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风,当你同意让那个孩子生下来,并以结婚的方式‘负责任’时,事情就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丁敬亨轻叹一声后,开始说道。“当初你不也是抱着一定的觉悟才睁着眼睛自愿走进去的?”
丞风哑口无言,丁父的每一句话都像榔头敲打在他的心上,捶得他胸口郁疼。
“我现在不是以月华父亲的身份在跟你说这些,而是以男人对男人的立场!要知道,孩子生出后,就注定是你一辈子的责任,如果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就该明白这一点,你必须对生育你孩子的妻子还有家庭负责!”
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的爱情、他心爱的女人……
欠茱敏的,他已经排了老命在还,可她不领情,他又能如何?她不要他在她的身边,不希望看到他,既然如此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他能一直把生命浪费在求得她的原谅上吗?
身为崇祺的父亲,他永远会尽一份责任与义务,但他也有权去追求幸福呀!不是吗?
“再来我就要以月华父亲的身份说话了——”话锋一转,丁父的言辞转为严厉。“我很欣赏你,也希望月华和你有这个缘分,但事已至此,你也做出了选择,所以月华当然只能退让。让你对另一个女人负责!”
不!他不要她这种退让!他要她站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一切难关!丞风在心中狂喊道。
“月华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去国外念书,虽说现在交通发达,想飞去美国看她随时都可以去,可想到她一个人在外面过着没亲人照顾的日子,我跟她妈就很心疼,真的很气你!”
“我……”丞风颓然不语。
“她会做出离开你的决定,也是很痛苦的,有好几个礼拜,她吃不下也睡不好今她已在那边重新过生活,专心在课业上,这是我们所乐见的。”
重新过生活?!这五个字足以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忘了他们的过去,就可以重新过生活了吗?
丁敬亨看到眼前这一向器宇轩昂的大男孩,如今有如丧家之犬,原本飞扬的自信全然不再,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中也着实不忍。
“你就听我的劝,也忘了过去,放开一切,好好的跟你的妻子和孩子重新过日子。”
“如果放不开呢?放不开又该怎么办?”丞风前前低语道,面对未来,他只觉一片茫然。
丁敬亨默默注视他半晌,最后无奈地叹口气。“我会和月华说起这件事的,如果她想跟你联络的话,我再通知你,好吗?”
明知这话只是说来安抚他,但仍有如一剂强心针,只要月华肯和他联络,那就还有一线希望。丞风深深地向丁敬亨鞠个躬。“那就麻烦您了,丁叔叔。”语毕,便挺着胸膛,迈出在军队训练出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去。
当摩托车的引擎声渐行渐远,丁敬亨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自己家门走去。
知女莫若父,他这个女儿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人的……
一声长叹幽幽地随风四散。
第三章
“云太太、云太太!”
茱敏停下脚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跟住在隔壁的邻居打招呼,她露出礼貌的微笑。“张太太,早安。”
“早!我刚才叫你,你都没听到呀?”
她露出歉意的神情。
“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专心。”其实她根本忘了自己是“云太太”,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太太见她推着娃娃车,把手上挂着菜篮。“去市场买菜呀?”
“是啊!附近的大卖场有特价品,所以要去买一些回来。”由于邻近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新开了一家批发卖场,所以她现在购物非常方便,在带着小孩子时,也有大推车可以协助。
“真巧!我也是要去耶!”张太太与她并肩一起走。
“张太太,今天早上没出去参加活动?”
“今天没事,明天要去参加图书馆办的亲子读书会,后天要去学插花。”
“哇!好丰富喔!”
“哎哟!难得孩子都大了,不用在家做老妈子,不趁此时学一些新东西,都快变成欧巴桑了。”
“不会啦!活到老,学到老。”茱敏望着前方的眼睛多了一丝落寞,她低头看了孩子一眼,崇祺正张大眼睛四处瞧,努力地认识这个世界。
要等他长大,可以自立,这段时间似乎还很长、很长……
“云太太,怎么不请人帮忙照顾小孩?”张太太问道,瞧茱敏还年轻,看起来聪明伶俐,正是出外打拼事业之际,却关在家里带小孩,她着实为茱敏惋惜。
茱敏微扯嘴角。“经济上还没有能力请保姆,所以就自己来,再说,孩子还是自己带才安心。”
“说的也是啦!交给什么菲佣、保姆,心头都不怎么踏实。对了!你老公呢?还在当兵吗?”
“几个月前就退伍了。”提到他,她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冷谈了。
“咦?那怎么不常见到他在家?”
原来,邻居有在观察他们!?茱敏强压下被冒犯的感觉,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反倒是她自己太冷漠了一些,从不主动与邻居往来,除了张太太外,其他邻居都只有点头打过招呼而已,根本不清楚他们姓什么、家里状况如何。
“……他在台北工作。”
“台北?他怎么不在台中找工作?”
“台北工作机会多。”茱敏客套地说道。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别人只会更加一头雾水。
“那你不是很辛苦,都得自己一个人带小孩?”张太太看她个头那么娇小,又那么年轻,却得整天带着小孩,这让古道热肠的她看了有些不忍。
“没关系。”茱敏垂下眼眸,怎能告诉人家是她把他“赶”到台北的。
“哎哟!台北诱惑那么多,你怎么敢放他一个人在那边?”
随便他去!他是死是活,都随他。“就当是考验了。”她淡淡地说道。
张太太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太有自己的想法,现在还流行做那什么‘候鸟夫妻’,一个礼拜或是一个月才见一次面,说这样才有距离美,可以增加夫妻情感,让婚姻维持得比较久一些……”
茱敏微扯嘴角,没有回答,他们分居绝对不是为了让关系持久,相反地,只是为了相看两不厌罢了。
现在她跟儿子两个人一起生活,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打扫清洁房屋,等儿子醒来,梳洗、吃穿完毕后,便带儿子外出散步晒太阳,再顺道采买日常生活用品,接触外面的世界。回到家后,张罗午餐,把肚皮填饱,哄儿子睡个午觉,她也跟着小眠片刻,待精神充足,便把所有心思放在翻译上面,直到儿子午睡醒后,陪他玩耍……直到晚餐时间的到来。
她承认一个人带孩子很累,可再累也要咬牙撑着,因为这是她所选择的。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度过,直到周末假日的来临。
云丞风会在星期六的中午前后到达,这时,她便放手让他与孩子玩耍,她则趁此时赶翻译稿及张罗餐点。他会留下来住一晚,然后在星期天吃完晚饭后离开回台北。
不能说这样的方式最好,但在这样的“公式”下,他们俩之间起摩擦的机率便少了许多,勉强还能以礼相待。
这样就好了,但还会再改变吗?
她微皱眉头,再改顶多也只不过是他们正式离婚,两人分开罢了,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