家的精华再说吧!创作……还不敢想。”
柳寄飞摇摇头。“我并不该么认为,你翻译出来的文字有时时更胜于原作者所表达的……”
茱敏愣了一下,有些急切地倾身向前。“你是说我翻的作品不好吗?”翻译上最难拿捏的是如何避免将译者的主观意识带人,这样容易失去原作原味,可偏偏又要顾及国情及阅读者的接受度。
“不!不!你别误会!”他赶紧澄清。“大家对你的翻译都赞不绝口,怎么会嫌你不好?只是以我多年的编辑经验来看,我觉得只让你翻译太可惜了一些,明明你就是能自己动手写的人。”
茱敏沉默了下来,沉入自己的思绪中。柳寄飞则是一边重新添水泡茶,一边打量眼前的女子。
跟柳茱敏多半都是在电话上交流较多,同她讲话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声音悦耳不说,她思路清晰,与她谈话毋需太费事就可以清楚的切入重点,加以沟通。
初见到她翻译的文字时,颇感惊艳,若不是需要她的身份证影本做稿费扣缴申报,继而得知她的年龄,否则很难相信这样的文字是出于如此年轻的女子之手。
当然,他也很惊讶她这么年轻就已结婚生子了,思及此,他突然记起曾在电话中听到的婴孩声音。“对了!你这次上台北,孩子给谁照顾?”
“给——”茱敏顿了一下才开口。“孩子请住在台北的爷爷奶奶帮忙。”提到两位老人家,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谨慎起来。
“这样也好,难得可以放自己一天假,出来走走。”
放假?茱敏苦笑,她几乎已经忘记“放假”的感觉是什么了?她摇摇头。“只敢偷闲片刻,可心里还是记挂着孩子,一刻也轻松不了,像刚刚我出门时……”说起孩子,茱敏的话不知不觉变多了。
柳寄飞对她的此番转变不觉有些惊异,才谈到孩子,她整个人就像会发亮似的,一股活力源源不绝地从她身上透出,使得那平凡的五官变得不平凡起来。
柳寄飞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当她散发出母爱时,那自然流露的光辉是教人惊异和尊敬的。
一待她说完,柳寄飞便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不是妈妈,所以只能想像,而不能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