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如此捉弄人。让她们姐妹与广家纠葛在一起,却又有着如此难以解释的曲折误解。
她无法恨广叔,错的是他的妻子,但毕竟他妻子在身后也延续了丝涓的光明。
她亦无法间接恨广之骥,至于无辜的姐姐……尹丝蕾认为,长抱感恩的人,会比较快乐,永远瞒着她,总比让她知道事实好。
但她……如何让广之骥知晓,他挂念着的、挚爱的母亲,其实曾是让姐姐受到伤害的肇事人?
她岂忍心坦露真相、令他伤心,他的母亲对儿子隐藏了这秘密,尹丝蕾该揭穿一个往生者与广之骥年迈的外婆,所造成的误会吗?
但是,她们姐妹何其无辜?为何要蒙受这样的指控与伤害?辗转的思绪纷乱无比,她苦涩望他。“那……跟我在一起是预谋?”
他误解、他仇视愤慨,也连她一同恨着吗?
“……”广之骥没有回答。爱上她,未曾预谋;但执拗高傲如他,不愿低下姿态跟她解释。
他只是初步在了解尹丝涓,还迟疑着未决定他的报复方式。
当然他承认自己对尹丝涓营造出爱情的误导,只是……他愈是观察尹丝涓,便愈迷惑,她的单纯,不像他以为的刻意假装、不像他以为的那种蛇蝎女性。
广之骥感到混淆、感到迷惑。无数次陷入苦苦拉锯,恨着,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见他默认,尹丝蕾鼻间泛上酸呛。
“这样太卑鄙。”除了痛心之外,她好无奈、好无奈。“抓着女人的弱点当作报复工具?因为女人都难过情关,是吗?你好可怕……”
既然仇恨蒙蔽了他的眼,那何必给她温柔?是他付出的一种慈悲?
现在她只觉得她心目中磊落的广之骥,全然让她幻灭!她该怎么办?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她却不知该如何救赎他们的爱情。
广之骥瞪视着她,他眼眸掠过伤痛与挣扎,他无法将她与仇恨之间,在天秤上作出衡量,他不知道哪个才是重要,他几乎快要把自己折磨为双重人格。
随后,他跨出房门离开这房子,留下无比心痛的尹丝蕾……
第九章
从那天后,尹丝蕾恍惚度日,他们各自生活,互不照面。
其实她该为了可贵的尊严搬出这里,但仍被动消极地带着一丝期待,期望老天能助她整顿好这一切混乱。
她仍守着,在一方角落、在黑夜中,守着广之骥。
今日,一个莫大遗憾让尹丝蕾的心情跌落谷底。早上,广叔的旧识给尹丝蕾捎来噩耗……广叔过去了。
他死了。
而广之骥一整天没出现,但她知道他该已收到消息。深夜,她等他,任音响重复播放音乐、驱不尽她满心伤悲与一室凄凉,悲欢离合,令人沉重伤感。
直到天将破晓,他带着空洞的灵魂归来。
广之骥踏入客厅,除了一盏灯光、除了轻盈屋内的音乐旋律,还有……守候着的她。
广之骥看着尹丝蕾,只见她蜷缩在沙发上,迎着他的,是一双温柔的眼神。
两双眼眸对视,空气里是悲潮暗涌,他们被一张无边深沉的黑网包围。
尹丝蕾揪心难捱,映在她眸里的他,缜我限疲惫悲伤,他的头发凌乱,他的眼眸,好哀凄,那双哀凄眼眸,像个伤心的孩子,比她第一次在酒吧看见的那一幕还让她心悸。
她不愿看到在仇恨中无法自拔的他,更不愿意看到如此凄怆无助的他。泪雾蒙上她眼眶,她在氤氲朦胧的视线中,看他缓缓走近。
今日的广之骥,他失了魂,痛彻心扉。
老天捉弄,一场误会让他抱憾终身,他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父亲留下的那纸遗书,让他蒙在心头的多年仇恨误解如谜般揭开,这谜底,却令他震惊得无法接受,事实教他恨不得插把利刃在自已胸口!
