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珞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阎聿轻抚她的头顶,给予安慰。
这个安慰,给她,也给自己。
待得太医取来原本收藏的绢帕,和仍在门前焦急踱步的周青彦两人一对照之下,两人面面柑觑的眼中都满是惊恐惶然。那条绢帕,是假的,即使材质和绣工相仿,但上头少了士靬的皇室徽章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真的全都误会皇后了!周青彦脸色倏变,立即夺门而出,找来侍卫长询问“找到皇后没有?”
“敌禀周丞相,还没找着。”侍卫长回答道,他甚至连宫中杂役都调来寻找,却说什么也找不到。“宫门的卫兵说除了一些大臣外,并没有其它人进出,皇后应该还在宫里面。”
“那为什么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一群饭桶!给我仔细找,就算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也要将皇后找出来!”周青彦急怒交加,忍不住破口大骂,历年来儒雅的文人形象完全毁于一旦。
“是。”侍卫长连忙退下,加入搜寻行列。
“周丞相,皇后本身底子就较虚,现在情绪又大为受创,如果不快点找到,我怕……”太医走到周青彦身旁低道,两手又开始紧张地互搓。
“我们怎么料得到皇上会……”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是辱君,急忙噤了口。
皇上明明表现出不接受皇后的模样,谁知道却已经宠幸过皇后了?周青彦眉头纠结,心中同样焦虑。“我也去找好了!”袖子一甩,周青彦决定禀奏皇上后加入寻找行列,终究这桩祸端都是他惹起的。
“我跟你一起去找。”太医连忙附和,跟着他走进了房间。要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传达错误消息的罪魁祸首是以死谢罪都难以弥补了。
一踏进内室,再见空无一人的景象又让他们两个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刚刚还在房里的皇上到哪去了?他们一直站在门口,并没有看到皇上离开啊!
“救我!”突然镜台后传来阎舲纯的呼救声,周青彦和太医急忙绕到镜台后方,看到阎舲纯正挂在一扇敞开的窗棂上,两脚悬空,上下不得。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阎舲纯抱下,不约而同地急道:“皇上呢?”
“皇兄说他要去找皇嫂,就从这扇窗子飞出去了。”阎舲纯指着窗外说道。皇兄要她在这里等,说他一定会将皇嫂带回来,随及就像只长了翅膀的大鸟一样飞出了窗外。
可她哪放心得下呢?跟到窗边往前一扑就想跟进,没想到手短脚短的她反而被困住,还得劳驾别人来救。
皇后可能就是从这扇窗户离开的!太医一个箭步逼近窗口,往外看去,庭园一角又是树又是花的,就是没半个人影。皇后上哪去、皇上叉土哪去找了?!皇后都还没找到,现在就连皇上也失踪了。
“走,我们快点去找!”周胄彦把太医推开,长袍一撩,脱一跨,手脚笨拙地想要翻窗而出。
“周丞相,你在做什么?皇后和皇上是为了要避人耳目才走这里,你又没这个必要,何必放着光明正大的大门不走而走这儿?”太医见状急忙制止,上前将他扶下。
“瞧,我都给急胡涂了!”周青彦一脸尴尬,连忙下了窗,往门口奔去,太医亦随后追上,两人柑继出了房间。
“怎么人全都光走了?”阎舲纯看了看静悄的四周自言自语。
她走到圆几旁坐下,手支在下颚。方才她告诉皇兄说皇嫂是因为听到他要纳嫔妃才昏倒时,皇兄脸上的自责神情连她都看得清楚万分,这不是证明了皇兄很重视皇嫂的吗?
皇兄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终于承认她是他的皇妹,还说会尽到做皇兄的责任,也答应说要好好对待皇嫂。但让她担忧的是,皇嫂现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嫂啊!
而且太医不是说皇嫂有了身孕吗?加上皇嫂最近又常常昏倒,如果皇嫂跑到一半昏倒在一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的话,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呀!不行!”阎舲纯惊呼一声,心急地跳下椅子,想去帮忙加入找寻的行列,但脑海突然浮现阎聿临走前对她交代的话,又猛然停下脚步。
皇兄要她在这里等的,誽他一定会把皇嫂带回来。阎舲纯心中不住挣扎还是乖乖坐回了椅子上头。既然她刚刚一开始就没有追上,那还是在这里等好了。皇兄不会骗她的,他自己不是也说了?君无戏言啊!
要是皇兄找到了皇嫂,回到这里发现她没有待在这里等时,一怒之下又说不要她这个皇妹时,那可就糟了。搞不好还连带拖累了皇嫂,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越想越觉得离开是件完全做不得的事,阎舲纯难得按下好动的性子,正襟危坐,一心一意地等着他们回来。
第十章
正当士轩皇宫中为了找寻皇后而人仰马翻时,阎聿俊逸的身影迅捷地出连荫的树梢上掠过,轻轻落在那扇紧闭的宫门前。他伸手一推,走进了内室。
即使宫里几乎是寸土翻尽,这个被列为禁地的厢房,依然是没有人来寻,也或者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裴珞会来到这里。但他心里却有股声音在吶喊,直觉地告诉他裴珞一定在这里。
阎聿迅速按下机关,走入了秘道,才刚刚跨进了密室,果见衣衫单薄的裴珞蜷曲在离入口最远的墙角里,身子不住微微颤抖,一双裸露在衣袍底下的玉足布满尘土,甚至还有细小的刮痕,隐隐沁出血丝。
仓促逃离的她不仅未着鞋履,竟连外衣也没有加,就这么穿着一件挡御不了风寒的薄衣逃出了寝宫。这段路,她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阎聿浓眉紧蹙,黑湛的瞳眸中盈满了对自己而燃升的愤怒,他缓缓走近将她轻柔抱起。
裴珞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当阎聿伸手碰触到她时,犹如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震,立刻用力将之挥开,原本就已紧贴墙角的身子更是不停往内靠去。
“是我。”阎聿不敢使用强力,怕她更挣扎反而会伤到自己,只是轻轻地覆住她的手,心痛地发觉她的手竟一片冰冷,感受不到温度。“你是为了想找我才到这里的,不是吗?”
闻言裴珞停下了抗拒,缓缓抬头。阎聿接触到她一直隐藏的容颜时,心头狠狠一悸──她原本就白皙无瑕的面容更形惨白,长至腰际的发丝垂放,因奔跑而散乱,有几丝贴在双颊上,黑白分明的对比更衬出她的虚弱无助。
一双大眼空洞无神,深无止境的惊惧是眼里唯一的生气,盈眶的泪水不断滚落,在脸上列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她的苍白冰冷,几乎让他以为她就要当场平空消失在他眼前。
阎聿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环身抱起走到座椅旁。她以这样的姿势在这里待了多久?
满怀恐惧地在这里担心受怕了多久?
颤抖冰冷的手抓紧了阎聿的衣襟,恍惚的裴珞逐渐回神。“皇……皇上?”
“别说话。”阎聿坐在椅上,将她安稳地置于大腿上,除下外袍将她紧紧里住,掌探进单衣内贴着她的后背,徐缓地传导内力到她体内,将温度和生气灌输给她。
“求……你……求你……别打掉胎儿……”虚弱的身子慢慢地恢复体力,裴珞断续无力的语音不再那么虚无缥缈。她到这儿,不但是为了逃避追寻,更是想祈求他的赦免。