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则沮丧地抹抹脸,该死!干嘛一跟她碰面,就火药味十足,可思及她方才的鲁莽,他仍心有余悸。
茱敏迅速来到房门前,可当她转动把手时,才记起她刚刚已将门反锁了。
惨了!她刚才一心只想赶走小偷,竟忘了将钥匙带出来。
“宝宝乖,妈咪马上过来。”她着急地想先安抚孩子。
孩子听到她的叫声,先是静了一下,随即又哭了出来,那哭声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赶紧又转身冲下楼。
丞风见她像旋风一般的冲下来,并翻找着工具箱。“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也听见孩子的哭声了。
“我……我没把钥匙带出来,门打不开。”自责和焦虑的情绪再加上孩子的哭声,让她整个人都乱了。她没心细找,索性把整个工具箱抱起,冲回楼上去,丞风则紧跟其后。
她拿起螺丝起子撬着锁孔,试着把门撬开,丞风伸手想拿过她手中的工具。“让我来。”
“不要!”她一手把他挥开,表情凶狠地转向他。“都是你!你干嘛突然跑回来!如果不是你回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说完后,便又转过身,固执的用自己的方法对付那个锁孔。
她的话就像利箭般射进他的身体,令他难以呼吸。
都是你!
这几个字多耳熟呀!?
所有的错误!所有的问题!都是你的错!
他好想放声大叫,把心中所有的郁闷和无奈倾吐而出,但儿子的哭声,紧紧拉扯住他那已如丝般纤细的理智。
见到她拿起螺丝起子,大有把整个门锁拆下来的举动时,他阻止了她,以压抑的冷静口吻对她说道:“你先别慌,应该还有备分钥匙。”
“放哪里?”
“我去找,你等我一下。”他跑进主卧室翻寻,这房子是他父母购买的,过去偶尔才会来此住几天,当他结婚后,他父母便将这房子给他,而他则让茱敏和儿子住在这边。
楼上有四个房间,但茱敏坚持不搬进主卧室,她和孩子睡在另一个小房间,工作则在书房进行,如果丞风在这边过夜,便一人独自睡在主卧室中。
“崇祺乖,妈妈马上就进来喔……”在他找钥匙的期间,她不停地出声跟孩子说话,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孩子已哭了两分钟,而她则觉得有若过了一世纪,她从没让孩子单独一人那么久过。
她默数着秒数,决定等三十秒后,如果他还没有找到钥匙,她就要把这扇门给拆了。
在房间里的崇祺愈哭愈大声,声声有如针般穿刺她的心,她也急得快哭出来。
“找到了!”丞风拿着一串备分钥匙冲过来,又花了十五秒找出正确的那一支。
门一开启,茱敏立刻冲进去,把哭得乱七八糟的儿子抱起,哽声说道:“宝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崇祺见到母亲,哭声稍歇,可仍抽噎个不停,似在埋怨妈妈太慢来了。
她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柔声抚慰,丞风也想伸手去抱儿子,想拍拍他的小肩膀:告诉他——别哭了!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但他只能握住双拳,极力克制住想要伸出手的欲望。
终于,崇祺不再哭了,他静静地、安心地偎在母亲的怀中。
整个屋子再度恢复宁静。
丞风凝视他们母子,在这样的氛围下,他深深感觉到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完全没有立足的余地。此时,茱敏抬起头,视线和他对上,她的眼神复杂难懂,但,他相信,那是充满指责的,并且明确地告诉他——他是不受欢迎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僵硬地说道:“我因为出公差,所以能出来一趟,我买了一些奶粉和尿布,就放在下面,你待会儿可以去看看。我的同僚还在外面等我,那……我先走了。”
在他说话时,崇祺转过脸,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瞅着他。
已经三个星期没见着面,依小孩的记性,想必早已忘了他是谁,丞风悲哀地想道。
他不敢过去抱孩子,深怕这一抱,就放不了手,朝茱敏点了个头,便欲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茱敏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出声,倒是怀中的儿子不安分的动了动。
“叭……”一声虽然微弱,却不致错认的呼唤,冻结了丞风的脚步。
他飞快地转过身子,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只见儿子伸着小指头指着他,抬头对茱敏问道:“叭?”
茱敏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轻声说道:“对,‘把叭’回来了。”
丞风心跳得好快,激动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崇祺……会说话了?什……什么时候的事?”
茱敏拿着毛巾,表情专注地为孩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快两个多礼拜了,现在他已经会发几个简单的声音。”
“他……还认得我,知道我是他爸爸。”这项认知,令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能……让我抱抱他吗?”再也忍不住那份激动。
茱敏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个头,将孩子交给他,崇祺没有推拒,因为他已经被丞风军服上闪闪发亮的钮扣给吸引住了,一转到父亲的怀中,便开始拉扯着那些钮扣。
“崇祺,再叫爸爸一声,让爸爸再听一次。”他柔声说道。
可惜儿子很不赏脸,全心的和那些钮扣奋战,想要将之拔起来,丞风只好努力地和钮扣争取儿子的注意力。
茱敏悄悄退出,把房间留给他们父子两个。
走到门外,看到散落一地的工具,不禁有些愣然,如果再这样被吓几次,崇祺就要当没妈的孩子了……
低下身子将所有工具归位时,她听见丞风正对儿子解释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能回来看他——因为营中进行演习,停止休假等等,然后很慎重地道歉,要儿子原谅他。
无来由的,她感到一阵鼻酸,对他突然归来的火气顿时消弭许多,也直到此时,才能比较客观地看这整件事。
这里是他的房子,他本来就有权利进来,只是她还不习惯他在非假日时出现,感觉就像士兵还来不及穿上盔甲就遇到敌人突袭,让她措手不及,而这几乎逼出她最恶劣的反应。
抱着工具箱走下楼,把箱子放进柜子后,起身走到浴室洗手。当她看到架上搁着两大包新的尿布时,她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刚刚对他狂吼的话,强烈的羞愧感袭来,她怎能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他的身上?
他的指责并没有错,她的确太过冲动了,今天可以说是侥幸,但如果真有什么万一的话……她用力抓住水槽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该为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向他道歉的,但是……她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已,早已习惯戴上冰冷的面具面对他,早已决定今生今世不会谅解他,但也不会报复他。
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这辈子,她只容许那样一次牵扯,除此之外,他不会在她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
但,这份认知,常常面临动摇,尤其在看到他与儿子相处时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无数只小手揪着,有感动也有感慨,会忍不住想向他示好,与他一起快乐地逗着儿子玩。
而这情形总会让她忍不住想起他们曾经共享的友谊……
只是在回想过去的同时,亦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个她曾视为姐妹,如今却已成陌路人的手帕交。
原本柔软的心便会因此而再度硬了起来,今非昔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