他无知、他愚蠢,他伤了身边所有爱他的人。
但,尹丝蕾怎么能?她为什么不说明!怎么能保留着那秘密实情,让他失心疯一般对待她。
她爱他,爱得宁愿失去他?她爱他,甘心教他误解下去、也不愿意教他对慈母的形象、谎言有半分怀疑?
然而,铸下的伤害已无法弥补,包括他对父亲的不孝!
他恨过父亲,但他也深爱着父亲哪!广之骥在心中怒吼,他快要疯狂。他错过爱父亲的机会,连他撒手人寰之际,都没守在他身边。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客厅里那组音响传出教人感伤的旋律,让他红了眼眶;他红着一双眼站在尹丝蕾面前,霍地,崩溃地一扑、伸手环住她,泪水夺眶而出、他怆然泪下。
“我来不及跟他说我爱他。”他抱住她,埋在她颈窝痛声哽咽,无比悔恨。
“骥……”尹丝蕾鼻酸,心头就如被火焚烧般难受,也随之凄怆地哭出声音。
原来他是爱着父亲的!噩耗让他心底淌血伤痛。她紧紧抱着他,他身上有浓厚的烟味,还带回海洋的咸咸味道,他又到那个港口孤独地哀悼了吧?尹丝蕾无限怜悯、愁肠寸断。
广之骥高大的身体紧紧依附着她、脸庞埋在她纤细肩上不断流泪。
她承受着他沉沉的重量与深深的悲怆,她随他落泪,直到他再无气力哭泣。
她带他回房为他宽衣,用紧紧的拥抱、守候他的睡眠与悲伤,他在梦里呓语,不断说他爱她……
她以为广叔的死,会教他终能在爱与恨的迷网间挣出。却不知,这将让他准备远离……
大楼门前,被差去买咖啡的金宝贝与广之骥擦身而过。
“Boss好!”金宝贝怯怯招呼了声之后,预备快步走离。
听说Boss的父亲过世了,Boss忙着办后事,金宝贝不敢笑脸问候,挺识相低调着、收敛自己爱玩笑的那张脸。
广之骥唤住金宝贝。“小女生,你等一下!”
稍早,他曾亲赴新竹与尹丝涓长谈过,然后辗转回到一楼公司详细交代一些事情,想在父亲的后事办妥之后远行,暂时不回来这里。
“叫我吗?”金宝贝回眸,怔怔看着神情很落寞严肃的广之骥。
广之骥忖思之后缓缓开口:“帮我一个忙。”
金宝贝痴呆张着嘴:“Boss要我……帮忙?”
“嗯。”他偕她密谈。
半个钟头后,金宝贝踏进二楼公司。
“组长!不好了!”她一进门就好惊慌地大喊。
“怎么了?”尹丝蕾看她。
金宝贝吞了吞口水,才鼓起勇气撒下漫天大谎。“那个、那个、那个Boss今天在公司外面出了车祸,伤得很严重。” 所有的人哗然一阵,吃惊意外地望向她。金宝贝胸口的心臧狂跳,好紧张。
尹丝蕾如遭雷击,慌忙捉住她的手臂。”你……你怎么会知道?这、这是真的吗?”
“嗯!”金宝贝睁大眼睛用力点头,“真的!楼下经理告诉我的。”
事到如今,能不硬着头皮掰下去吗?纵然组长苍白的脸色让她无比惶恐,心虚不忍,可是她答应了Boss她没办法反悔了.
“他观在人在哪里?哪家医院?”尹丝蕾急问,欲放下手边工作赶赴而去。
“我……我不知道唉!”糟糕,串供也没讲好,她怎么问答组长?
喔!对了,重要的不是这个。金宝贝忙补上几句话。“组长,你……不要去看他,他、他、他瞎了,也瘸了腿,搞不好会没命.他……要你离开他。”
话说得七零八落,根本没照着广之骥交代的完整脚本走。金宝贝紧张得顾不了自己的谎言有无漏洞,她不知道广之骥为什么要这么狠,只觉得组长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