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了,做不成朋友,仍毋需撕破脸。
「我有吗?」项惠紫扯嘴一笑,很确定自己的口气一直够「和蔼」。
问他想不想她,竟然说她咄咄逼人?难道她对他而言,只是利用的工具,只要她肯去看他的母亲,便己没了他的事。
若真如此,纵使他是出自一片孝心,亦让她难以释怀。
是否去探望他母亲,跟他的回答是两码子事。
「妳心里明白。」陈翼语气无奈。
「我还以为,你比我还明白我的脑我的心呢。」项惠紫扬起微笑。
「又是。」项惠紫讽人却毫无尖酸刻薄的口气,让陈翼深深叹了口气。
他承认在人际关系里,她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一型,会让人觉得能别得罪最好就别得罪,省得最后怎么被消遣死的都不知道。
若是应对能力不足,恐怕也只有认命的份。
就好比──他。
「怎么,听你的口气,又想指控我咄咄逼人?」见他一脸又懊又恼的表情,项惠紫的心情却莫名的好上几分,忍不住要跟他斗嘴几句。
分手以后,还能以这样的心情跟他说话,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本以为,缘分尽了,岂有再续的道理?
至少,她己认定除非狭路重逢,否则彼此应该是没机会再见面了,而她也将徒留一段有缺憾的初恋记忆。
是呀,这是她的初恋呢!
或许,这也就是为哈当别人的感情顾问都OK,自己谈起恋爱却放不开,还为了根本不重要的事情,结束一段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吧?
现在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何两人非分手不可。当初坚持的理由,在过了这段冗长总觉得提不起劲的日子之后,回想起来已有些模糊。
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了。
如果把心情上的转变告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在耍他?
项惠紫在他的沉默中沉思,思索出来的结论几乎让她苦笑起来。
★※★※★※
陈翼又叹了口气。
「惠紫,妳是不是根本不想再见到我?」
他本以为,经过时间洗礼,两人的心情应该都会有所转变,就算分手的事实已无法挽回,再见面也不会像分手时那样难堪。
看来他错了。
「我还在等你回答我的问题呢。」眉宇轻挑,项惠紫问而不答。
她怀疑,如果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去医院看他母亲,他会不会转头就走?
在陈翼肯回答他是不是单为他母亲才来找她之前,她没太多和他闲聊的兴致;若他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她肯定在他不在的时候去医院。
项惠紫暗自打算,在厘清自己的心情之前,先厘清他的心情。
说她奸诈无妨,反正她从不介意当个利己小人。
「在我回答之前,能不能先问个问题?」不确定她是存心捉弄自己,还是真的想知道他想不想她,陈翼一脸严肃地问。
坐在窗边的项惠紫,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整张白皙的脸庞更为透明,让人有种捉摸不着的朦胧感。
而一脸沉静未带笑容的她,就像一尊美丽典雅的陶瓷娃娃,难怪平大学生会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形容她了。
纵使不是先为她的外貌喜欢上她,陈翼此刻亦为她的美而怦然心动。
不过,让他觉得最美的,是她那对灵动黑眸里隐藏不住的奇特光彩吧。
「条件交换吗?」项惠紫好笑地问。
「不是。」陈翼略微迟疑。
「你问吧。」说不是还不等于是了。
「妳能不能者实告诉我,当初是不是我误会妳了,其实妳并没有跟其它男生交往?」
项惠紫要求分手,却始终不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这一直是陈翼心底最大的疑问。
不管项惠紫怎么欺负、欺骗他,陈翼都可以不予计较;他唯一在意的,是她是不是真的脚踏多条船。
答案已经了然于心,他还是想听项惠紫亲口否认。
当他探问她是否会和学生会哪个成员交往时,被问的学生们差点笑翻了,好像他问了多滑稽的问题一样。
最后,他才知道那几个帅哥成员,竟然是同性恋!
如果问他的感觉,他会说──他很庆幸他们是同性恋,否则像项惠紫这么好的女生,恐怕早就被他们给追走了。
而其中的项崇恩,甚至是她的亲哥哥。
陈翼现在最后悔的事,莫过于会因为钟莉云而动摇对她的信任。他可以想象,依项惠紫的个性,恐怕被误会了也懒得解释。
因为,她绝对不是最大的输家。
「你真的很好奇吗?」
看他已不像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样子,项惠紫倒是好奇他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只想要她亲口说出来。
那,如果她说出令他大失所望的答案?
「与好奇无关,我只是一直想知道罢了。」陈翼的口气坚定。
「是怕不趁此机会问,以后就没机会问了吗?」项惠紫站了起来,身子背对着他,望着校园里因毕业典礼而热闹不已的景象。
好快,大学四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说起来,她也轰轰烈烈了四年,不算太平凡。
只是那些代表学校得到的奖杯、奖状,似乎不代表任何意义,留在平大学生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也不过是假象而已。四年中,真正在她心中留下痕迹的,也就是跟陈翼的这段感情了。
而他……真的好钝。
钝得让她无力招架,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对她平日者整人的「恶形恶状」看不顺眼,老天爷才会派个这样的人给她「现世报」。
「如果妳不想回答,我也不勉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既然他要玩交换条件,没理由得要她先投诚是不?她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人。
项惠紫蓦地回头,直直望入他的眼眸。
「我想妳。」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陈翼顿了口气后老实承认,「分手以后,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妳,就算我想忘了妳也忘不了。我不想失去妳,如果妳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可以不计较。」
他用简单几句话表明了和好的意愿。
最简单的话里,有他最真诚的期待渴望。只要还有机会,他想证明她会对他有过的信心,亲手给她属于她的幸福。
因为她让他明白,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而她一直表态她所要的是──他的努力。
若她还肯给他机会,那么他再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退缩,他一定会为她尽最大的努力。
项惠紫垂下墨长的眼睫,嘴边扬起几不可见的轻柔弧度。
「阿翼,我觉得也该是把你我的关系整顿一番,厘清问题所在的时候了。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然后,她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走到陈翼面前,在他的注视中打开学生会大门,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向门外的那堆窃听者中,无视窃听者的尴尬和存在,只留给他一抹奇异的笑。
「你想原谅我,可是我并不觉得我需要被原谅。」
陈翼似乎还是不懂,天性的不完美,哪能原谅得完呢?
除非,他打算包容她一辈子。
话说完,项惠紫随手轻轻一甩,砰的一声关上学生会大门,完全不在乎陈翼和别人怎么想,走进茶水间泡咖啡去了。
啧啧,该说的话都说了,突然觉得神清气爽,无力感全都消失无踪。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静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许久之后,项惠紫望着手中冒着热烟的温热咖啡,一个人喃喃自语笑了起来,笑里有着淡淡的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