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骆驼上当然不会觉得这段路远啊,有本事他自己下来走走看!那个被戴门驳回要求的小喽啰用布满血丝的赤眼怒瞪戴门的背影。在看到戴门拿起水壶喝着水时,他舐着干裂的唇,喉头干枯得像有人在烧,想要喝水的欲望让他的怒火更加上扬。
“算啦,忍一忍,等宝藏到手时,就有好日子过了。”另一个跟上的人拍拍他的肩膀,用编织的美景来安抚他的怒气。水和食物全在老大手上,在此时跟老大翻脸绝对是不智之举,无非是替自己找死。
“是啊,走吧!”另一个也拍拍他的肩膀,朝戴门望去一眼,摇摇头。“进了沙漠就找不到人可以问那两个人所定的方向,希望老大不要跟丢了才好。”
一进沙漠后没多久,就发现完全失了那两个人的踪影。领头的戴门随手一指,执意要往所指的方向前进。其余三人都觉得不妥,建议最好拿出地图和指南针看一下,这么说反而引起戴门的不悦,更是坚持一意孤行。
“跟丢也就算了,我怕是找不到路走出这个沙漠!他都不听别人的意见。”提到这事,那人就更生气了。他就不信老大的直觉会有多灵!但碍于戴门的威势,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戴门背后迭声抱怨。
“算啦、算啦,谁叫他是老大?”其中一个摇摇头,举步往前走。
不然又要被他骂了。”另一个拍拍他的肩膀略做安抚后,也跟了上去。
那个愤怒的人恨恨地啐了一口,却还是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第六章
此时是日暮时分,方擎正在不远处扎营,而潘若瑀踱到了一旁的沙丘上,呆坐着怔忡出神。
自从那一次试探的对话过后,又过了几天。这些日子以来,她和他之间的气氛是尴尬的,除了一些言不及义的公式化问句,他们几乎不交谈。
那段谈话触动了两人不曾认真正视的盲点,意识到对彼此的动心,然而这样的结果又让他们感到心惊,都不约而同地想用逃避来处理。
潘若瑀低垂螓首,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绞扭着。她开始怀念刚开始时,那段争执口角不断的日子,她宁愿被他看似尖酸实则体贴的言语气得发抖,也不要他用那种生疏有礼的态度对她。
一阵风吹来,她伸手取下了头巾,闭眼仰首,迎着风,希望能将自己紊乱的心放逐在这阵风中。
原想来叫她用晚饭的方擎刚好看到这个画面,他停下脚步,没有出声叫唤,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湛黑的瞳眸中有着一抹深邃幽离的情绪。
她亭亭的姿态犹如一株蔷薇,美丽优雅且风姿绰约,即使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辛苦行走,也无损她的美丽。他一直克制着将情绪压抑,强迫自己做到寡言冷淡的地步,连口头上的谈笑也不许,深怕一不留神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这一次的沙漠之行很顺利,没有遇上沙暴,也没有遇上水源短缺的危机,但他此时才发觉,最大的危险不是外在的事物,而是他自己的心。越是逃避,就发觉自己越是沈沦;共乘于骆驼上,他几乎克制不了想将她紧拥入怀的欲望,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此时都成了一种折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擎没有开口,转身足下无息地走回扎营的地方。
他坐在火堆前,仰首望天,藉着观测星象来厘清那纷杂的思绪。没多久,就听到她走近的声音,在距他几步之遥的位置落坐。
他没开口,她也没有,沉默像是一场拉锯战,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逃避着,想躲开对方,也想躲开自己的心。
潘若瑀拿出笔记,眼睛看着笔记本,心却已经不知飘向何方。其实她最想做的是躲回帐篷,这么做,可以避开这种两人相对无语的尴尬,也可以藉着火光映照的他的倒影,在篷内肆无忌惮、无需隐藏地将他看个仔细。
“吃点东西吧!”方擎打开了僵局,将干粮和水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不曾看向他。
“要喝口酒暖暖身吗?”方擎拿出一个水袋,在她面前晃晃,里头装的是昨天所遇商队送的奶酒。
潘若瑀想了一下,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碗,里头的液体是乳白色的,带着浓冽的醇厚气息。她先用舌尖轻尝味道,那香甜的滋味在嘴里泛开,不带酒味的辛辣,令她立刻爱上了这种味道。
“我还要。”她将那一小碗啜饮完毕后,意犹未尽地又朝他伸出执碗的手。
“这酒后劲很强。”方擎警告着,看到她的手完全没有缩回的意思,只好替她斟满。
那种香浓的味道让她爱不释手,每多喝一口,她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当方擎察觉她脸上的酡红并非火光所致时,她已双眸醺然,水袋里的奶酒被她喝去了一半。他急忙将她手上的碗接过,低斥道:“别喝了,你已经醉了。”他明知这酒不能多喝,然而心不在焉的他却没有阻止。
“那是我的!”潘若瑀跺脚不依地喊,此时的她像个玩具被夺走的小孩在撒娇。她伸手去抢,却被方擎用高举的方式闪过,她发出一声懊恼的低鸣,往前一扑,反而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只顾着不让酒洒出的方擎就这么被她扑倒在地,趴在他身上的潘若瑀却依然伸长手想要抢回她的东西,完全不顾两人紧密相贴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的依贴让方擎一惊,心跳倏地加快,怕喝醉酒的她为了夺酒不知会做出什么更让他心猿意马的举动,他急忙将碗还她,只见她高兴地捧着碗,就这么倚偎在他胸膛,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还要。”醉态可掬的她嘟着唇,身子不安分地磨蹭着,更往上挪移一些,好让自己能直视他的眼。
“没有了。”方擎摇头,咬着牙自我告诫她现在只是喝醉了,她的动作全是不经心的,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将蠢动的绮念欲望压下。
潘若瑀盯着他的眼神不曾稍瞬,那双盈满醉意的眸子焦距涣散,反而增添一种迷蒙的美感。
“你骗人!”良久,她不悦地嗔道,双手在他胸膛一撑,坐了起来。
脱离困境的方擎急忙坐起身,用最真诚的口气哄道:“真的没有了。”背后的手则是赶紧将装酒的水袋塞进行李底下,深恐被她发现。
“你都这样,一路上一直都在欺负我,不是用话讽刺我,就是不跟我说话,也不让我喝酒,回去以后我要跟昆恩讲!”她语音一转,一反刚才无理取闹的模样,此时的她带着惹人爱怜的哀伤,但语末那孩子气的控诉,却又让人忍俊不住。
方擎苦笑,轻喟一声:“我没有,是你自己不跟我讲话的,是你在躲着我,记得吗?”面对喝醉酒的她,他反而比较能说出心里的话。
“我没有!”她杏目圆瞪,双颊气鼓鼓的。“是你不好,什么都不跟我讲!”
“我有吗?”方擎挑眉,身子前倾和她对视。
“有啊,好多好多,你都避开没有回答,好奸诈!”她指责道。
“不然,你问吧,我一定回答。”方擎点头应允,没想到她的好奇心旺盛到连喝醉酒都不会忘记。“不过,都是我在答有点不公平,这样吧,你问一个问题,我就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唇畔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相对于她对他的好奇,同样的,他也对她的有所保留感到兴趣。他总觉得她到这里的动机并不如她所说的单纯,趁此机会,刚好一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