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他会达到目的,毕竟他很少失败,毕竟在许多时候,他觉得她不是真如外表般的冶漠,而比较像是心灰意冷加上防备机能过强。她需要的只是有人掀开她的武装外壳,为她脆弱的心打上一剂强心针。
瞧她,才几岁的丫头,睡起觉来竟然就皱着眉头了。
杜宇的食指点上她的额宇之间——柔长的双眉距离的太近,这丫头就是想不开。
戴绍琪眉头一锁,手掌像挥赶蚊子似地拍走他的手。
杜宇低笑出声,横过她的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香菸。
戴绍琪在此时睁开了眼——
一具男人的赤裸胸膛,大刺刺地占领了她的视线。
她一惊,倏地坐起身。
杜宇却正好在此时缩回身子,两个人于是撞成一团。
“你的头满硬的。”杜宇苦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戴绍琪看着那根落在她未着寸缕胸脯上的香菸,她马上拉起被单盖住自己。
“你脸红了。”他扯扯她的耳朵。
“我没有。”她力持镇定。
“随你高兴怎么说。”杜宇调侃地勾唇一笑,不客气地咬了下她的耳朵。
戴绍琪从被单里拿出香菸,丢到他身上,目光却不敢停留在他脸上。
真是过分,在她担心自己是否口气芬芳、蓬头垢面之时,他却一副睡眼惺忪的 一性感佣懒模样。
“心烦意乱?”他问。
“你以为我很习惯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吗?”她弓起双腿,不自在地抱住双膝。
“你以后会习惯的。”长指搔搔她的下巴。
“以后?”
戴绍琪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微苦。“以后再说吧——”
“对你自己有信心一点。难道我还不够让你安心吗?我根本不想离开你、也根本离不开你。”
他的下颚顶住她细滑的颈部,轻轻摩擦着。
戴绍琪轻颤了下,手臂泛起了鸡皮疙瘩。她半侧过脸庞,看着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那个比例奇怪的影像让她皱起眉。
这样和他近距离靠近的她,不像戴绍琪。可她不想移开视线,因为他眼里的她是他的一部分,这一点让她放心,也让她下放心——
她是不是太在乎他了?
“我要去刷牙洗脸了。”
戴绍琪扯过被子包住自己,迳自背对他,跨下床。
只是,才走了一步,她就被揽向他温暖的胸前。
“吃干抹净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他揶揄着她,让两人的身子贴得更近更紧。
他可没打算让她一个人躲进浴室里胡思乱想。
“你少说的那么下流。”她望着他随意搁在她腰间的手掌,却不可思议地感觉到幸福。
“这句话让人相当受挫。”他说。
“你受挫的时候,麻烦控制一下你的生理需求,可以吗?”
戴绍琪无法忽略身后他的生理反应,只好抬头看着天花板,尽量让自己的脸不要红到喷出火来。
“戴绍琪!”
杜宇从没想过他会被一个小女生弄到面红耳赤。他后退一步,揉乱了长发、抓着自己的耳朵,最后干脆抓起衣服把自己裹成一团粽子。
“老天!”他咕哝着。
戴绍琪偷偷看了手忙脚乱的他一眼,忍不住噗笑出声。
“恼羞成怒了?”她的凤眼眯成两道可爱的弯线。
“没有。”他俯身在她仍赤裸的肩上咬了一口,烙下一圈齿印。
“爱记仇的男人。”戴绍琪双眸晶亮地瞅着他——她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他哪!
“最特别的女人。”
他抚着她的软颊,她却脸色苍白地别过头去。
“我不特别,我是怪。”她对着他墙上一副色彩缤纷的现代油画说话,十指已然紧握成拳。
杜宇想握住她的手,她却把手缩到了身后。
“我从来不想特别,我只想在我的家人间不要显得那么怪异。”她垂下双肩,清瞿的身子于是更显落寞。
“愿意谈谈吗?”他问。
“没什么不能谈的。”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角却轻颤了下。“我的爸妈是医生,姊姊哥哥是医生,阿姨舅舅们是医生,表堂兄弟姊妹们也有九成是医生,我们是一个成功优秀的医生世家,除了我这个扶不起的笨蛋之外!”
戴绍琪猝然低下头,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
“不懂得珍惜你的人才是笨蛋。”
她掐住自己的手背,害怕自己痛哭失声。她想叫杜宇不要再对她这么好了,这样她会一分一秒都下想离开他的……
“你和家里多久没联络了?”他拢过她的肩,让她的脸庞靠在他的肩上。
“重大节日会通电话。”她坚强地一笑,却下小心滑下一颗泪水。
“干么把自己逼成这样?”他抬起她的下颚,柔声问道。
“我没有逼自己,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我来说最没有压力。”她说着自己的事,却诡异地觉得好陌生。“我高职毕业之后,因为下想被送出国去混一个有名无实的学位,所以离开了家,一个人到了这里,考上了四技,然后半工半读也念到快毕业了。”
她打住了话,用力眨着眼睛,想眨干眼里心酸的湿意。离开家之后,为了争一口气,她工作认真、求学认真,可是她心底却不相信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你的家人只是不知道如何关心你。”他想安慰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失败太多年了,失败到她筋疲力尽到只剩下逃跑的力气。
“那就说给我听。”他握住她的肩膀,严肃地说道。
“你不知道唯有达到他们要求标准的人,才有资格做他们的孩子吗?”她的情绪突然失控,满眼的狂乱与伤心。“我的满分最多就是八十分,可是这难道是我愿意的吗?在家待了十几年,我看着他们的表情从不可思议、不能理解到漠下关心,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如果不是因为我怕痛,怕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也一样难过,好几次我都想结束这条命!”
“不许你再有这种想法!你当初如果做了傻事,我们现在怎么能相见!”
杜宇低吼出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全揉进身体里。
她哭得昏沉沈,内心的痛苦一旦决堤,便要将往事一股脑儿全都释出,才有法子停止。
“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我看到他们失望的脸难道就不会自责吗?我比他们还讨厌那个没有用的戴缙琪啊……反正我总是达不到标准,反正他们见到我也无言以对,那我就走开、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
说累了,她喃喃哭诉着没有意义的话,直到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这些年来的痛苦,她整个挂在他的身上,泣不成声。
“有些人对于感情的感受力比较低,那是他们的问题,你没有必要因此而自责。”他吻着她的泪水,想把她的苦全都纳到心里。“别把过错全揽到自己的身上。你很认真、你很努力、你很负责、你很好很好很好——”
“我不好!”
戴绍琪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疲累地闭上眼,由着他拍抚着自己的背。
“你很好,而且以后只会更好。因为,有我在。”他坚定地看着她。
“你又不是我的谁?”她低喃着。
“你觉得我当你丈夫的这个主意如何?”话说出口后,他才发觉自己有多认真。
“你……脑子有病!”
戴绍琪蓦然睁开双眼,盯着他唇边逐渐绽放的笑容。
“你希望我拿着玫瑰花向你求婚吗?”
杜宇像中古骑士般地单膝落地,执起她的手背印下一吻。
“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戴绍琪一连试了三次才抽回了自己的手,却差点往后跌一跤。“你没事干么向我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