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也不过如此了,只是……传统的有点吓人。
会跟云丞风开始天天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茱敏,我不想再错过崇祺的成长,让我一起负起教养崇祺的责任!”
这是数月前,崇祺染上肠病毒,而她病倒,丞风从台北赶回来照顾他们母子的时候,所提出的要求。
这意味着,他们两人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各分南北,他们将会天天住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管教孩子……
当时她答应了。
许是她太过疲倦也太过虚弱,所以没想到那么多。
许是意识到自己已没有足够坚实的羽翼,能再继续独当一面的保护崇祺,她需要支援。
许是……被他那一句“不要再让我错过孩子的成长了!”给震撼到了。
他对孩子的爱并不亚于她,却因为她的缘故,一直压抑着那份爱。孩子的成长很快速,即使她天天与孩子生活在一起,仍会对此感到惊异,更遑论每隔一个礼拜才看得到孩子的他。他的感受应当会更深刻,她没有权利剥夺他参与孩子成长的机会。
不!这些都还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她在看到他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时,会涌上那么强烈的释然和激动。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这一点比任何事都还要重要!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依赖度,远超过自己所认定的。
同意和他正式过着“一家人”的生活时,有很多情绪和意念同时冲击着她,可即使是想起了月华,也没能动摇她这个决定。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不在意了,那就像不知道自己何时已远离了熟悉的岸边,置身在大海中,举目四望,见不到海岸线,不知自己在哪里,不知自己何时会沉下灭顶,不知何时会有船来搭救,所以一切只能全凭自己的直觉和决定,咬着牙,继续往前游……
飘来了浮木,她决定攀上去跟着浮木载浮载沉,朝未知的方向而去。
或许,她会随着浮木飘回原来的海岸,但也有可能飘向另一个未知的领域,不是吗?
所以她不后悔同意了他的提议,他就像那个浮木,是她目前旅途上的伙伴。
可当云丞风成功地调回台中工作,当她注视着他将一箱箱原本属于台北云家房间中的东西搬进来时,才发现想像与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将和另一个人天天一起生活着,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改变?
他正式住进屋子的第一天,她失眠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但脑子就是塞满了一堆有的没的,教她辗转难眠……
他们认识了很久,也曾是好友,但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各自生活、各自成长,两人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一点,连朋友都还称不上。
所以,他们适合生活在一起吗?会不会发生什么恐怖、难以掌控的事呢?
她想呀想的,直到天亮才睡着,连闹钟都吵不醒她,最后还是崇祺跑来叫她起床的。
在她睡眼惺忪地为自己和儿子打理早餐时,楼上突然传出异响,未几就看到那个早应该出门上班的人砰咚砰咚地跑下楼——
“哇!你怎么没叫我起床?”
嗄?她什么时候多了份工作,得叫他起床?
“惨了!迟到了!今天还是第一天……”云丞风如旋风般的扫进厨房。
“啊!有早餐呀?谢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原本属于“她的”奶油吐司进了他的口,然后他低下头急急的用额头搓搓儿子的,说了句“晚上再回来好好陪你玩”后,便又像一阵风似的旋出这个屋子,火速地开车离去。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而她却花了五倍的时间才恢复正常的思考和运作。
“把巴?”
崇祺愣愣地说道,他的意思是,那是爸爸吗?瞧!连儿子都还没习惯他父亲怎么会那么早就蹦出来。
而她则不知该有什么表情,只能点个头。“哎!”
就这样,开始了他们“正式同居”的生活。虽然有个出人意料的开始,但之后倒没想像中的难。
随着日子过去,许多过往的感觉亦慢慢回流,他们交谈、讨论、分享一些看法。生活上,他会分摊家事,帮忙照顾孩子,老实说,她是轻松了不少,但不是那种少做事的轻松,而是心理责任上的减轻和多了一份安全、踏实感。
在角色扮演上,他是孩子的父亲,是她的……她皱眉思索了一下,想着该如何定位。
啊!想到了!
他是她的“室友”和“朋友”!
她满意地把最后一口牛奶饮尽,然后起身将桌上的餐具收好,再将两张椅子归位,才走进厨房。
打开水清洗盘子的刹那,一个念头再度闪进脑海。
做朋友——真的不难。
※ ※ ※
过年将至,家家户户都趁着天气好时做大扫除的工作。
茱敏爬上梯子将窗户卸下。
“我来!”丞风接过后,一手拿一扇搬到后院去,崇祺则拉着长长的水管在玩耍。
两人合作无间的拆卸、清洗,动作和效率提高了不少。
“今年过年可以回台北吃年夜饭吗?”
丞风跟她商量着。
过去都是两老到台中来,今年因为体恤两老年纪大了,坐长途车不舒服,所以他才做此提议。
茱敏懂他的用心。“好,可以提前一天回去,帮忙准备年莱。”她已经暗自琢磨要准备哪些菜了。
丞风微微一笑,她真的愈来愈有云家媳妇的架势了,只是……他自己呢?他可有柳家女婿的自觉?想到此,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茱敏……”
“嗯?”
“今年我能陪你回南部的娘家吗?”
茱敏停下动作,讶然地看着他。
“你会想跟我回去吗?”
自从茱敏的母亲押着她和他结婚后,丞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丈母娘。过去三年,茱敏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的,而这个丈母娘平常除了会有电话往来之外,偶尔也会出其不意的上来台中探望茱敏,直到他回台中定居后,丈母娘才没常来探望,所以一直没有碰头。
“你怎么会认为我不想?”他反问道。
茱敏静了一下。“我以为你——”
“怎样?”
“你怕我妈……”
当初,是她母亲出面强势主导一切,就连结婚的相关细节都是她母亲与云家父母谈的,让人毫无置喙的余地。她和云丞风可以说是被她母亲架上法院公证结婚的。
“我是……有点怕。”他老实地承认。“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女儿——”
“说好不再提那件事的。”
她语气平和地打断他,难得好天气,她不想为此坏了心情,说要忘记过去就是要真忘记。
“好!不说。”丞风望着她。“但是我很尊敬你母亲,也想多认识她一点。”
茱敏有些惊讶。“真的?”
“嗯,你妈给我的感觉跟你很像,但是你妈比你更强势。”他搜寻着记忆中对丈母娘仅有的印象。
“嗯,我妈的确很强。”茱敏扮个鬼脸。“全世界我最在意的就是我妈的看法。”
“真的?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她想了一下。“我父亲去世后,她身兼两职,不仅自己以身作则,也严格要求我不可违背做人处事的道理。”所以当初母亲才会对她未婚怀孕一事难以谅解,忆及此,茱敏的心还是会微微发疼。
丞风望着她,有丝感慨,茱敏很少提自己的事。而他对她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包括成长背景、亲戚等,他都不清楚,她像蚌壳一样的保护自己,不轻易展现,但他此刻则很有兴趣想撬开那个硬壳,认识最柔软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