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羽晨好奇地伸手接过,在看清手上的东西是一个装满细砂的玻璃瓶时,忍不住欢呼:“是沙漠里的沙子!”上次方擎曾答应过会带沙子回来给她,没想到他竟然记得!“我要拿去房间摆在床头!”兴奋的她立刻咚咚地跑上楼去。
她那天真的样子让被丢在客厅的两名男士不禁相视莞尔。
“没想到你的卡斯比亚成为人妻后,还是没啥长进。”方擎挤眉取笑道。
“哦,那你在沙漠里又遇到了什么?仙人掌吗?”唐毅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顶了回去。
“错,是蔷薇。”只见方擎高深莫测地伸出手指晃晃。
“沙漠里有蔷薇?这倒有趣。”唐毅挑眉。“不过也是种会扎人的植物啊!”
想起了上次分别前两人的对话,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相视大笑,深厚的友情显露无遗。
“走吧,到楼上去,愿闻其详。”唐毅拿起他的行李,往楼梯走去。
望着好友的背影,方擎露出淡淡的微笑,迈步跟了上去。
在台北市东区的小巷里,有一间花店,店面虽小,却充满了典雅的气息,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头刻写了“蔷薇居”三字。
“小吴呢?这么忙的日子他跑哪儿去了?”一个女子一面包装花束,一面开口骂道。此时正是各校毕业的时节,虽带给他们生意,却也让她忙得应接不暇。“这里还有祝贺的花架没送啊!等一下赶不上人家指定的时间就糟了。”
坐在旁边学着包装技巧的潘若瑀,放下手上那束被她摧残得有点凄惨的花,边脱下围裙边说:“我去好了。”反正技术还不够纯熟的她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麻烦你了。”女子抽出签收单交到潘若瑀手上。“地址在上头。”
“没问题。”潘若瑀一把抓起车钥匙,抱起半人高的花架,走出了门外。
“若瑀走了吗?”一个年轻男孩自后门推门走进,鬼祟地探头探脑。
女子闻声变脸,急忙将他推了回去,见刚走过橱窗前的潘若瑀并没有发觉,才吁了口气,忍不住赏了男孩一个暴栗。“死小吴,这么快就跑出来,要是被若瑀撞见了怎么办啊?”
“再找借口啊!”小吴一耸肩。“说花送不完要她帮忙不就得了。”
昨天有个女孩子来订花,指定要若瑀送过去,而且不能让若瑀知道原因。他们本来不肯答应的,怕会害了若瑀,可是那个女孩子一直软言相求,说她是为了若瑀才这么做的,到了最后,他们也只好答应了。
“谁说这是借口?”女子两眼一瞪,抄起桌上的三大把花束全塞到他怀中。
花是真的送不完了,快给我去!”
小吴哀嚎一声,转身走出了店外,女子也丝毫没有停手地,一束又一束包装传递祝福的花束。
一到达大楼楼下,潘若瑀将车子停好后,立刻抱起花架,循着地址坐上了电梯。花架很大,她抱在怀中,眼前的景象就什么也看不到,电梯门一开,她不住从花架后面探头寻找正确的门户,好不容易才被她找到目标。
她刚刚在车上有看了一下花架上头的贺卡,写的是“乔迁之喜”四字。潘若瑀挣扎着用手肘按着电铃,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轻快地说:“您好,‘蔷薇居’送花来了,恭喜您乔迁之喜。”
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一侧身,让了条通道。
花架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潘若瑀看不到对方,只好抱着花走进,放在茶几土。她从口袋抽出签收单,回身准备请主人签收时,一抬头,整个动作完全僵愣,就连手上的签收单飘然而下也不自觉——她看到方擎正双手环胸,斜倚在关阖的门上,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不可能的,他该待在沙漠里的!潘若瑀咬了咬下唇,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幻觉,却发觉自己无法从这片蚀心的海市蜃楼中脱离。
“‘蔷薇居’,我给你的代称,让你找到了你所要走的路吗?”方擎起身朝她走近,在她前方约一公尺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他在说话……潘若瑀处于震惊中,只能呆愣地看着他的笑脸,他说了些什么,根本完全没有听进去。“我在作梦……”她不可置信地迷惘喃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沙发椅背挡住了退路。
“这不是梦。”方擎将她的手执于掌中,举到脸侧,带着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轮廓,用含笑的温柔神情望着她。“别不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你应该在沙米耶沙漠的,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摇头,语气因慌乱而急促,挣扎着想将手抽回,怕自己克制不了沦陷他眼中温柔的冲动。
“乔迁之喜,你还不明白吗?”方擎扣住她不住晃动的下颔,直直望入她的眼。“我回到台湾,哪里也不去。”他握着她掌的手与之交缠,像是要一辈子抓牢她的感情,不让她再从他的生命中溜走。
这个消息过于震惊,一时之间,潘若瑀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盯着他的手,感觉他粗糙的指尖划过她柔馥的掌心,带起一阵阵令她心悸的感动。
方擎着迷地看着她,开始缓缓地将她往怀里带,一寸一寸慢慢贴近,最后终于将她纳入怀中,双臂收紧。他狂思了几个月的她就在怀中,不是幻影,也不是想像,就这么真实温暖地被他拥在怀中——强烈的满足感让他激动不已!
潘若瑀本能地将手环过他的腰际,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放任自己沉迷在他的包围中,直到他胸膛的温度蕴贴着她的心口,她才猛然惊觉——她怎么能?当初就是因为不要勉强彼此,她才强忍着心被撕裂的苦楚离开他的!
明明她都已经看开了不是吗?明明她都已经安分守己地回到台湾了,不是吗?
为何他又要来勾起她的希冀,告诉她沙漠和蔷薇可以共存的谎言?她已在沙漠里尝到了分离的苦,像是将心狠狠地分割成两半,难道他又要让她再尝一次那种锥心刻骨的痛吗?
“不!你回去,回去属于你的大自然——”潘若瑀大喊,用力将他推开,泛红的眼眶泪水急涌。“我不想见到你,我讨厌你,你快回去巴格达吧!”她想将他逼回他所属的大自然里,而不是为了她被困在这个水泥丛林中,不想见他为了她牺牲一切!
“为什么要说违心之论?”方擎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喃道。“虽然我们彼此都不曾言明,但我们都已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情,不是吗?”尽管她说话伤人,却完全起不了作用,因为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
被说中心事的潘若瑀身子一僵,闭起眼,泪水滑落脸庞。“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要你这么做,我不要你勉强自己,那不会长久的……”自由的他会因局限而丧失了生气,会因她的束缚而没有自我。
“你还是一样,为什么都不听我解释再下定论?”方擎苦笑,伸手一揽,将她紧拥怀中。她的回答让他欣喜,因为语中的涵义已承认了对他的感情,然而她抢先否决一切的想法又让他哭笑不得。
“不就是如此吗?解释能改变什么?”潘若瑀握拳抵着他的胸膛,激动得泣不成声。“你说我走上考古这条路是在牺牲,如今我找回了自我,而当初劝阻我这么做的你却重蹈覆辙,你这也是在牺牲,你有没有想过我真想看你如此吗?”她多想就这么躺在他的怀中,可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啊!她爱他,所以不愿见他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她尝过那种压抑的不快乐,她不要他也步上了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